後院的一眾武將也都不敢吱聲了,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不時地偷瞄呂冠鬆一眼。
“愣著幹啥啊?快去接旨啊!”
呂冠鬆媳婦有些彪悍,快步走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呀,你懂個啥……快去把我拐杖拿來!”
周圍還有這麽多人在呢,呂冠鬆不爽的拍開媳婦胳膊,背著手離開了後院。
“拐杖……別忘了拐杖!”她媳婦連忙跟上,將放在院門口的拐杖塞進了呂冠鬆手中。
“臣呂冠鬆,迎旨!”
拄著拐杖裝出一副顫巍巍的樣子來到正堂,呂冠鬆慢慢跪下,還故意咳嗽了幾下,好像大病未愈一般。
可傳旨的太監鼻子動了動,聞到了呂冠鬆身上的酒味,不由得暗自搖頭。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你這老貨故意稱病在家,裝什麽啊!”
“陛下有旨,傳呂冠鬆攜家眷去景仁宮赴宴,欽此!”
呂冠鬆愣了一下,疑惑的抬起頭,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
“進宮赴宴……還是在景仁宮?陛下這是啥意思?”
接了聖旨,呂冠鬆站起身從袖口中拿出一張銀票塞給傳旨太監,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他稱病在家榮養,已經有兩年多沒上朝了。
每月去看閨女的,也是他媳婦。
今天被眾多武將催著寫了一道奏折,呂冠鬆已經做好被責罰的準備了。
陛下施仁政,推行國策,豈是他們這群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將能夠阻攔的?
可萬萬沒想到,陛下竟然沒有降罪,還召他攜家眷入宮。
饒是呂冠鬆想破腦袋,都猜不出陛下這是何意……
“呂將軍,寧妃代父上奏,惹陛下不悅!待會入宮,你可別亂說話。”
這小太監不露聲色的接過銀票,小聲對呂冠鬆提醒道。
“唉,沒有下旨降罪,這是陛下在給我留麵子啊……”呂冠鬆歎了口氣,趕忙謝過傳旨太監。
大半個時辰後,呂冠鬆帶著媳婦還有五個人高馬大的兒子來到了後宮。
雖然手裏還拎著拐杖,但站在景仁宮門口,腰板卻挺的筆直。
各嬪妃身處後宮,陛下恩寵,還有娘家人的實力,就是她們的底氣,呂冠鬆好不容易來一趟,必須要給閨女長長麵子。
“呂將軍,都進來吧!”
於澤通稟過趙淩天後,讓太監將呂冠鬆一家召進了景仁宮。
景仁宮麵積不小,雖然比不上坤寧宮,但前方也有連廊和小院,呂靜柔不喜歡與其他嬪妃來往,沒事的時候就呆在景仁宮看書養花。
小院當中擺了一張方桌,禦膳房已經將飯菜都端來了,但趙淩天卻背著手站在魚池邊,呂靜柔也不敢說話,氣氛很是壓抑。
“臣呂冠鬆,攜家眷叩見陛下!”
呂冠鬆帶著家人來到院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角餘光看向自己眼眶泛紅的閨女,很是心疼。
寧妃本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娘家人雖然都在軍中任職,但陛下對他們並不是很親近。
尤其是在呂冠鬆稱病歸家榮養的這段時間,陛下隻來過景仁宮五次……
“都是一家人,平身吧!”趙淩天轉身來到桌邊,呂冠鬆這才攜家眷入座。
屏退周圍的太監和婢女,趙淩天隨手將那道奏折放在了呂冠鬆麵前。
“這勸諫奏折,寫的不錯!”
呂冠鬆是個武人,大老粗一個,但手握重權這麽多年,心思卻很細。
趙淩天還沒發怒呢,他忽然又跪在了桌邊,尷尬的說道:“陛下,您施仁政,還田於民,臣是讚同的!”
趙淩天早想到了,呂冠鬆不是貪財戀權之輩,否則也不會稱病在家榮養了。
掌管都督府,下麵有那麽多武將,他寫這道奏折,主要是為了安撫人心。
但呂靜柔不知道他的心思,倍覺委屈,甚至還在坤寧宮外跪了許久……
“臣這兩年雖然身體不咋好……”呂冠鬆清了清嗓子,但話說到一半,見趙淩天正在斜眼盯著自己,趕忙又改了口。
“臣雖在家榮養,但百姓疾苦也略知一二!這些年天災不斷,邊境不寧,奸佞朝堂弄權,叛賊四處作亂,百姓能吃上一頓飽飯就不錯了!”
“朝中權貴拿著朝廷俸祿,還大肆購買百姓手中良田,卻不向朝廷交稅,臣都看在眼裏!”
趙淩天麵色緩和了許多,示意呂冠鬆坐著說話。
“咱們武朝許多田產,都在朝臣手中,陛下這次還田於民,一定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臣也隻能……”
“朕明白!但為了天下黎民,朕不得不做!”
趙淩天眸中閃爍著決然之色,呂冠鬆沉默了片刻,眼睛也逐漸亮了起來。
他不是個糊塗人,隻是陛下登基三年來,沉溺酒色,不問政事,呂冠鬆逐漸寒了心。
推行還田於民的政策,文臣武將都會反對,呂冠鬆也擔心趙淩天是一時興起,過不了多久就會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可現在看來,趙淩天是要將這項仁政給執行到底了……
“都說陛下變了,現在看來,是真的啊!”
呂冠鬆眼睛越來越亮,忽然站起身,抱拳擲地有聲的說道:“陛下一心為民,臣佩服!”
說完,呂冠鬆直接拿起桌上奏折,當著趙淩天的麵撕成了碎片。
“臣是九門提督,總領天下武將,為解陛下之憂,臣願帶頭將家中三萬畝田產全交給朝廷!”
“其實朕也知道,那些田產多是曆代先帝賜封給你們的……朕想還田於民,又不能損了你們的利益,所以朕有個想法,想和你談談!”
說著話,趙淩天還主動給呂冠鬆倒了杯酒。
陛下親自倒酒,這可把呂冠鬆嚇壞了,放眼武朝開國這二百多年,哪個大臣能有如此殊榮?
“陛下,使不得……您折煞老臣了!”
“咱們這是家宴,呂家先祖為武朝血灑疆場,如今你又帶頭獻田,朕心甚慰!”
短短一句話,將呂冠鬆感動的熱淚盈眶,他那五個兒子也眼眶也都紅了。
現在趙淩天哪怕讓他們揮刀自盡,呂家滿門都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
“一畝田,每年能賺多少銀子?”趙淩天笑嗬嗬的問道。
“這……這微臣哪知道啊!”呂冠鬆說的是實話,那些田產每年按時收租子就行,他們才沒功夫去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