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是一聲驚呼,張睿這一刀比上一次紮得更深。待他將匕首提起之後,手背上隻剩下薄薄的三張黃紙了,倘若他力量再大一分,匕首就紮進自己的右手上了。
這一驚人的賽果,引得買了張睿勝的眾將,高興得彈冠相慶激動不已。真是沒想到此人。看似不善武藝,但玩這比膽遊戲的本事,著實驚人。
然而,贏得如此成績的張睿麵色鐵青,他就像是自己輸了一般的表情。他將匕首轉手交給獨眼公子,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不愧是張大人,在下心服口服。”
獨眼公子,依然帶著微笑。話雖是已經說得像是認輸了,但仍然接過匕首,不慌不忙地開始在手背整理自己的那一遝黃紙。張睿緊盯著他,表情越來越凝重,似是在努力想讀懂,獨眼公子那一副看不懂的麵龐。
他眼見獨眼公子,將鋒利的匕首舉得老高,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綠光。就在匕首落下之前的一刻,張睿出聲嗬道:
“慢著,你這家夥在想什麽?”
獨眼公子一歪頭,有些奇怪的笑著,應道:
“在下自然是和張大人一樣,想贏嘛,有什麽問題嗎?”
張睿抱臂,他低著頭嚴肅地沉聲問道:
“該不會是想要自殘吧?”
他此言一出,人群頓時又騷亂了起來。
自殘?什麽自殘?
片刻之後,現場才有人,突然反應過來。
“對呀!這個遊戲是有必勝法的。”
想刺穿最多的黃紙,那麽隻需要不顧一切地發力,連同自己的手掌一同紮穿便是了。若是抱有這樣的想法,那是一定能紮穿全部100張黃紙。
聽得張睿此言,獨眼公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對他另眼相看般的笑道:
“不愧是張睿大人,竟然比在下想象中的還要明敏許多。”
張睿麵色凝重地勸解道:
“你發什麽瘋?這不過是場遊戲,這場大團練也不過就是一場秀。手廢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對於麵前之人,他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想,但是唯獨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聽完張睿的話後,獨眼公子停頓了一陣,隨後發出了有些瘋癲的笑聲,他的單眼瞪得溜圓,抬起頭來直視著張睿的眼睛,帶著已經幾近病態的聲音顫道:
“張大人,您有您的張良計,在下有在下的過牆踢。我這種愚笨之人,自然是比不了您巧學的智慧。但戰場就是玩命的地方,這話不就是您講的嗎?”
獨眼公子話音剛落,邪魅的笑容一揚,毫不眨眼的就將右手的寒光重重落下。
隨著黃紙紛飛,方桌之上頓時血花飛濺,伴隨著眾人惶恐的驚叫,腥紅的色彩落滿了張睿的驚詫的臉頰。
張睿
張睿輸了,輸得極其徹底,全隊6人手上僅有的13文錢,全都輸給了獨眼公子。
現如今的局麵,他們似乎已經提前宣告了失敗,並順便成就了獨眼公子的勝利。
不僅如此,那位鮮血四濺的獨眼公子。還借助張睿的挑戰,收割了其他武官大量的錢財。現在,他手上的資源已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張睿和隊員們聚在會議室的角落,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愁雲滿麵。張睿的右手深深地紮進自己的頭發裏。額前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不甘地緊咬著牙,一副十分懊惱的樣子。
孟祥起見張睿如此,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安慰道:
“張大人,您為了給咱們謀條生路盡力了,大家也都看到了。你肯賭上自己受傷,去玩那麽危險的遊戲,發揮的也無可挑剔。隻不過碰上了這麽一個瘋子,那輸了就輸了吧,咱們和先前也沒有什麽太大區別,沒人怪你的。”
張睿也不知聽見沒聽見,隻是恨恨的齜牙道:“這是不能容忍的。”
孟祥起又勸:“那人不要命,你能有什麽辦法?你也冒著受傷的風險盡力了。”
張睿側頭,一雙憤怒的眼睛瞪得溜圓,給孟祥起嚇了一跳。
“我根本就沒有冒任何的風險。”
“此話...怎講?”孟祥起聽得他這樣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麽鋒利的匕首,一個不小心就皮開肉綻了。更何況,大家都清楚,張睿也沒有什麽高深的武功。
張睿也不廢話,他一把擼起自己左臂的袖子,隻見他的左臂的小臂到大臂上,帶著一副像是支架般的金屬物件。
“這是什麽東西?”孟祥起奇道。
張睿埋著頭說:
“這是錦衣衛‘麻雀弩’的一部分部件,原本可以在射擊的時候穩定手臂。我進來的時候,手弩雖然被他們拆了下來,但支架卻留下了。剛剛那個遊戲,正是因為控製身體的力道是關鍵,我才提出來。因為手臂上有這個玩意,我是能將力道控製得非常精準。而且那家夥瞎了一隻眼,人在少了一隻眼的情況下,對測量距離和感受空間都會有很大的影響,這會使他很難控製出手的力道,因此那個遊戲,正常情況下,我應該是一定能贏的。”
孟祥起聞言,有些無語地訝異道:“那你這....是作弊啊。”
雖然被孟祥起吐槽,但張睿依舊咬著牙,答非所問地自顧自說道:
“我輕敵了,居然天真的以為,靠著這點小伎倆就能穩操勝券,我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呢...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呢?”
“原來鼎鼎大名的張大人,靠作弊也沒能贏得了那廝。嗬,真蠢。居然還給別人做了嫁衣。看來,先前是他們太高看你了罷。”這時,獨自在隔壁桌喝茶的一人,聽到二人的對話,出聲吐槽道。由於張睿一隊人士氣低落,根本沒有太注意周圍的情況,就沒發現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坐得離他們那麽近。
這人的吐槽,每個字都踩在張睿的雷區,以至於張睿在人都沒看的情況下,就已經氣得幾乎動了殺心。他以這輩子從未顯現過難看的臉色,轉向說話之人的方向。可定睛一看,這個人竟然是......
“你...你是仁將?”孟祥起認出來開口道。
這個人精瘦,頭發蓬亂身著一身道服,眼神淩厲。這不正是目前還未淘汰的唯一五子良將,“仁將”瘋道人嗎?
張睿看到是他,火氣一下子就沒了。雖然二人隻見了一麵,而且一句話也沒說過。但是在京畿剿匪的日子裏,伯生曾跟他多次提起過這人,他的生猛小兄弟對這個瘋道人很是尊敬。此人必有過人之處。
張睿唏噓不已地說道:“道人,郡主府一別,沒想到再見竟然是在這裏。”
瘋道人一邊抿著茶,一邊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郡主府?哦...對了,你就是那位在京畿花錢施粥的大人吧?”他頓了頓,伸手入懷,掏出一大包錢,隨後說道。
“說起來,我還欠你人情呢,不如就在這裏用銅錢還了吧。”
眾人看到瘋道人掏出一大包錢,瞬間就給驚得合攏不攏嘴。張睿估計,這裏麵至少有一百文以上的銅錢,他驚訝地叫道:
“道人,你怎麽有這麽多錢!”
瘋道人聞言,對著張睿淡淡說道:“就你張大人聰明嗎?別看不起人了,第一輪就我一個人晉級,這賞錢自然是我全部拿。一共164文興許先前,還算是多的可如今,被張大人您這一番操作,恐怕是遠遠不及那獨眼公子了。”
瘋道人先前和伯生一路,他那直言不諱的毒舌,把性格遠遠比張睿好得多的老實孩子,都氣個半死。如今機緣巧合,又碰上張睿了,這才上來兩三句,張睿已經覺得自己血壓徒增。但是現在,再怎麽不舒服,也得先忍耐一下,畢竟自己麵前坐的可是一個大財主呢。於是,他耐著性子,先服個軟和他繼續聊道:
“道人說的是,在下輕敵了。”
瘋道人聞言,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說道:
“輕敵?張大人,你有什麽資格輕敵?這場比賽你連‘五子良將’都不是,為什麽還會有輕敵的念頭,真是奇了怪了!”
張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揶揄,再不發火就不是他了,他當即忍不住了帶著火氣回懟道:
“義將智將兩個‘五子良將’都是老子的手下敗將,我還不如他們?沒有選我成為‘五子良將’,要麽是因為我來得太晚,要麽就是有其它的原因罷了,我也沒那麽在乎!”
張睿急了,瘋道人卻是不瘟不火地繼續回懟他:
“張大人,你是有些智謀不假。如果現在是選指揮萬人作戰的將軍,興許你是上佳人選。但就連你自己也說,這場比賽是選出那些統領百人的團營將官。在這個數量級當中,你就不是最強的。”
“‘五子良將’中,‘智將’有萬夫不當之勇,亦有洞察敵方陣眼的智謀。‘義將’心狠手辣,通過絕對的威權,讓麾下之人盡都聽命於他。在統領百人的人選中,他們就是比你強。如若非說為什麽你能贏得了此二人,唯一的解釋,是他們輕敵了,而不是你。第一場你張大人遇見的若是道人,道人定能讓你早早回家。”
張睿咂了咂嘴,依舊不服地道:“你憑什麽覺得能勝得了我?”
瘋道人輕笑了幾聲,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伸出一根幹瘦的食指,指向大廳另一角,那正在自己隊伍之中包紮傷口的獨眼公子,隨後說道:
“就憑你甚至都沒有看出,這人也是‘五子良將’,就盲目發起挑戰的愚蠢。”
“啊?”瘋道人此言一出,張睿幾人吃驚的嘴巴都合不攏。
張睿扭頭看去,又扭了回來奇道:“你怎麽知道,這個獨眼瞎一定是五子良將?”
獨眼公子從第一輪中完美勝出,他自然是有作為五子良將的可能性的,但是就張睿看來,這也隻是可能性而已。他並看不出此人,有什麽專屬的特質。
瘋道人笑道:“此人像個儒將。他表麵上風輕雲淡溫文爾雅,將那股子‘瘋’隱藏得滴水不漏,但實則是個不擇手段的亡命之人。就憑這個本事,現場便沒有幾人比他更合適成為團營將官。兵官者,平日裏待兵如兄弟,關鍵的時候,又敢衝鋒在第一線,那其麾下之官兵豈能不奮勇?張大人你口中的‘膽識’,強到一定程度,不就叫做亡命了嗎?戰場上,亡命之人,就是最有膽子的人。”
“就如同剛剛,由於他不惜廢了自己的手來戰勝你。現在在場的將官候補,無不想加入他的隊伍,就看他能收多少人了。”
張睿聽罷瘋道人口中的道理,雖心中有一千一萬個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無法反駁,似有道理。‘智將’高超的武功和洞察力,‘義將’的絕對權威。瘋道人這位‘仁將’作為指揮官,為求勝力不擇手段的理智等等,無不讓人歎服。
誠然,這三位‘五子良將’都有各自明顯的短板,也許綜合來看,都不如張睿足智多謀,但他們的長處也很突出。如果這些人都在同一位將軍的帳下,他們的長處都得以發揮,那麽,足以建立起一支,有極強戰鬥力的軍隊。
如此想來,他們每一個人,確實都是最佳百人將官的人選。皇帝授予的“五子良將”,真是將這些特質看得十分清楚,絕對不是鬧著玩就能做到的。
張睿聽罷,不悅道:“你是什麽時候看出此人是亡命之徒的?”
自己是到了遊戲的最後一刻,才在心中確定了此人是個瘋子,難道說瘋道人他是真有什麽過人的本領,更早就看穿了對手?
瘋道人不慌不忙地抬起食,他指著三丈之外的獨眼公子說道:
“你看看他眼睛上那道疤,嚇人吧。若是換了常人,自然是覺得醜陋,是要想方設法將它掩蓋過去。但是此人從不掩飾,毫不忌諱別人盯看他的傷疤。說明什麽?說明這個人非但不討厭,或許喜歡這傷疤,興許還引以為豪。人若有如此不同尋常的心態,自然可能是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