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笑道:“那是當然,如此精彩的戲,朕怎能錯過?要不然,朕也不會興奮地耐不住,親自進來和你們見一麵了。”朱厚照戲謔地走到張睿身旁,把他的肩膀拍了拍,露出似是在嘲諷他的笑容。

張睿無法,此時也隻得賠上一抹苦笑。朱厚照在與自己的對壘中,從來沒贏過,如今可算是找到一個機會嘲弄他了。

皇帝此言一出,現場的將官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張睿的身上。

大家張大嘴巴疑惑著,這個人是什麽來頭,皇上竟然認得他?

獨眼公子雖然剛勝了張睿一場,不過他還是在皇帝麵前謙虛道:

“這位張大人的確智謀不凡。臣剛剛能贏得了他,多少還是依仗了些運氣。聖上辦的這場大團練高手如雲,比末將強得多的將官又何止張大人一個。”

他嘴中說著最謙卑的話語,但是事實卻正好相反。

剛剛的遊戲,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那可是冒著要廢掉一隻手的風險,使用自殘的必勝之法贏下的,這是最不需要運氣的方法。

獨眼公子那溫和的語調反倒更像是在挑釁,而挑釁的也不單單在挑釁張睿一個人,說到最後一句,他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瘋道人,和他飽含殺氣的視線撞在一塊。

這兩道淩厲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仿佛一對利刃,在空氣中不斷擦出火花。相視之下,此二人的周圍頓時變得如同寒風過境般,冰冷的殺氣直吹得張睿渾身一顫。

將官們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狐疑:

這兩個人究竟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剛才也沒見他倆說過什麽話呀。

人們這麽想也正常,因為第2輪上來,大家都聚在一起,若是二人有什麽仇怨和矛盾,有的是機會當麵對峙甚至大打出手,可是他們倆卻像啥事兒也沒有似的,各自在會場的一角,隻是互相不理睬罷了,任誰也看不出二人有什麽仇恨?然而,這怎麽說著說著就急眼了呢?

朱厚照親自感受到此二人的殺氣,雙眼睜得老大,頓時興奮了起來。

他覺得這場秀終於要變得更加精彩了!二位五子良將的這種敵對的氛圍,似乎讓這次大團練充滿了新的看頭。

想到這裏,朱厚照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腦子裏突然靈光乍現!

他忽然意識到,這二人再加上張睿,他們三個可是最完美的遊戲選手啊!

皇帝被自己的突發奇想,驚喜的氣血上頭,雙目放光。

他眼見著這兩人之間幾乎要把對方撕碎,猶如野獸一般的殺氣,激動得滿麵潮紅。

這位皇帝,比起選拔人才本身,他可是更愛玩!更加癡迷看戲啊!

朱厚照的腦子此時嗡嗡作響,他下意識地預感到,大團練的劇情終於要在自己的精心謀劃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了!那個他在心中琢磨了很多年的變態遊戲,可能就要有機會能上演了!他將會成為有史以來策劃了最精彩、最血腥、最刺激的秀場的皇帝!

而在這之後,他會狂贏京城這些自作聰明的貴胄一百萬兩白銀,帶軍北上擊敗小王子,完成封狼居胥的偉業!

他朱厚照依此功績,定會超越所有的明朝皇帝......不,是超越有史以來所有的皇帝!萬古留名!

熱血衝頂,朱厚照想也不想的就要付諸實踐,但是此時大戲的角色才剛剛配齊。能不能奉獻精彩演出,還缺了一手要素。於是,皇帝的腦子轉得飛快,他先強壓下心中的狂熱,故作冷定地向瘋道人走去,並幽幽地說道:

“這位道長便是從武當山來的子虛道長吧?”

瘋道人見皇帝開口,身上的殺氣瞬間消散,他謙卑地拱手,恭敬的說道:

“鄙人隻是一介草民,對道法也實不精通,不敢自稱道長,皇上稱草民道人即可。”

“好吧,道人。朕想知道,你與雲雀君到底有何仇怨啊?”

瘋道人抬眼看了獨眼公子一眼,那短短的一瞬,眼中冷酷的殺意依然藏不住。隨後,他答道:

“回皇上,無仇無怨。”

朱厚照聽聞如此回答,啞然失笑,但是他再看瘋道人那冰冷肅穆的麵龐,又不像是在和他開玩笑。於是他饒有興致地轉身,對著獨眼公子問道:

“愛卿你說,你這個京營的公子哥,能和道士有什麽仇怨呢?”

出乎意料的,對朱厚照有問必答的獨眼公子,居然也躬身,說出和瘋道人一樣的回答:

“回皇上,無仇無怨。”

聽聞此言,朱厚照和大廳中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這是哪門子瘋人瘋事,既然雙方無仇無怨,怎麽就能平地生出如同瀝血刀子般的目光?

朱厚照默了一陣後,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擺動著,似乎在嚐試著理解二人言語,說道:

“但是,朕看你們的樣子,你確實想殺了他,他也想殺了你,是也不是?”“是。”

“當是如此。”二人分別答道。

這樣的回答,讓眾人更加的費解了。這兩個狠人所說的每一個字大家都聽得懂,但是意思卻不明白。

難道想先變強,得先變瘋?

朱厚照聞言,頓了三秒,又問:“二位矛盾可否調解?”

獨眼公子沉著麵,說道:“回皇上,恐怕不行。”

瘋道人也咬牙輕笑了一聲,說道:“願來世吧。”

朱厚照聞言,笑著一拍手,口中連道:

“有趣有趣!”

隨後,仿佛有些故作無奈地說道:

“哎呀呀,那可如何是好呢?朕先申明,你們之間有什麽事情,朕完全不關心。但你們都是朕極為欣賞的將官,若是日後兩人都入選了朕的團營,還帶著這樣的情緒是萬萬不可的,你二人可有人願意主動退選?”

然而,這一問,兩人皆無言。一時間,有些冷場。就在隨行的公公幹咳一聲,提醒二人必須回答皇上的問題時,獨眼公子開口了。

他將鞠躬的身子壓得更低了些,語氣恭敬地說道:

“末將想必皇上心中已經有法子了,恭請聖上就不必賣關子,直說無妨。”

朱厚照聞言,微微一笑。他回頭看向瘋道人,他也一樣是雙唇緊閉,等待皇帝明示。

於是他頓了頓,強隱去心中狂喜,斬釘截鐵地厲聲說道:

“朕的團營,日後定然是馳騁沙場的雄師,將官之間容不得半點私人恩怨,更是別說你二人這種互殺之念。朕不可能將你們這樣一對亡命人,都收入麾下。現在,既然二位都想進入團營,又都不願意退選。你們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朕,那麽朕隻有給出最冷酷公平的解決方法。”朱厚照頓了頓,一把從身邊的侍衛腰間抽出一柄長劍。

眾人隻見皇帝將寶劍甩出,插在二人之間,高聲說道:

“要麽朕現在把你們二人雙雙淘汰,要麽你二人簽下生死狀,以性命為注,在這第二輪當中,勝者,須取走輸者的性命,隨後加入團營。”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參加比賽的將官們最初認為,自己是來找工作的並不是非要玩命,但是隨著這場選拔賽的不斷深入,人們開始意識到,如果不將這裏當作真實的戰場,並且以性命相搏的話,根本就贏不了。

而如今,便是要發展到賭命的時刻了嗎?這樣的情形,直讓不少人感到不知所措。

而獨眼公子的臉上,卻緩緩地**著詭異的笑容,他慢慢地抬頭,有些不可遏製地露出與之前的溫謙截然相反的表情看向瘋道人,有些病態地答道:

“若要賭命,末將求之不得。”

瘋道人此時也盯著獨眼公子,泛起癲狂的笑意。

他瘋魔異常的說道:“行啊,這賭注,比入選團營還要讓道人心情舒暢得多。”

獨眼公子聞言竟然還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

“既然如此,請皇上安排吧,末將悉聽尊便。”

就在這時,朱厚照又開口了:

“先等一等,愛卿稍安勿躁。就算二位願意以性命相博,咱們大團練也不是菜市場,沒有那麽簡單的,若想如此,還得有個條件。”

朱厚照索性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翹著個二郎腿,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頓了頓,才又說:

“你二人將如前述,在下一輪的選拔中押上性命。朕會給這個賭局重新設計單獨的遊戲。但是,參加這個遊戲必須的是愛卿與張大人。”他的一隻修長的食指分別指向了獨眼公子和張睿。

“啊?”張睿聞言大吃一驚,他嚇得一跳忙道:

“皇上怎麽扯上我了,我可不賭命!”

張睿,這可真是吃瓜的被瓜砸了。賭命這事能隨便開玩笑?

他參加比賽玩歸玩,冒點風險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張睿又不是瘋子。怎麽能隨意參與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朱厚照一抬手壓下張睿激動的心情,安慰著說道:

“張大人貴為英國公家眷自然不用去賭命。你隻管去參加,贏了你和道人一起晉級。輸了你們雙雙淘汰,但是道人恐要丟了性命。所以,你不用緊張,反而是道人的想好咯。而周愛卿這邊,則是得你自己參賽,並押上自己的性命。這麽說,你們都清楚了嗎?”

張睿聽罷,仍然是一頭霧水的奇道:

“皇上為何如此安排,他們倆賭命的局,非要我上?”

這不是開玩笑嗎?就算他願意上,就算瘋道人是個瘋子,但他會將自己的性命。放心地交給一個不怎麽認識的人?

朱厚照神秘地笑了笑繼續說道:

“第二輪的比試原本無此環節,是朕臨時起意,為你們二人專門做出了調整,這樣的安排當然自有原因,或者說,也是不得不這樣安排。否則這場賭局就無法進行。

朕廢話不多說,若是二位執意要賭,便是得聽朕如此安排。不然將你們二人雙雙淘汰了倒也簡單。

至於你,張睿張大人,你剛剛輸給了雲雀君,朕可看見了。你這個自命無敵於天下的愛現鬼,難道就不會不服?難道就不會不甘心嗎?快些參與進來,朕給你一個在世人麵前複仇的機會,你難道不敢嗎?

“在下與道人隻是認識,談不上有什麽交情。讓人家把性命托付給在下,那也......”張睿一番話還未說完,卻是被瘋道人抬手打斷了。

瘋道人雙眼迷離,似乎對皇帝的言語,有著宗教信徒般執著的狂熱。

隻見他拱手問道:“道人相信皇上如此安排必有理由。道人想再問問皇上,能否將原因說得詳細一些。”

朱厚照聞言歎了口氣,他麵向瘋道人有些遺憾地說道:

“為了公平,朕不能向你們說明具體原因。但是這場比試將依然作為將官選拔第二輪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雲雀君無論如何,都已經獲得了巨大的優勢,朕隻能說如果這場遊戲是道人參與,將必輸無疑。而對於朕來說沒有懸念的遊戲,也沒有意義。因此依照現在的情況,隻有他張睿才有得勝的可能。而道人你,則會作為他的棋子和他並肩作戰,也隻有這樣你們二人才有可能得勝。”

麵對皇帝如此籠統的解釋,瘋道人深吸了一口氣,陷入了長久的思索。他想起皇帝出人意料地,選擇他作為五子良將的“仁將”。想起在這場團練當中,如同宿命的安排一般遇見了獨眼公子。又想起張睿便是在皇城根下救了他們逃荒隊伍的施粥人。而他又機緣巧合的即將成為自己和獨眼公子賭命的代理人,如此他不禁一下子悟出了些什麽。

隻見瘋道人口中喃喃自語,仿佛神情恍惚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阿白,原來是這樣。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罷。”

張睿

張睿在一間密閉的極好的小房間之內,昏昏沉沉地醒來。他雙手扶著前額,腦袋脹痛得不行,一時之間並不能回憶起很多信息,和現在的情況串聯起來。

這是哪裏?現在是什麽時間?我睡了多久?張睿歎了口氣在腦中,緩慢地思索著三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