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麽?”肖岩失神,啞然失笑地問道。
這都是些什麽神經病,為什麽這種事會攤到我這個無名小卒頭上來了?
“哦,也沒啥。你查案我們也查案,就是有點懷疑於少輝這案子有可能是南鎮幹的。
所以有人和我一起專門設了一個套,釣魚。
把你們這些過來查案的抓起來嚇唬嚇唬。若真是南鎮作案,得知劉管家是重要線索人的事情暴露便肯定會來滅口。但是經過剛剛一番,現在看來你是清白的。
不好意思啊兄弟,你受苦了。”祁威遠最後瞟了一眼他的褲子立馬避開眼神滿懷歉意地說。
原來......事情是這樣!肖岩木訥了一陣,渾身上下忽然爆發出惱羞成怒的暴怒。
“祁大人!你們北鎮撫司做事也太他媽肆無忌憚了吧!我要去錢寧錢大人那裏告你們!
怎麽會有人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東西給同僚下套啊?過不過分啊!太過分了你們!我要去告你們,告死你們!”
肖岩身上大悲大喜大怒轉換得太快,以至於渾身都泛出充血的紅色。
北鎮的三人自知他確實受了莫大的驚嚇和委屈,也是耐心地安慰說好話。不過好話邊說著,祁威遠邊揚起一疊紙笑道。
“肖岩啊,咱們都是出來辦事有的時候身不由己,你要理解。你想去告狀的心情呢,我們也完全理解,但是一會哥幾個帶你吃頓酒。
這事就那麽過去的了,最好還是不要去了。畢竟呢,你在我這裏已經認了五六條罪了,什麽貪汙受賄、挪用公款栽贓陷害之類的,恐怕要是報上去了兄弟你也不好解釋啊。”
“咱們還是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吧好不好啊?”祁威遠帶著欠打的表情,湊到他麵前小聲勸道。
肖岩啞口無言地看著祁威遠手上那疊紙,又看著北鎮撫司這三個釣魚執法的醜惡嘴臉。猶如啞巴吃黃連又吃苦瓜有苦說不出,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想了半天,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麽選擇。
於是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
“你們也不會把我尿褲子的事說出去吧。”
張睿
丘常洛小心翼翼地在比盛坊的胡品街下了馬車。
隻見他膽怯的樣子似是進入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丘掌櫃站在馬車旁探出矮胖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確認了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在附近。
這才敢完全走到街上命夥計把馬車靠邊,自己躡手躡腳地站在街邊兒拐角處一個鋪子的房簷下麵,希望沒什麽人關注他。
他滿頭是汗地捂緊了自己的口袋,邊等著什麽人,邊偷偷摸摸地四顧打量的這嘈雜的坊市。
比盛坊可真是一個熱鬧非凡不同尋常的地方,據傳此坊是建立於永樂年間,專供夷商和民商交易的地方。
幾十年來發展至今,這裏已經常住了不少外邦人。主要是胡人,再有就是些西域人、朝鮮人、東瀛人。
這裏的街景甚是精彩,兩公裏不到的街麵上人擠人聲色犬馬,不用喊的你身邊的人是聽不到你在說什麽。
街道對麵丘掌櫃看見一個胡人牽著大馬。
馬背上馱著上百張虎皮、鹿皮、熊皮、兔子皮、狼皮他的腰間別著鋒利的長刀,一手舉著三張皮,衝著街麵兒上的人嘰裏呱啦地叫賣著。
另一手拿著一塊餅不時啃幾口。這些人通常一句完整的漢文都不會,和他們做買賣隻能拿手比畫著來。
在這胡人商販的旁邊兒,就是一個賣野參鹿茸的朝鮮販子,這個朝鮮人又黑又瘦,胡子拉碴的。鬥笠遮住他的眼睛看不出的表情來。
他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丘掌櫃看著他皺眉搖頭,這樣做生意怎麽招攬得到客人呢?
朝鮮國內由於王家要向大明上供賺外匯,已經名列禁止了民間走私人參到明朝的行為,但凡抓住了走私的直接殺頭。
這個人拚了命挖了一整年得來的東西就算是上品,最後賣不出去,恐怕也會被行家瞅準了機會,壓個低價一股腦全收走。
他最後得來的錢,雖然回了國也能過上幾年好日子。但這中間收貨的行家恐怕隻需出些本錢,毫不費力能掙得了朝鮮人數倍。
再往前,丘掌櫃有看到西域來賣香料的,還有東瀛人買漆器刀劍的,也有當街賣烤羊肉芝麻餅的,甚至有賣兒賣女賣自己的。
本來寬敞的可以來回行馬車的街道,早已經被商販和行人擠得水泄不通。雖然熱鬧,雖然亂,雖然走在這條街上,一不留神自己錢包首飾可能全被人摸走了。
但人人都可以在這裏,嗅到同一種味道,那就是金錢的味道。
這條街,正因為有如此的機遇,才使得這些懷揣夢想的異邦人趨之若鶩。
有的人奮鬥幾年,賺得盆滿缽滿從自己國家一個賤民,一個loser搖身一變成為比盛坊的一號人物。
從此在這裏一擲千金,娶妻生子走向人生巔峰。這便是為什麽雖然行人走在這肮髒的街角,但圍牆的後麵便是一棟棟鋪滿了鵝卵石的日式庭院。街的另一頭是連排的砂石結構的鋪子,租鋪子開店的有漢人有夷人。
而這些異域風情的鋪子所創造的不菲的租金收入,供養了一座巨大的清真寺就矗立在比盛坊最中心的位置。
丘掌櫃在京城活了大半輩子,可是頭一次來到這麽刺激的地方。
此地的商人和丘掌櫃不同,他們從自己的國家出發得過五關斬六將,漂洋過海,九死一生才能來到這裏。
每個人都有那麽兩把刷子。而像他這樣的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賣玉石別的什麽都不會的社交廢物,那是萬萬應付不了。
丘掌櫃在屋簷下站了才茶盞的功夫,已經覺得非常不自在了。他開始懷疑街對角的幾個閑散胡人街溜子已經注意到自己了。
掌櫃是又慌又急,又沒什麽好的辦法,他默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商賈行頭,身材不高卻胖。
身邊就帶了一個店裏的夥計,也完全稱不上是什麽正經的安保力量。
這不是劫匪的最佳目標嗎。丘掌櫃後悔地暗自扇了自己一巴掌,早知如此就不走那麽急了。自己此行可是懷揣巨款,這要是被截了那真得給少爺打工一輩子才還得上啊。
就在他心亂如麻地閉著眼睛祈禱這會兒,那幾個溜街子肉眼可見的已經都往這邊看來,並且交頭接耳的在身上摸摸索索了。
丘掌櫃眼見此景正準備衝上馬車奪路而逃。忽然在街口看見了一個極其顯眼的身影,於是他如見著救星一般振臂高呼。
“八爺,我在這裏。我常洛啊!”幾個溜街子往丘掌櫃呼喊的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身高九尺的穿著幹淨短衫巨漢聞聲而來。
這漢子兩條胳膊比一般人的腰都粗,背挎一柄巨靈神才揮的動的精鋼斬斧,走路腳下甚至會產生“咚咚”的擂鼓之聲。
隻見那人隻手蔽日的擋在眼前朝丘掌櫃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回頭向後麵招了招手喊道。
“少爺,丘掌櫃在這裏。”眼見此景胡人溜街子作鳥獸散,別說打劫了和這樣的人走一條街都怕不小心被他踩死。
丘掌櫃可算是鬆了口氣。
不一會,狼衛老八和一身黑袍蒙麵張睿少爺就來到了丘常洛身前。
丘掌櫃一看,張睿少爺沒有穿他平時出街最喜歡的招搖過市的飛魚服。
也沒有穿他經常去玉風坊拈花惹草時的各種華服,而是穿了一套這個不知道什麽風格的勞什子。心中好奇不由得笑著問道。
“少爺今天為何穿得這麽素,不像您的風格啊。”
“少廢話讓你帶的東西帶了沒有。”張睿漏在外麵的兩個眼睛,還是對他翻了一個熟悉的白眼,然後猴急地反問。
“帶了帶了,去匯豐錢莊現兌的一千兩銀票。乖乖,我這輩子身上還沒裝過這麽多錢。您說我店裏最貴的玉鐲也才一百多兩,少爺您這是急著買啥啊。”丘常洛抹著汗,喘著粗氣說道。
他問完這一嘴也沒多想抬眼看著張睿,而張睿叉著雙臂,斜著頭也剛好盯著他,但卻一點回答的意思也沒有。
他倆雙目這麽一交匯,丘掌櫃瞬間懂了趕緊抽自己一巴掌訕笑地繼續說道。
“我...我又多嘴了,不該問不該問。呐少爺,這錢我現在趕緊交給你。我店裏還有兩位侯爺夫人等我招待呢,我我我先走了啊。”說罷伸手掏錢,就要溜之大吉了。
“等等。”張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攔住他說道。
“你不能走,今天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你得幫我買個東西。”張睿皎潔的一笑說道。
“啊?什麽地方啊...就在比盛坊嗎?這地方能有啥東西能比少爺您常去的玉鳳坊還好玩?哎呦少爺您別動手啊,我我我是真的店裏有事。這還不是給您掙錢嗎不是,這地方我應付不來,什麽東西您自己買還成嗎。”丘掌櫃哀求道。
這街上的人一個個地凶神惡煞,萬一衝過來一個神經病捅我一刀我這老命可不保啊。
“白癡!說了讓你幫我買不就是因為我自己不能賣嗎。叫你夥計回去讓別人張羅生意去,今天,你必須跟我走一趟。”張睿捅他一下說道。
“哎呦喂少爺啊,您最近不是忙著查案嗎?怎麽案子也不查了,改逛街了。”丘掌櫃欲哭無淚。張睿這人天天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我還查個屁,簡直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事兒被別人撿去了。”張睿苦笑著回答,說完斬釘截鐵地對著身旁的大漢令道。
“八爺,帶路。”
大漢應了一聲,伸出長臂請道。
“走吧丘掌櫃。”
丘掌櫃看這架勢無奈,隻得交代了事情叫夥計回去,自己跟著張睿的馬車走了。
馬車上丘掌櫃透過車窗,看向這異域一般的街景心中忐忑。
可張睿才不管他這些小九九,他掏出一枚檀木牌子拍拍他遞上去然後吩咐道。
“把這個掛腰上,一會到地方了你就報自己身份,我每次去都用的你的名號他們一聽就知道。有人問起我,就說是你外甥。”
丘常洛接過這個檀木牌子,正反看看。這玩意做工不差用料也舍得,一看就是高端會員製的服務場所用的身份牌,這點見識丘掌櫃還是有的。
他回想少爺平時的作風,又想起自己身上揣著的巨款又看看牌子,不由得自己嚇了自己一身汗,哆哆嗦嗦的問道。
“少少少少爺...您不會是要以我的名義,去買個花魁藏家裏做小媳婦吧。這這這...萬萬使不得啊,您也知道...我們家那個...河東獅吼...如果知道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你放心。我買的是個男的。”張睿聽他這麽說,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隨口答道。
“男男男...男的?”丘常洛滿臉驚愕的問道。
“嗯”。張睿邊考慮邊應道。
兩人一陣沉默。
丘常洛慢慢的,無聲無息的挪了挪屁股和張睿拉開了些距離。然後斜眼瞟了張睿一眼,汗顏的喃喃道。
“怪不得,少爺您總是不成親呢。原來是有了這樣的癖好。”
“嗯?”張睿聽得他這麽說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略一想才曉得丘常洛誤會。張睿一邊踹他一邊罵道。
“你給我閉嘴吧,一會我說什麽你就幹什麽。千萬別給我演砸了,要是你這猥瑣勁太大給人轟出來了壞了我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丘掌櫃隻得抱頭求饒。
兩人說話間馬車走過一間漢人開的紅漆染成的大茶館,這茶館足足四丈高,寬得看不著邊際。
茶館的大門口車水馬龍,形形色色的馬車在這裏停了又走,場麵好不熱鬧,大門上寫著四個氣派的鎏金大字“聽晴小築”。
圍牆裏麵也傳來陣陣戲腔和喝彩的聲音。可見這巨大建築的中心還圍著戲台子一大清早就唱著跳著呢。
然而張睿的馬車並沒有在大茶館的正門停留,而是往前走了數丈之後飛快地拐進了一個暗巷。再行了一會,馬車終於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門前麵。
等張睿三人下車,馬車立馬便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