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深的臉上還留有年輕時的俊朗,他的眼眸深邃,目光中盡是歲月沉澱下的風華。白玲雖不再是玲瓏少女模樣,但她明眸善睞,顧盼生輝的眼眸,依舊迷得人忘卻了時間和空間。

兩人相伴相依,白夫人的眼眸中不經意間會對臨江侯流露出深沉的情感。他們的身影宛若雕塑一般高貴典雅,讓人目不轉睛,這對長情的神仙眷侶,早已經成為人們心目中最美好的愛情典範。

虎賁衛見狀隊伍呈扇形展開,將東華郡主所在的鳳轎讓在了最前麵。

鳳轎落地,美如朝霞的東華郡主帶著皇家的威嚴撩簾出轎。她抬起右手響亮且溫情地說道:

“免禮平身。侯爺、夫人,本郡主與你們二位已是舊相識,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謝郡主殿下。”

暮雲深兩句客套話說完,馬上露出了他那頗有男子魅力的友好笑容。他眯眼望著郡主身後雄壯的隊伍,半開玩笑也似的說道:

“郡主殿下,臣可要向您匯報匯報。咱們這地方,還是第一次讓帶這麽多兵的人進來,四百年了,您定是最威風的一個。”

東華郡主被逗得輕笑了一下,隨即說道:

“非常時期,讓侯爺您為難了。這些戰士,都是和本郡主一起在外出生入死的好漢。今日通州的安寧,少不了他們所流之血汗。還要勞煩侯爺替本郡主好生招待才是。”她深知此人的性子,因此完全不和他客氣,有什麽便說什麽。

“沒問題,殿下所行之大事,臣幫不上忙。但是臣這裏有的是美食瓊漿,殿下盡管帶人來吃。”慕雲深豪言畢,三人皆笑。

雖坐擁數不盡的財富和如此仙境,但臨江侯卻一點不端著。他袍衣大敞,露出健碩的身材和深邃的五官,魅力十足,隨時隨地都使他成為宴席中的焦點。

“侯爺謙虛,您那五千兩銀子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慕雲家的家臣和馬車也在新城徹夜忙碌,幫本郡主建城安民,怎能說沒幫忙呢?”

“看您說的,我慕雲家世代也是通州人。家鄉有難出錢是應該,還遠不及郡主殿下所做的十分之一。”

臨江侯家在通州營生已經上百年,在各個產業的根基之深,不在東華郡主之下。數百年的財富累積之後,他們的家主早就隻需縱情山水了。

“本郡主聽說,侯爺家的產業都是白夫人在打理。您娶得這麽一個能生財的賢內助,也怪不得侯爺這麽多年都能風采長駐。”東華郡主先讚賞了臨江侯慷慨解囊,而後馬上不忘誇讚他身後的這位,柔情似水的紫衣夫人白玲。

“郡主大人說笑了,妾身是出生市井的卑賤女子,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幫侯爺分憂的罷了。”白靈夫人的聲音文雅和煦,這位風韻猶存,媚眼如絲的女子,有著遠比同齡人要年輕的風貌。她甚至比那些出身貴族的女子更加具備貴族氣質,這一點東華郡主倒是並不奇怪。

因為白玲夫人,原本是歡場上遠近聞名的嬌豔的花朵。據傳她十五歲便落落大方的,和有錢的少爺富商,整日在京城的酒桌上歡愉。像她這樣的平民女子為了躋身上流,自然是在後天加倍努力去如饑似渴地學習那份風雅。

白玲在正當紅的時候,卻不知為何突然消失,據說是出遊了。

人們再一次聽聞她的消息,竟是和風流倜儻的大情種臨江侯大婚的訊息。

但二十年過去了,臨江侯自此成親之後,再沒有納過妾,也沒有傳出過他年輕時多如牛毛的風流韻事。

兩人甚至成為了世人憧憬的標誌,被那些信仰人世間存在白頭偕老,永不凋謝的愛情的年輕男女看作豐碑。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如何的故事,坊間傳有幾個版本。有說他們是一見鍾情後,浪子、媚娘雙雙收心成了一對神仙眷侶。

還有說他們本來各自都有愛慕之人,並且都為情所困,機緣巧合地遇到了一起互相撫慰,最終成為對方的靈魂伴侶。

甚至還有人,因為白玲夫人的顏值過於長青,猜想說,這個白玲夫人麵相柔美,事實上卻是毒婦,擅長用藥控製男人。而臨江侯就是被她用藥物長期控製,她這麽多年來是利用慕雲家的財力,為她尋找一條青春永駐,不老不死的永生之路。

對於這些似有若無的傳言,東華郡主無意去辨明真假。她自從七年前獲封通州,與二人多次來往,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臨江侯快人快語豪氣衝天,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他永遠不會讓身邊的人覺得無聊,東華郡主尤其珍惜同這位侯爺的友誼,而這位白玲夫人,話語雖然不多。可郡主始終感覺,她是一個深不可測女人。

七年前東華郡主獲封通州,她的生意轉移過來之後,和臨江侯家難免摩擦。

而每每到了這個時候,臨江侯家的家臣便會找上門來主動退讓,避免和郡主府主營業務發生矛盾。當臨江侯家有了合作的機會的時候,往往也會預先請示郡主府,得到郡主的態度之後才做決斷。

這種臣下的態度自然是好的,給兩邊建立友好的關係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東華郡主要鑄城,侯爺家出錢出力占得三分股份。東華郡主要拓寬河道興漕運,侯爺家第一個出來站台響應,自家貨運馬上換大船改旗號給新航道造勢捧場。東華郡主搞集市貿易,侯爺家就在周圍做配套,經營酒樓客棧。東華郡主開糧號錢莊,侯爺家就開賭場碼頭。

每當東華郡主做出一項決定,臨江侯家跟隨得實在太快了。他們敏銳和把控兩家生意之間的分寸感的能力,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就仿佛當她進入一幢陌生房子的一瞬間,原房子的主人,馬上通過她的氣味就已經嗅出了她的實力、能力、魄力甚至預測了她未來發展方向。

所以他們沒有經過任何爭鬥,房子的主人馬上就收拾東西搬到了,隔壁的小房子裏。將原本屬於自己的大房子讓給了她。

這就如同一群聰明的郊狼,能夠默契地選出族群的首領一般。

而這一切的背後,正是這個表麵上人畜無害的白玲夫人在經營打理。

如果今天,她能如此之快地掌握追隨東華郡主,能夠保障臨江候府的最大利益。那麽當明天當局勢變化,她臨江候府的利益和郡主府的利益不趨同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會第一個背叛?

這便是東華郡主一直以來的擔憂。於是她上前一步,微笑著用一雙秀目,注視著白玲夫人的眼睛,兩隻芊芊素手握住了她的兩隻手。東華郡主極其強勢的,將兩人的肉體距離縮短為零。

兩人近到已經是胳膊碰著胳膊的距離,她用著親人之間拉家常一般的溫柔口吻,輕聲說道:

“白夫人就不必過謙了,您在商場上打拚了這麽多年,是本郡主的前輩。咱們女人最是能明白,經意這些生意的不易。這些年若不是侯爺府在本郡主的身後鼎力相助,通州城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繁榮,就憑這點我叫您一聲姐姐也不為過。”

白夫人聽罷,原本端莊溫和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神情嚴肅,禮貌地從郡主手中抽回手,並頷首避開東華郡主平視的視線。白玲夫人的眼眸睜得又大又圓,她用右手提了一下腰間過長的衣裙,不顧地下的土塵就跪在東華郡主的麵前。

“白夫人您這是......”東華郡主頓時驚道。

結果白玲並不給予回複,而是略一側頭用異常認真,且不容置疑的口吻對著身旁同樣不明所以的臨江候說道:“夫君,給郡主殿下跪下。”

臨江候聽罷,稍愣了一下,便依言跪在東華郡主麵前。待自己的夫君跪好,白玲這才開口。她的語氣誠懇,滿是惶恐的說道:

“郡主殿下,您是君,臣妾是臣,君臣尚且有別。更何況臣妾出生卑賤,乃是不潔之人。臣妾萬不敢髒了您的千金之軀。侯府能在郡主殿下的庇護之下安享太平,已經是慕雲家百年修得的福氣。此生殿下若有命,侯府上下無有不從。侯爺與賤妾絕不敢僭越了和殿下隻見的君臣關係,請殿下恕罪。”

她如此一講旁人才明白,原來這一跪是因為對東華郡主的親昵之言受之有愧。

“難道和郡主大人稱姐妹,是這麽嚴重的事情嗎?”祁淩霜因為也穿白衣,因此一直騎行混在白甲儀衛之中,竟然毫無違和感。

此時她眼見白玲夫人對郡主的一句客氣話,反應如此,不由地害怕了起來。因為郡主也常以妹妹稱呼她。她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從未考慮過什麽君臣有別。

南宮思正好在祁淩霜旁邊,他清楚這小妹想的是什麽,噗嗤一笑小聲安慰道:

“他們和你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他們是郡主的蕃臣,剛剛郡主殿下是在試探他們。而你隻是一個小姑娘,是郡主殿下的玩伴,姐妹相稱沒什麽要緊的。”

“郡主說的話怎麽就試探了?試探他們什麽?”祁淩霜納悶地再問,她可沒看出這是在試探什麽。

就在此時馬上的伯生忽然開口了:

“郡主殿下是在試探他們,是否有和殿下在通州有平起平坐圖謀,一爭高下的心態。”他此言一出,南宮思和祁淩霜都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伯生感覺無端迎接二人的目光,不明所以狐疑道:

“你們看著我幹什麽?”

“你小子不是關外來的嗎?怎麽會懂得這種權術?”南宮思有些刮目相看的奇道。他原本以為最不懂這些權術的,應該是這個異族少年的。

“三國裏麵不是就有。”伯生理所當然地說道。

“三國?”南宮思又疑,他對這些曆史和戲曲故事既熟又沒有那麽精通。

於是將信將疑地問道:

“有這種戲嗎?”

“曹操和劉玄德煮酒論英雄時,曹操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當時曹操明明如日中天,劉備的實力斷不可與之相爭。曹操這一招叫捧殺,不就是想看看劉備是否有逐鹿中原之大誌嗎?如果有應當盡快除之以後快。”伯生又道。

“哦~”祁淩霜恍然大悟。

原來東華郡主那看似平常的,不起眼的寒暄之中,竟藏有煮酒論英雄一般的玄機,她用的也同是這招“捧殺”。如果白玲夫人因為這番吹捧得意忘形了,應承了郡主“姐姐”的稱呼,那便是有著不臣之心,心中根本沒有將郡主當成自己的主君。

即便是沒把這兩個字兒當一回事兒,就順著話頭繼續向後聊著。也會體現出臨江侯府的決策者對東華郡主的敬畏,隻是浮於表麵罷了。

“想不到郡主殿下竟然是有此等雄才之人。”伯生有些意外的說道。

畢竟郡主殿下那美麗動人的形象,怎麽也不能跟殺伐果斷,才華橫溢卻生性多疑的曹操聯係到一塊去。

幾人說話間,東華郡主已經將臨江候夫婦二人扶了起來,並妥善安撫了。雙方又是寒暄了一陣,君臣三人這才相互微笑著,將東華郡主浩浩****的二百多號人馬,繼續向快活林的莊園中引去。

待東華郡主回到轎子裏,南宮思適時才笑著湊上前去小聲地問道:

“殿下試出來了嗎,那美婦人究竟是不是劉玄德啊?”

東華郡主本來表情是嚴肅,她聽得南宮思這麽講,愣了一下才反應出,南宮思將剛剛那一幕。比作煮酒論英雄,一下子也被逗笑了。

“興許是本郡主想多了罷。”隻不過笑容過後,美麗的她依舊眉頭緊鎖。

張睿

張睿換上了看守發放的灰色袍服之後,被人從“牢房”拎了出來帶到了另一個,環境一樣惡劣的“大牢房”。

這間大牢房在張睿進來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圍在一起了。

其中二人正在牢房中間的方形大木桌子上,爭得吹胡子瞪眼。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吵架的兩個人的身上。有的上去拉著兩位壯漢的胳膊,生怕他們打起來,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躲在後麵嘿嘿直笑。

其中一個人麵相粗獷,渾身肌肉紮實。

這漢子體壯如牛,渾身毛發旺盛,臉上一圈粗獷的絡腮胡子,和猛張飛有幾分相似。此時此刻,他正拍著桌子和對麵身材同樣高大的男子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