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深知疑心這東西，一旦生根發芽，很快便會長成參天大樹，到時再想根除就難了。

不論燕月馨這話是真心還是調侃，又或者是試探，他都要回答的不留任何可疑惑的地方。

“陛下這話折煞奴才了，奴才算個什麽東西，吃齋念佛十輩子，也修不出當皇帝的命。”

燕月馨輕歎一聲，主動坐到葉離身邊，頭靠在他肩膀上，“世人都覺得當皇帝是多好的事，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難道還看不出我有多難？”

“如果不是兄長們都不在了，我倒是寧願一輩子在外麵逍遙。”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女俠客，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有多少快活。”

這話葉離沒辦法接，不論燕月馨的夢想是什麽，願不願當皇帝，從她的親人一一離世，她也隻能繼續當下去。

“陛下說起當俠客，奴才倒想起一個人來，便是奴才從江南帶回來的長隨小連。他也是學過幾年功夫的，品性還很不錯。奴才不懂這事，哪天陛下得閑了，奴才帶他來陪您過幾招？”

燕月馨已經很久沒接觸過真正的江湖人士了，刺客倒是接二連三沒斷過，但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一向不被江湖人士看得起。

“好啊，有你幫朕看折子，朕也能得些閑功夫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了。”

葉離心裏暗暗叫苦，早知燕月馨會賴上自己，方才就不該一時心軟幫她看折子，這下好了，以後怕是這差事都推不掉了。

天長日久，難保不被別人知道，自己這個幹涉朝政的奸佞是當定了。

燕月馨初經人事，沒得到充分休息還要費心政事，說著話，眼睛便睜不開了。

葉離幫她蓋好被子，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陛下累了便睡吧，明早奴才叫您起身，保管不會誤了時辰。”

“嗯。”燕月馨慵慵懶懶應了一聲，再看，片刻後便睡熟了，還打起了小呼嚕。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有點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模樣。

難為她平日裏扮男裝扮成熟穩定，想想就替她累得慌。

葉離怕自己又把持不住，沒敢和燕月馨同床共枕，自去後麵暖閣裏休息。

一夜無話。

第二日早朝上，張恒向燕月馨匯報說，江南旱災已然過去，百姓生活安定，都在盛讚朝廷賑災及時有效。

背後的意思是說，受災的百姓都不提賑災糧出問題的事，而且也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燕月馨也不用再揪著這點小事不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燕月馨沒理會張恒，反而問起葉離前往江南途中，發生的那起命案是否查到真凶。

刑部不歸張恒管，他閉嘴退回隊列中。

刑部尚書華子安聞言上前一步，“啟稟陛下，還沒有查到真凶。”

說著眼睛卻看向葉離。

當時多人親眼看見葉離身邊的小太監手持利刃，一身鮮血站在死者身邊，那名小太監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小太監被葉離帶走了，眾人礙於他賑災欽差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原本想著回京後好好參奏葉離一本，沒想到他一回京便搖身一變成了東廠廠公，便更沒人敢得罪他了。

如果因為一個小太監，連累自己被東廠那些瘋狗盯上，暴出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豈不是虧大了？

燕月馨豎眉怒喝，“沒用的東西，整日除了爭權奪利還會幹什麽？當時船上就那麽些人，一個一個拷問，這麽久也該問出真凶了。”

“查，不查清楚，朕看你這個刑部尚書也不用當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華子安羞愧的無地自容，頭差點垂到地上去，“陛下息怒，臣這便回去讓人去查。”

“隻是，隻是還請葉公公幫個忙，將那小太監請來問話。”

那小太監是其其格扮的，如今其其格已經成了齊妃，哪有功夫回什麽話。

葉離雙手攏在小腹上，淡淡說道，“抱歉啊華大人，那孩子回京途中吃壞了東西，回宮後第二天便沒了。”

華子安張了張嘴，想說哪有這麽巧的事，離京途中殺了人，回京後便因病死了。更加懷疑是葉主授意小太監殺人。

但是，這話隻敢想想，人都死了，沒憑沒據的，葉離會承認才怪。

葉離大概猜到華子安的想法，轉身朝燕月馨拱了拱手，“陛下，這件事關係到奴才身邊的小其子，奴才已經派人調查過了，發現了幾處疑點，卻也沒有查出真凶，所以一直沒有上報。”

華子安心裏不由犯嘀咕，葉離真讓人去查真凶了？

如果葉離所言屬實，便說明小其子不是凶手，否則葉離大可在小其子死後置身事外。

如果葉離所說的是假的，是欲蓋彌彰呢，還是打算利用命案暗算什麽人？

由於左右兩相各自為營，都在爭當第一權臣，朝臣之間互相陷害已經是常態，是以，華子安不自覺的想到這上麵去。

心裏暗自叫苦，本來他就因不願參和到兩相爭權的旋渦當中，平時沒少遭兩相打壓。

若是再得罪了葉離，日子更沒法過了。

卻聽燕月馨問道，“查到什麽疑點了，說來聽聽。”

葉離這段時間真的讓人在調查這件事，並非敷衍華子安，被燕月馨問起，便一一道來。

“首先是凶手所用的凶器，乃是一把市麵十分常見的匕首，一般是普通人用來防身的。無論是鋒利程度還是強度，都很一般。”

“死者身上隻有一處致命傷，便是由這把匕首造成的，且傷口平滑，說明凶手腕力很強，且動手時十分鎮定。”

後麵的話就不必說了，所有人也聽出了葉離的意思，小其子不過十五歲，身子骨怕是還沒長齊，怎麽可能做到這一點？

何況殺人這種事，便是久經訓練的殺手，第一次動手也難免會慌張，一擊斃命已經很難，何況傷口平滑，沒有充足的經驗，絕難做到。

到這裏，小其子的嫌疑算是徹底撇清了，方才暗自憋著一股勁，想看葉離熱鬧的人，此時也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了看熱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