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掩著麵苦笑著喃喃道:“你要是希望我開心,就該把交代你的事情做好。”

蘇梔無言,表情中含著些許的失落,他的眼睛回轉了一下說道:“給我一個時辰休整下,我再去。”

麗娘隻是一個傳聲筒罷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讓蘇梔去刺殺的是何許人物。讓蘇梔在十倍於他武力的徐鵬麵前搞刺殺,就如同當年電影《賭神》裏陳刀仔用二十塊贏到三千七百萬一樣誇張。即便如此,在接收了“貴人”情報和他冷酷的謀劃之下差點就得手了。

然而現在徐鵬這頭猛虎已經被驚擾,蘇梔失去了最後一點出其不意的先機。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再幹掉徐鵬,如同癡人說夢,再去無非就是送死罷了。

“暫時先不用去了,就在這裏休息休息吧。”麗娘歎了一聲說道。即便再去也要等“貴人”的指示行事才行。

蘇梔一點點的剪下貼在身上的衣服,仔仔細細地泡洗自己身上大片的血跡。一盆又一盆地將被血染紅的水從船上倒進了河裏。待到洗得七七八八了,他才開始處理了自己手上的刀傷和針孔傷,他不時地用眼睛瞟向麗娘,邊往傷口上塗些藥邊說著。

“二姐,前天老夏叫我回斷念,如果你在這裏不開心的話我可以帶你回去。”

“不行,我哪裏也去不了,我是望月樓的花魁,教坊司的契女。”麗娘在梳妝台前邊流著淚邊說道,她撇見桌子上有些點心和水果便隨口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蘇梔聞言咽了口吐沫點點頭道:“嗯。”

他昨天整整一天都沒有吃東西。

麗娘隨手將盤子端了起來遞給蘇梔,蘇梔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個鳳梨酥。

他邊嚼邊感激地望著麗娘喃喃道:“二姐你不要傷心了,有蘇梔陪著你呢。我們小時候在峨眉山上的時候,就答應你了會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

麗娘聞言歎了口氣,她真的不需要這個瘋子陪。但若這天下的才子能有他一半的忠守之心,她便能心滿意足的委身相守一輩子了。

她轉頭再看向這人,蘇梔剛好在偷瞟她。見到麗娘目光所至,三十好幾的大男人居然立馬害羞的縮回頭去了。

“你真的喜歡我嗎?”麗娘好奇的問道。

“嗯。”蘇梔害羞的埋著頭,開始一圈一圈的纏著自己的手臂,他聽到問話毫不猶豫的就回答道。

“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是你心中那個人?”麗娘小心翼翼的又問。

蘇梔搖搖頭微笑著道:“我從小便隻認識你一人,怎麽會錯呢。你讓我叫你素靨也好,叫你二姐也好。你就是你,我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麗娘聽他這麽說,不禁心中對此人的病態的專情生出幾分感動。她的眼角劃下一滴眼淚,哽咽的嚐試著說道:“那你以後,能不能叫我麗娘。我想聽見你這麽叫我。”

“好的,麗娘。”蘇梔對著她微笑地喊道。

麗娘聽聞此聲,竟也逗得她破涕為笑。她不由得應答道“哎。”

蘇梔見得她笑了,開心極了不由得又叫了一聲。

“麗娘。”

“哎。”麗娘又笑著應答道。

當此之時,蘇梔和麗娘這兩個漂泊在永定河上的孤獨的人兒,同時展露出會心的笑容。他們的靈魂終於碰撞在一起,相互之間達成了某種和解。

麗娘對蘇梔的那種天然的厭惡和恐懼,無聲無息地在和解之中彌合了起來。

東華郡主

“你就進去傳一聲,就說英國家公次子,錦衣衛千戶張睿求見怎麽了?我是來得早了一點,但你們難道就讓我站門口等著,合適嗎?”

待伯生和祁淩霜二人來到東華郡主的莊園月華閣高聳的門外時,發現張睿就已經在和門口和虎賁衛對線了。

“抱歉張公子,我家郡主吩咐了。除非預約後經過她同意,否則閑雜人等叩門一律不見。”門口的虎賁衛士兵禮貌而冰冷地說道。

“你就背了這一句話嗎?我堂堂錦衣衛千戶,哎哎哎,你眼睛睜大了看看牌子啊你。你說我是閑雜人等?”門口的張睿氣得抓耳撓腮。

他由是抱怨卻不敢太造次,因為門口的虎賁衛著實是有點多。

尋常人家立兩個戴甲侍衛就已經是非常奢侈了。這暖陽閣門口高高低低的,站了有十二個虎賁槍衛一起盯著他,這比肩大理寺武驤衛級別的陣仗著實是有點唬人。

不過還好,張睿少爺也沒被拒之門外太久。兩個小年輕就同騎而來給他解圍了,虎賁衛小旗眼見那熟眼的高大戰馬和盔甲,慢慢靠近。立馬麵露敬重之色上前迎了一步抱拳禮道。

“見過伯校尉。”

“見過伯校尉。”虎賁衛其他士兵隨著長官也齊聲抱拳道。

這年輕校官的驍勇,前天親曆戰場的士兵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的。

豪不誇張的說,在他們心目中,那時戰場之上的伯生。比起之後從東華郡主這裏傳揚出去“有賽馬超之健勇”的評價,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對此人的敬重猶敬軍神。

張睿笑容複雜的轉頭時,伯生正在地上托著祁淩霜的手臂下馬。

祁淩霜看到他,並不是第一時間朝張睿打招呼,而是如同鳥雀一般朝著他身後的葉玄小步奔了過去。

祁淩霜牽起葉玄的手,親熱的叫道:“葉玄姐。”

“小姐好,別來無恙。”葉玄微笑著迎道。她滿頭的短發也不紮了,剪的整整齊齊的梳理幹淨了披在齊唇的位置。前額的劉海發絲一看,也是被精工巧匠設計並打理成京城目前最流行的空氣劉海模樣。

葉玄上身著一襲紅色淺V七分袖帶前後擺的武服,這衣服袖口較為寬鬆,一雙精鋼護臂**在外,包連了她的鐵拳直到手指的第一節,衣服的前擺和後擺頗有武者標誌性的元素直至腳踝。

她下身著深紫的七分緊腿褲,褲筒在小腿的中間部分束起,後半截小腿連著整個腳麵都穿著長筒的白襪。

葉玄這一節蓮藕也似的長腿是她全身上下最吸睛的地方之一。白襪剛巧秀出了她的肌腱、美腿和小腳,顯得她整個人矯健迷人。

從前,葉玄迫於生計以男子的身份苟活於世,此時此刻她已經重獲自由。終於得以做回原本的自己無需再掩飾什麽,她解開了自己身上重重的束胸。

胸圍雖然比不得祁淩霜那麽飽滿,但也一眼看去便知是個女子了。

葉玄劍眉英挺,笑容晴朗如男兒一般,正是祁淩霜所崇拜的江湖兒女的形象。她前日得知葉玄是女孩之後便欣喜若狂。

兩人在祁府一見如故,她們倆都是武術和男裝愛好者。這年代咱們祁大小姐能找到這樣的同好,那可是不容易。

“我問過何師傅了,他早在擂台上就知道你是女子了。”祁淩霜貼近了葉玄對她小聲說道。

“果然如此。”葉玄聞言臉上淺淺一紅,然後又擔憂的問道:“何師傅的腿疾能醫嗎”。

“能醫!我娘托關係請了皇宮的太醫來看病。太醫說經他的方子調養,三個月除病痛一年可痊愈。雖然花費特別的貴,不過不都是張公子買單嗎,葉姐姐不用擔心啦。”祁淩霜笑著看向張睿說道。

收到兩位俠女的目光,張睿苦笑著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而葉玄見了,對著張睿便是感謝的一禮。

這一對老少武術大師惺惺相惜,雖然下了擂台,二人的性格都比較文靜,平時寡言少語交流也不多。但是卻時常在心裏掛念彼此,他們分別伴著祁家和張睿詢問對方的情況。

與此同時,伯生也走上前來對著張睿拱手便鞠。張睿以為是鞠他,剛想開口客氣說都是兄弟何必行此大禮,沒想到聽到伯生卻說道。

“各位虎賁勇士,沒想到這麽快又和大家見麵了。”

“是啊,剛好。我們都還未來得及感謝校尉援救呢。”

“客氣了,在下也隻是盡分內之事。”

曾經一同並肩戰鬥的甲士,寥寥數句便已經傳遞了彼此之間濃厚的情意了。唯一尷尬的張睿,扭頭便識趣地不擋在戰友之間作態了。

張公子憤憤不平地想著,沒想到這一波,我操作了半天成配角了?

“伯校尉今日是赴與郡主殿下之約吧。快快請進,快快請進。”虎賁小旗恭敬地邀請道同時命人趕緊將大門完完全全的推開。

“這幾位,都是我同行來拜訪郡主的好友。這位是英國公府張公子,這是張公子隨行的葉姑娘,這位是與在下隨行的北鎮撫司祁僉事之女祁姑娘。勞煩麻煩兄弟通報一聲,看郡主殿下能否讓幾位同在下一起入府。”

伯生一五一十地向著虎賁衛小旗一個個介紹道。

“諸位朋友好。伯校尉,郡主殿下吩咐了‘與校尉同行者都是客,盡數請來’。諸位都請進吧。”幾位男男女女聞言皆稱謝,然後便由莊園內的侍女引了進去。

隻有張睿不忘在進去的同時瞪了虎賁衛小旗一眼。

才剛剛跨進東華郡主的月華閣,每一個人都驚呆了,包括張睿。

他們幾人多多少少知道這位,大明第一才女和第一財女的郡主,排場非常大。

但是任誰也想不到,能大到什麽程度,別人家都是買了地把山推了蓋房子。

而東華郡主不一樣,她是買了塊寸土寸金的地,先人工壘起了一座“彎月山”。這人壘築的月亮型的山上甚至處處生花,天知道是怎麽栽花籽又養護了多久。

而上山的“之”字形百步青石階上,燃火的燭台在道路旁邊擺了兩列,將通往山頂的道路映得明亮鮮明。

這路的盡頭才正是東華郡主建於人工山頂的“廣寒宮”。先不說這“廣寒宮”有多奢華的問題,因為關於人工山的事情還沒完。

你還別嫌爬山累,一直以來但凡客人來了,想要拜訪東華郡主恐怕第一件事還不是爬山,而是坐船!

因為彎月山的下麵,是一片碧光粼粼的星輝湖。想要上山先得由府人撐一葉水漫輕盈的小舟給**過去才行。

這一汪湖水碧綠清澈,白蓮、粉蓮開滿了水麵。湖水中可見五彩錦鯉遊動。湖底甚至還放置了熒光的靈石躺在湖中,在各種光線的照耀之下小舟上的渡人簡直如夢如幻。

渡過水麵之後,山腳下造有一方精致的六角涼亭。

府裏的幾位未披白甲的郡主儀衛,正在端坐學習女子教授的茶藝。這一眾好看的妙人見遊人的小舟渡來,紛紛起身。

女子折腰男子行禮,這便又是一番風景。

上山的小徑之上,一棵高大的淡粉色的百年羊蹄甲花樹依山而立,巨大的樹頸和樹冠傲視全城,就坐落在上山人的眼前。

微風吹拂,淡粉色的花葉片片飄落,這場景比那櫻海之浪漫也分毫不差。

這百年的花樹是不可能人工移植過來的,必是地皮上原生世代養護的,興許郡主正是先看上了這棵樹才取得這塊皮罷。

上山也就百步,不過卻處處充滿了如仙境一般的樂趣。比如張睿伯生他們一行剛剛開始登山,周圍的靈鳥、喜鵲一見就陸續地聚來低吟淺唱。頓時叫人驚歎不已,連稱神奇。

然而這並不是什麽神跡,引路的侍女邊走邊伸手入袋。隻見她抓出一把一把的葵花籽、鬆子和橡果碎鋪灑與路旁的石頭麵上。這些靈雀便歡喜地一擁而上心滿意足地啄食著。

原來這些小獸都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喂食和馴養之下,形成了這股“迎客之風”。

階梯行至五十步,半山又貼心的築有一個四角曬庭。這是及是擔心些許遊人需要歇息,又是設了一方完美的回望湖景山色之地。

祁淩霜和葉玄兩人都忍不住在曬亭中稍作停留,她們又是坐下感受,又是站起遙望。待兩人體驗了個夠,一行人這才又爬一陣到了坐落山頂的大宅門前。

這時祁淩霜驚訝地發現,在這宅門的實木基底之下竟然會有水流湧出,形成瀑布灌於山下的湖中,隻是這流水泄出的清澈無聲,靜得如詩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