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
順天速生堂
今晚速生堂這家在東城區小有名氣醫館,看來是沒法正常營業了。
傍晚一開始街麵兒上就突然來了一隊凶神惡煞的錦衣衛,他們把路邊的行人野蠻的搡開然後將醫館圍了個嚴實。
再那之後還上門求醫的人,管你是重症還是病危,通通都被錦衣衛亮刀子嚇了回去。
然而不一會兒,從大理寺又來了兩隊武驤衛,這些全甲的精兵個個高大威猛手中的長戟更是森然地泛著寒光。
武驤衛見了錦衣衛就像見了仇人一般,互相之間開始吹鼻子瞪眼,畢竟這兩個機構開國的時候都一樣,那就是皇帝身邊最受信任的親衛。
但誰知道怎麽回事錦衣衛就慢慢脫離了軍隊,這個溫暖的大家庭,成了一個有權有勢的特務機構,裏麵每個人都有權有錢。
而武驤還是別人手下的兵,隻能看著別人撈錢抄家幹瞪眼,有的隻是那份無法變現的榮耀。
隻見雙方領隊經過一番虛偽的寒暄之後,便開始言語上的冷嘲熱諷。隨後底下的人逐漸開始相互挑釁,甚至演變成了推搡叫囂來給自己老大爭口氣。
雖然場麵上看著很火爆,就像今天港台片兒裏麵黑社會大佬準備組織打群架一樣。
但實際上大家都清楚尺度就到此為止了,打架是件成本很高的事情,打自己人也撈不著軍功,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也用不著玩聊齋。
吵也吵了鬧也鬧了這場子是錦衣衛先占起來的,他們也絕對不會讓。
武驤衛也算是“強硬”地展現了自己的態度,但為了不激化衝突也隻能在錦衣衛的外圍又圍了一圈兒回去也算是有交代。
街上的人看著著裏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嘖嘖稱奇說這條街多少年來都沒見過這麽大陣仗了。
那可不是嗎,這兩部門兒的士兵豈是尋常?錦衣衛是幹什麽的就不用介紹了,大理寺更是徹查京城重案的機構。
這兩隊人往這裏一站,立馬引起了周邊百姓的熱烈討論及恐慌。
出大事兒了,這一定是出大事兒了。要不是翻天的事兒,能同時請到這兩尊閻王坐鎮嗎?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兩隊士兵在這兒站了不到一個時辰。
來自各方的探馬就到了,先是順天府的,畢竟是自己的轄區嘛,理論上這事該歸我先管,但究竟咱管不管先不論,上來了解一下情況,看看二位爺需不需要幫助也算是基本的禮數。
結果前來了解情況的兩個小衙役第一道防線都沒有突破。被武驤衛總旗把長槍柄往地上一磕就嚇跑了。
隨後巡街的五城兵馬司一小隊人跑了過來,畢竟他們負責治安,有人報警我就要出警那不是天經地義嘛。
不過當整排的武驤衛沒好氣的瞪著他們時,領頭的隊長最終話也沒敢說上一句話,埋著頭趕緊路過了。
但終究還是會有兩尊閻王爺也對付不了的人來了。
英國公府上的家臣和皇宮的探馬這個時候也到了,這兩個使者一下馬車,氣場立馬反轉了。
雖然這事不歸他們管,甚至英國家臣根本就沒權利過問案情,但是高大的武驤衛和錦衣衛,卻開始變得唯唯諾諾點頭哈腰。
開始繪聲繪色地給兩位使者介紹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且自己是怎麽的出兵迅速控製現場的。
二位使者在接受了錦衣衛和武驤衛總旗的親切的接見,並近距離了解情況之後又被禮貌地送走了。
真是一派和諧微笑執法的典範呀。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在速生堂裏大夫走出了手術室。
“大夫,淩霜姐姐怎麽樣了。”如意第一個上前關切地問道。張睿他們一行人,包括無塵獵狗和錦衣衛的一個暗樁都在屋外等了好一會了。
“多虧了伯夫人對這毒箭傷清理的及時完善,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隻是祁姑娘失血過多,這幾天需要多休息補補身子。我給她寫了兩個方子,這就去藥房差人抓了熬製,以後每天一副吃上十日即可痊愈了。”大夫帶著三分欽佩拱手對著伯夫人施禮欣慰地說。
“哪裏哪裏,妾身隻是略通些應急的方法,還要多謝莊大夫施救。”伯夫人聽聞祁淩霜沒事,淡淡地鬆了口氣,微笑著折腰回禮。
“多謝,莊大夫施救。”伯夫人言畢,在廳堂裏麵等著的張睿和如意也站起身來誠心道謝。
無塵獵狗和先前從房梁上跳下來的,其中一個跟著張睿一行的錦衣衛小旗,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鞠了身子用眼神對莊大夫表示感謝。
“諸位大人客氣了,祁小姐現在離不得人,您看......”莊大夫試探性地問眾人,醫館不是沒有人照顧病人。
隻是他在施救時留意到外麵廳堂一個時辰的時間裏竟然無人發一言,再看看這人員組成又是錦衣衛,又是六扇門捕快又是貴公子隻怕是事情複雜得很,估計很不方便他在。
於是他非常識趣地征求大家意見。
“祁小姐就由妾身和如意姑娘照看吧,莊大夫您看合適嗎。”伯夫人微笑著應道。
“伯夫人醫術怕是要比拙堂的好些大夫都要強得多,合適合適。您需得注意小姐體溫、口鼻濕度和脈象即可,如若幹燥、發熱、脈象弱老夫就在樓下,招呼一聲就是。”莊醫生慈眉善目的嗬嗬笑道。
“那就有勞莊大夫了。”伯夫人帶著眾人躬身拘禮。
“哪裏哪裏,有勞伯夫人。”莊大夫回禮,然後笑嗬嗬地慢慢下樓了。
看來他猜得沒錯,確實是不方便得很。他也是見過世麵的老醫生了,明白自己隻管救人別的不該知道的要少知道。
待莊大夫腳步遠了伯夫人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如意進了病房。
這下,廳堂裏就剩張睿、無塵獵狗和錦衣衛小旗了。
“這麽久錦衣衛也該把畫拿回來了,會不會出了什麽岔子?”無塵獵狗焦急地率先開口問張睿,那些刺客就是在如意在他的不斷提示下,想起於少輝的畫中也許藏有蹊蹺的事情之後才動的手。
怕是刺客擔心他們查出什麽蹊蹺那明顯是要殺他們滅口,所以如意的那些字畫禮品說不定馬上也會成為殺手銷毀的目標。
“肯定沒有問題,這你不用擔心。府上我早安排了家裏府衛高手看護,況且他們後有錦衣衛追兵。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想去銷毀證物無異自投羅網。”張睿信心滿滿地放鬆說道。隨後他撲哧一下大字坐下,靠著寬鬆的椅子沒好氣地問那個小旗。
“說吧,你哪個部門的。”
“屬、屬下南鎮撫司魏吉昌百戶編下夜不收小旗肖岩,見過千戶張大人。”那小旗嚇的站起身來腰鞠的老深了。
張睿在南鎮撫司基本沒啥實權,但就憑這家世這後台和同皇上那說不清道不明白的關係,就連錢寧都不敢聲音放高了和他說話。
自己這暗中跟蹤長官的事敗露了,雖然是被指使的但也唯恐公子哥報複啊。
“夜不收啊,難怪身手不錯。不用說肯定錢傑叫你跟的吧,來探什麽的?”張睿笑盈盈讓人拿不住他的脾氣,說他並不在意也不太像,說是下一秒就要跳起來翻臉砍人也有可能。
夜不收的工作就相當於今天的偵察兵,古代軍隊裏麵都有。
但錦衣衛的夜不收功能類似特工。什麽暗殺、調查、臥底、竊聽、監視之類的高難度活都是這隻部隊在做。
所以錦衣衛裏的夜不收,也是從整個衙門裏麵最厲害的弟兄中挑選出來的,通常高手雲集。
“小的隻是奉命來保護大人您的,您因為查案操勞,千戶大人怕您有危險。”肖岩小旗冷汗直冒腰鞠得更低了,他這“保護”來得實在是不太及時了。
其實他們三人早在張睿一行人遭受攻擊的前一刻就發現有另一隊人在了。
隻是自己這事不太光明磊落,加上對麵的人還不明身份不明目的,上麵也確實沒交代是不是需要真的保護一下,他們三個看平時錢傑對張睿恨得直咬後槽牙的樣子,估計還巴不得他死呢所以猶豫了。
這事能他估計在張睿這裏想搪塞過去還是挺難的。
“剛剛那些殺手的身份,你可知曉?”張睿抬起眼睛盯著他突然板著臉問。
“屬下無能,隻是奉命保護張大人,那些人的身份事前完全不知。”肖岩小旗唯唯諾諾的說完,抬眼看了張睿一眼,感覺他表情不甚滿意趕緊又補救的說道。
“不過譚總旗已經去追了,相信他定能擒獲受傷的賊人。到時候一定嚴查了和張千戶回報!”錦衣衛夜不收交火時也有強弩,應該是射傷了一人。若是能生擒也算是有了收獲。
“還用查嗎?這不很明顯是於少輝案背後的推手來封口的嘛。你們也不用緊張,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也不就是為了查案跟著我嗎?為了看看我這裏有啥線索。”張睿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繼續說。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錢千戶即將高升的人了,打個招呼小弟我能有什麽好處。沒事沒事!”張睿繼續笑道。
“千戶大人真的誤會了。”他越笑肖岩心裏越沒有底,但也隻好賠笑著強撐著辯解。
“好!就信你們是來保護我的。”張睿忽然一挺身站了起來,嚇得小旗連連後退。
“其實這些天本官還對案子真有些見解,一直沒機會找錢大人匯報。想著正好你來了和你說說,可是你又不是查案的這可如何是好。”張睿一攤手做苦惱狀。
“真的啊!”小旗聞言開心的突然一下子沒繃住抬頭喜道。
這於少輝案,充分集合了衙門裏麵最難辦案件的三個特點。
一是死因離奇,凶手預謀犯罪手法專業線索少的可憐。
二是上麵重視,聖上親自指派給錦衣衛,大理寺同查這相當於同行競爭那可不得萬分重視。
三是破案急切,京城正處於絕對不能亂的關鍵時期,需要追求速度。
要是平時查這種案查個兩三個月能夠水落石出就算快的了,現在上麵要求破案要加速一倍。
但是這幾天在南鎮撫司錢傑大人手裏,是桌子也砸了凳子也踹了,楞是沒有一點進展。
大家愁的是不行,錢大人放話出來破案者升百戶,這可是麻雀變鳳凰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錢大人也知著張睿查案是神鬼之材,這才派人跟著看看能不能剽竊一些進展。
“其...其實不瞞大人您說,小的確實...也是查案的。”如今聽張睿這麽說,肖小旗也顧不得要臉了趕忙改口滿麵堆笑。
“哦,這麽巧啊。你這一人身兼數職,工作勞累可不要搞壞了身體啊。”張睿老狐狸一般,明知所以但並不戳破笑著拍拍肖小旗的肩膀。
“謝千戶大人關心,小的托千戶大人的福還好還好。”肖小旗傻笑著回話,這人既然決定不要臉了自然就放鬆了許多,說起謊來臉也不紅了。
“好!那行,既然聖上下旨讓大理寺和錦衣衛同查此案。我又和大理寺徐少卿是同學關係好得很,那麽本官就當著二位的麵把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一同說了,錢大人不會介意吧。”張睿扭頭問肖小旗。
“不會不會,都是為皇上做事應該的應該的。”肖小旗樂嗬嗬地說,他才不管呢。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掌握著第一手的資料。
“是這樣的,這幾天我閑來無事也在尋思著案情。忽然感覺有一個人應該是肯定見過一個於少輝的買凶人或者凶手相關的人,也可能直接就是凶手本身。”張睿故作神秘地說。
“誰呀。”肖小旗和無塵獵狗異口同聲的問道,大理寺這邊當然也是缺乏突破口的。
“就是於少輝那個先前,給人家發不出酬勞回了老家的管家。那管家劉姓人士老家就在天津口,你們案卷裏都有,快去找他吧。”張睿笑道。
“這人我記得,但是早在案件發生三個月前劉管家就已經回天津老家了。這人和案子怕是關係不大吧,張大人何出此言啊。”肖小旗疑惑地問,這個管家和案發時間的距離隔得太遠了,他們查案甚至都沒有注意。
“獵狗大人你覺得呢?”張睿含笑不語,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