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嫣然既是金國公主,又是當世聞名的才女。

祁王自然不好拒絕對方的請求。

他語氣溫和地說道:“公主若肯賞臉,本王求之不得。”

蕭嫣然雖是公主,卻毫無架子。

她緩緩起身走到岸邊,提筆寫道:

“千古風流祁王閣,江山清明兩相和。”

“水接南城八千裏,氣冠江寧十四州。”

寫罷,也不廢話,徑自回到了自己坐席上。

待到詩卷展開,所有人都大為驚歎。

金國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這首詩既描寫了祁王閣,又帶著女子詩詞特有的清雅,而且在氣勢上也不輸。

一切原本不相連,甚至矛盾的事物,在她筆下竟然如此貼合自然,相得益彰。

盡管知道對方是遼人,是對頭,可眾人都忍不住從心裏為其喝彩。

祁王撫掌大笑:“公主果然才情卓絕,這首詩寫得甚好,本王甚是喜歡,如此多謝公主殿下贈詩了。”

蕭嫣然回禮道:“祁王殿下不嫌棄在下文筆拙劣就好。”

“如今我金國與楚國交好,如同一家。”

“祁王殿下長我幾歲,便如同我的王兄一般。”

“今日兄長舉辦宴會,小妹自當祝賀。”

“這一首詩實在不成敬意。”

祁王難得聽到遼人說話這麽好聽,便道:“小妹的詩,精彩無比。定能同著祁王閣,一同流傳百世。”

“是否流傳,小妹不敢奢求。隻是小妹仰慕大楚文化,希望能夠與大楚文人才子,多多學習,還望兄長應允。”

這是在說楚國文人比金國文人強,她想來學習?

這記輕輕飄飄的馬屁不僅讓祁王心裏十分驕傲,也讓在場文人心裏美滋滋的。

“這有何難,小妹若願意,盡管來學。”

祁王甚至打定主意,哪怕日後兩國交戰,這公主要來學他都同意。

不過蘇硯卻覺得此中事情並不簡單。

蕭嫣然看起來人畜無害,相反還十分謙遜有禮。

但她是和耶律一休一同來的,耶律一休如此囂張,她會這麽好心?

果然,隻聽蕭嫣然又道:“如此嫣然就先謝過王兄了。那就請王兄將江寧東邊的碼頭贈予小妹如何?方便小妹南下學習。”

“王兄不必為難,碼頭上商船往來一切貿易收入,小妹都將悉數上交給徐知府。”

這?

好厲害的女子,暗戳戳地就將了一車。

這下祁王倒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雖然他沒有說過將碼頭相贈,但蕭嫣然這一謝,便把他答應的事坐實了。

若是反悔,天下人未免覺得他言而無信,小氣。

可開放贈予碼頭,此事卻是萬萬不可。

這件事背後隱患極大。

怎麽回複?

答應?

拒絕?

看著祁王仿佛吃了蒼蠅的表情,耶律一休得意極了。

不愧是公主,就這麽輕飄飄幾句話,就快把碼頭搞到手了。

他和劉太和費力謀劃這麽久竟然還不如一個女人的幾句話。

這公主不可小瞧,一定要得到她的支持,日後繼承王位機會便大了幾分。

於老暗中下定主意:“這個女子好生厲害,如果祁王殿下舉棋不定,那他就要出來當這個惡人。這碼頭說什麽也不能送給遼人。”

蘇硯卻是心中笑道:“小兒科。道德綁架嗎?隻要我不要道德,不要麵子,你怎麽綁架。”

但蘇硯可以不要臉,卻不能不顧及祁王的臉。

有了!

正當蕭嫣然準備進一步施壓時,蘇硯卻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殿下,晚生認為,公主殿下這首詩乃絕作,價值非凡。”

“我們大楚禮儀之邦,應當禮尚往來,給予回禮。”

祁王臉色有些不悅。

他當然知道應該回禮,隻不過,真的將碼頭讓出去?

這件事不大,但性質很嚴重。

開了這個口子,憑借遼人的霸道,日後楚國沿岸會多出多少遼人的碼頭呢?

這個蘇硯,仗著有點才氣,竟然如此莽撞。

看來,不過是個不懂政治的草包。

想到蘇硯的話反倒給對方助了勢,他心裏開始有些反感蘇硯。

誰知蘇硯卻接著說道:“殿下,公主的詩詞極雅。若我們用一個碼頭作為回禮,未免太俗。”

“依晚生看,公主既然仰慕我們大楚的詩詞文化,今日這麽多才子在此,不如選一首最好的詩回贈公主殿下。”

“好!”祁王聞言大喜。

這個蘇硯有點兒腦子啊!

不錯,是個人才。

當下吩咐道:“諸位,誰願作詩一首,回贈公主殿下?”

“我來!昨夜小雨,我觀祁王閣心中有感,作詩一首,獻給祁王殿下,獻給公主殿下。”

“細雨落石小巷幽,小樓窗下燈籠紅。”

“青瓦繞簷滴答雨,夜深人靜夢清秋。”

此詩一出,當即引起一陣喝彩。

“公路兄好文采,臨安俊傑果然名不虛傳!”

“公路兄,有此好詩,居然隱瞞至今,當罰酒三杯。”

“公路兄這首詩,真是當世無雙,回贈公主,再合適不過。”

這些人私下本就相識,互相吹捧已成風氣。

祁王讀著這首詩,雖說感覺也還將就,但總覺得略顯平淡,差了點意思。

細細琢磨,比起蕭嫣然的詩可就差多了。

日後這兩首詩若是傳了出去,外人一加對比,豈不顯得大楚詩詞不如金國。

而且,還是被一個女子打敗。

隻不過席間難得有一人願意寫詩,若是祁王出言貶低這首詩,接下來沒人寫,或者後人寫得更差,又怎麽辦?

劉太和抓住機會,說道:“諸位,這首詩平仄韻味差強人意,意境普通,難道這就是諸位最拿得出手的作品了嗎?

要我看來,這首詩可值不起一座碼頭。

如果值得起,那劉某倒不介意多做幾首同諸位換。”

“你,大膽!劉太和,膽敢如此無禮!”

“哼,你算什麽東西,你寫的狗屁‘序’和蘇硯寫的一比,那還不是天地之別?”

“就是,還什麽狀元,連一個小小秀才都比不過,怪不得跑到遼人那裏去了。”

“還想冒名詐取蘇公子的序,結果被別人一首詩打臉了吧?”

“囂張什麽,以為自己了不起。‘水自流水自流,當然是水自流’。信誓旦旦,不過顯得自己無知罷了。”

“一山還有一山高,讀書人當懂得謙虛,一個‘空’字都猜不出來,還號稱狀元。”

······

這些讀書人群起而攻之,戰鬥力果然不同凡響。

一向囂張的劉太和,竟然被懟得啞口無言。

蘇硯暗暗得意:“跟這群讀書人磨嘴皮子,那不是自討苦吃。好家夥,剛才那麽瞧不起自己,現在倒維護起自己來了。”

祁王見狀覺得差不多了,便吩咐道:“諸位安靜,此非待客之道。公主殿下,你以為這首詩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