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田舟煥心裏閃過無數念頭。
眼下是能否掌控西燕朝政大權,最為關鍵的時候,絕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否則自己放棄西域王子身份,來到西燕隱姓埋名,付出的一切都將付諸流水。
田舟煥冷靜下來,麵無表情看著葉離。
“就當本官方才失禮,你想問什麽隻管問吧。”
葉離越發覺得田舟煥的反應不正常。
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田舟煥如果心裏沒有鬼,又何必在他麵前如此隱忍?
就算是為了息事寧人,也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葉離有心試探田舟煥願意讓步到什麽程度,揚著下巴露出一臉得意。
拖著聲音說道,“田大人敢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是怎地,方才咱家說了,請田大人將府中上下人等叫來,由咱家一一盤問。”
“咱家這雙眼睛可亮著呢,若真有西域細作藏匿其中,咱家一眼就看得出來。”
田舟煥差點咬碎銀牙。
葉離要求盤問田府眾人,關鍵不在於盤問。
又不是封府搜家,不熊被葉離見到之人,田舟煥自然不會讓他見到。
關鍵在於,他田舟煥,堂堂當朝左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竟然因為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舉報,而接受葉離的查問。
田舟煥恨得不得當場拔劍殺了葉離。
但為了顛覆西燕的大業,田舟煥怒火再大也隻能忍了。
當即讓人將田府眾人集中到書房門前,交由葉離盤問。
葉離得意洋洋往書房外走,田舟煥沒忍住沉聲警告他,“如果你查問不出什麽,本官定要到陛下麵前討一個說法。”
葉離卻不怕田舟煥的恐嚇,側首斜斜瞥他一眼,“咱家盤問不出可疑之處,才證明田大人與外敵並無瓜葛,難道田大人不高興?”
田舟煥意識到自己氣急之下說錯話,怒瞪葉離一眼,甩袖子當先走入院中。
葉離笑得像偷到雞的黃鼠狼,跟在田舟煥身後。
田府下人不少,高矮胖瘦三六九等,統共也有八、九十人。
葉離四下打量幾眼,故意問田舟煥,“貴府眾人都在這裏了?為何沒有見到幾位公子和小姐?”
田舟煥強壓下去怒火差點又忍不住了,“你查問的不是通敵之事嗎?我的兒女怎麽可能是細作?”
葉離聳了聳肩,轉回頭開始盤問下人。
伸手一指站在後排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粗布短衫的男子,“你,就是你,長的這樣醜,一看就是西域蠻子。”
那名男子嚇得臉都灰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指天發誓,“冤枉啊,小人生的是不好看,卻是土生土長的京郊人士。”
“因小人的爹好賭,欠下高利貸無力償還,才將小人賣給牙子。”
“不信您派人去三十裏外的周家莊打聽,應該還有不少人記得當年之事。”
葉離點了點頭,又轉向一個胖墩墩滿臉橫肉的婦人,“你,長的一臉凶相,說,是不是西域派來的細作。”
婦人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奴婢是夫人的陪嫁,從爺爺那輩起便是夫人娘家的家奴,西域細作這種話從何說起呀。”
葉離連著問了好幾個下人,個個都身世清白,有名有姓。
一場問案看起來就像一場鬧劇。
田舟煥一忍再忍,沉聲問葉離,“你到底還要問到什麽時候?”
問的越久,田舟煥越丟臉。
葉離覺得自己鬧的差不多了,朝田舟煥一拱手,“盤問的差不多了,目前看來府上並無可疑之人。”
既然葉離沒有查出可疑之人,田舟煥便沒什麽必要再和他客氣了,當即便要下逐客令。
葉離卻話鋒一轉,“咱家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請教田大人,田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已經忍了葉離這麽久,不差最後一個問題。
田舟煥沉著臉色將葉離帶回書房,“有什麽問題趕緊問。”
葉離笑了笑,“田大人不想知道是何人舉報您嗎?”
田舟煥當然想知道,卻不想從葉離口中知道。
原因很簡單,葉離絕對不會白白告知他答案,定然要提出別的要求。
田舟煥寧願通過其他途徑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本宮並無不忠之心,不管是什麽人舉報本官,都是無稽之談。”
葉離似乎看透了田舟煥的心思,不慌不忙站起身來。
“其實咱家本來想和田大人做筆交易,田大人告知咱家的身世,咱家呢,將舉報之人告知於您。”
“既然田大人對這個交易不感興趣,咱家也就不問了。”
邊不緊不慢往外走,邊自言自語道,“咱家相信這世上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敵人。”
“公平交易,童叟無欺,比起人情往來可靠的多喲。”
一句話倒讓田舟煥動了心思。
書房統共就那麽大,葉離走的再慢,也總有走到門口的時候,手搭上門環,想著這次是白來了。
田舟煥卻突然開了口。“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不過,你知道之後,恐怕不敢再出現在皇帝麵前,你確定要知道?”
不敢出現在燕月馨麵前?
他的身世得多見不得人。
“自己”年紀輕輕,應該沒機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便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隻要對燕月馨有用,也一樣可以被招安。
那就是“自己”的祖輩、父輩做過什麽。
葉離腦海裏飛快回憶近二十年來可有什麽大案。
奈何之前沒往這方麵想,也沒有去刻意了解過,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不過這半不影響葉離了解“自己”身世的決心。
轉身朝田舟煥笑眯眯打了個哈哈,“咱家是去了煩惱根的人,比出家人六根清淨更清淨。”
“便是曾做過什麽大惡之事,也早已自度了。”
“田大人但說無妨,咱家挺得住。”
這下換田舟煥意外了,視線不自覺朝葉離**瞥去。
葉離在田舟煥手下之時,並沒有真的淨身過。
莫非燕月馨得知葉離是假太監,又想用他,所以秘密斬了他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