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刷的一聲抽出自己腰間的繡春刀,狠狠說道:“一兩個賊兵我自己也對付的了,快去救伯生!”
他既然這麽說,祁淩霜也管不了這話是真是假了。她狠下心一咬朱唇,將劍鬃緊緊的纏在自己沒受傷的小臂上,雙腿用力一躍便跳過了蒼狼眾的眾人的頭頂,直奔自己的心上人而去。蒼狼眾的目標隻是張睿,他們根本不管跳出包圍的女子,隻是瘋狂的朝著張睿的方向進攻。
祁淩霜三步兩步衝到小滿的馬前,扯過它的韁繩要它趕緊站起來不要壓在伯生的身上。小滿極通人性,為了主人,它借助祁淩霜這一點力氣的牽引,忍著受傷的劇痛撐著流血不止的兩條前腿,嘶鳴著站了起來。
祁淩霜趕忙扶起伯生,拍打著他的臉頰心痛的呼喊道:“弟弟,你還好嗎弟弟。”
靠在樹幹上的伯生唇邊滿是鮮血的昏迷了過去,看樣子受傷不輕。祁淩霜見拍不醒他,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
然而她剛鬆一口氣,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深沉可怕的聲音拍著手笑道:“漢人女子也能騎馬持劍?少見少見。”
樹蔭裏兩個氣場強勁的男人,向她和伯生的方向走來。
祁淩霜麵上一淩,揮劍護在伯生麵前毫不示弱的喊道:“什麽人?竟會使些下三爛的伎倆,和陰溝裏的老鼠有什麽分別?”
灌木中走出來的兩人身材都算是高大的,他們不慌不忙地渡步到祁淩霜的麵前,其中較高的走在後麵單手持牛尾刀。此人步履低調雙目精光內斂,勁氣充盈滿溢。即便是祁淩霜離他還有三丈遠,但此人給她的壓迫依舊讓她感到雙膝承重,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般。然而祁淩霜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毅然決然地守護在伯生身旁,她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子,而是馳騁江湖的俠女,這點膽識還是有的。
領頭那人身著白色長衫,頭戴綸巾一副漢人儒士的打扮,但是右臉頰處卻垂著一縷草原風格的麻花小辮。他看著祁淩霜仗劍而立的樣子,揚嘴笑了笑用流利的漢語回複道:
“小姑娘,你以為這是在街邊野鬥嗎?這可是戰場,第一次見吧。”
“笑話,你這流寇可真會抬高自己,你手下的這點人還不夠明軍塞牙縫的。”祁淩霜一揮劍駁斥道。
長衫男子眼見祁淩霜青春逼人的氣息,窈窕的身段姣好的容貌和英姿颯爽的談吐,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由的心弦有些波動。
他也不氣惱哈哈大笑了兩聲,拍手叫好道:“小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齒,在下骨千數。不知可否問問姑娘的大名?”
祁淩霜本不想繼續搭理這人,但是她瞟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伯生。為拖延時間隻好硬著頭皮和他聊道:
“你這賊人,官兵都來了,死到臨頭了還不趕緊束手就擒?”
“死到臨頭?”骨千數不知怎麽的聽著祁淩霜一口一個賊人喊的竟然起了些脾氣。他皺眉指著被包圍的張睿和地上的伯生爭辯道:
“死到臨頭的明明是你們幾個,那個就是徐鵬吧,哎~那你不會是他的夫人吧。”他先指了指張睿那邊,看見張睿是一個出乎自己意料的極為年輕的指揮官,又有些擔心的扭過頭來問祁淩霜,有些怕他們倆是一對。
“你不要亂講話,誰和他一對啊。你找大理寺徐少卿嗎,我們是錦衣衛,不是大理寺的你認錯人了!”骨千數隨便的亂點鴛鴦譜,說的祁淩霜的臉一會紅一會白。
“什麽?這廝不是龍老板說的徐鵬嗎。”骨千數摸著下巴上的胡渣驚道。
“主人,那人穿的是錦衣衛的官服。”骨千數身後的阿莫沙小聲說。
“除了那個徐鵬之外...明國居然還出了這麽一個可造之材。”骨千數凖鷹般的雙眼閃亮的盯著張睿,身上的殺氣湧起。
如此淩厲而嫻熟的攻城戰,可不是一般人能把持的了的,得乘著這個機會除掉此人,骨千數心中狠狠道。
“阿莫沙。”
“在,主人。”
“去殺了他。”骨千數向張睿的方向一抬下巴,聲音不大卻凶狠地說道。
“主人,這個女人也會武功,讓我先殺了她在去取那人性命也不遲。”破軍阿莫沙蹬著祁淩霜戒備地說道,他站在陸地上威勢比在船上更勝。雖然人不動但附近的沙土卻能尋著他的氣緩緩從四麵八方聚來。
“胡刀...阿莫沙...”祁淩霜聽到骨千數叫身後這人的名字,不由的顫抖的喃喃。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
破軍阿莫沙,奴隸出生。西域諸國公認的第一勇士,大漠的傳奇。他年歲不到四十正是武者的巔峰。他冷峻、高傲、忠誠、強大。精壯的身體仿佛是一台戰鬥機器,他**的腹肌刀疤累累。每一道傷疤都意味著在一次生死攸關的戰鬥中戰勝了強敵。這個如同犛牛皮一般生活在社會底層,卻頑強的男人沒有進入武行破軍前十的討論,唯一原因是他幾乎從不在關內拋頭露麵。他寡言少語,行事低調卻任誰也不敢輕視他分毫。
“叫你去就去,難道我還打不過一個女人。”骨千數照著阿莫沙的腦袋就是一推,嘴上不耐道。
“是,主人。”阿莫沙被骨千數這麽一頓數落,無敵的形象瞬間**然無存,他撓了撓腦袋往張睿那邊奔去。
阿莫沙前腳剛走,祁淩霜馬上朝著張睿大喊道!
“張睿大哥小心,有破軍阿莫沙向你衝過去了!”
此時此刻,被三人護在中央的張睿如同困獸。狼五、狼八、和葉玄每人都在對付三個敵人未必還能抽身,他在馬上聽到祁淩霜的喊聲,回身看到那向他衝過來的敵人阿莫沙。張睿眼神一寒,左手拉起袖子暗自露出小臂上捆綁的迷你小弩。他的眼睛盯住阿莫沙的動作,待到他近了噗的一聲三箭齊射了出去。
這袖珍小弩是錦衣衛衙內特質的精良防身暗器,箭矢上多有速發藥效的迷藥,即便擦傷也能快速放倒敵人,普通高手輕易不能避,但是阿莫沙手中的單刀揚起,在空中挽出一個八字形的刀花,精準地將飛來的三支箭矢打落在地。隨後他森冷的麵龐一沉,雙膝微曲“噌”的一聲向上騰起,整個人向著張睿的坐騎撲去。
“漢人小娃,借汝人頭一用。”阿莫沙口中喃喃。
他在空中雙手持刀朝著張睿斬去,爆裂的刀風作勢就要將他連人帶馬劈成兩段。
“休傷我家少主!”危急時刻平時沉默寡言的巨漢狼八突然瞪起滾圓的雙眼,發出崢崢怒吼,隻見他揮舞巨斧砸倒麵前的蒼狼眾之後,翻手上揚將斧刃對著半空的阿莫沙就是一記開山巨力的當空截擊。
阿莫沙瞥見來人,立馬旋身,讓兩隻兵器在空中交擊發出“當”的一聲悶響。狼八斬向他身體的巨斧在那一瞬間被彈開。而他借助這空中碰撞的反力向前一竄,用更快的速度來到張睿的身前揚起手刀就要將他的人頭斬下。
當此之時,是張睿第一次和敵人派出的來專門取他性命的絕頂高手,處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而他自己由於不善武力,空有天下第一聰明的頭腦卻起不到一點用處。
張睿的前額汗如雨下,呼吸和心跳都急促到整個人要爆炸一般。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此時此刻已經意識到在這些人的麵前,自己便是待宰的羔羊,是生死和他本人沒有半點關係。阿莫沙斬向他頭顱的刀刃他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擋,隻能是本能地抱著頭慌亂地躲避著。
千鈞一發之際,張睿害怕的閉上了眼睛,他又隻聽見自己麵前“嗙”的一聲巨響,卻並未感到什麽疼痛。
阿莫沙長刀落地,在那同時衝上前來用一雙鐵臂幫助張睿扛下這致命一刀的葉玄,被巨力拍砸在地,口中滲出絲絲鮮血。張睿望著她那單薄的身影和身上已經多處破損的衣服,頭皮一陣酥麻。他的身體僵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說什麽,隻是眼見葉玄一頓不頓奮力爬起,再往他的麵前衝來。而他完全不知此刻阿莫沙的胡刀,又已經高高地揮到了他的頭頂上。
“噗”的一聲,血肉被利器斬開的聲音在張睿的耳邊清晰可見。在那一瞬間鮮血在空中噴湧如柱,張睿從馬上翻倒下來。眼前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十倍,他看見狼八瞪大了一雙眼睛,嘴中不可置信的高聲呼喊著兩個字,張睿認出來狼八喊的這兩個字並不是他的名字,而是:
“五哥!”
剛剛年過半百的狼五將張睿從馬上撲了下來,而自己用背結結實實的為張睿擋下了這一刀。他的背後鮮血四濺,臉頰上卻堅毅的沒有任何表情。
張睿和狼五兩人剛剛好跌落在葉玄的麵前。葉玄眼見這位剛剛相識的英國公府的老師傅以身護主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趕忙俯下身來,撕下身上的衣物為狼五堵住瀝血的傷口。
“小葉師傅...快帶少主走,不要管我們。”狼五一掌打掉葉玄的手,掙紮的翻身站了起來,麵對著步步逼近的阿莫沙。他背後的鮮血如同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滋滋流淌在地上。
“今後我們都不在了,少主隻有靠你來守護了。”狼五抽出自己的腰間的兩把短刃,將兩人向後推了半步。隨後不等任何人的回答便合身撲上,同追過來的阿莫沙亡命的搏殺在一起。
“五爺!”張睿望見狼五就義,終於悲痛的放聲嘶吼。而不等他再有動作,葉玄一把將他從地上扛起頭也不回的,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奔。
“小葉!你快放我下來!伯生、淩霜、八爺他們都還沒......!”
張睿在葉玄的肩上含淚掙紮,卻不想葉玄咬著牙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張睿霎時間便暈了過去。葉玄隻是拚了命的扛著張睿跑,心裏想著一定要遠離這個可怕的殺手。
僅僅兩個彈指的時間後,阿莫沙將自己的單刀在狼五的身體裏向左一旋隨後緩緩的拉出。這位老將喉嚨**了幾下發出幾聲幹呃後,撲倒在阿莫沙的腳下沒了生氣。
而此時,阿莫沙的眼睛甚至沒有看自己的對手,他盯著逃走的葉玄跨過狼五的屍體作勢要追,然而身後骨千數的聲音卻傳來。
“算了,不追了,龍老板叫咱們回去了。”骨千數抬頭望向南樓的穹頂幽幽的說道。此時此刻南樓那碩大的穹頂從中間展開,穹頂上七彩顏色的玻璃如同下雪一般的落下。而樓頂寬廣的平台之上,赫然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錦鯉形狀的孔明燈漂浮在空中。
阿莫沙回頭甩了一下刀子上的鮮血,聽話的回到了骨千數的身邊。他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祁淩霜,這個小姑娘目睹了狼五被殺之後也害怕的隻剩下了一副空架子了,她渾身瑟瑟發抖腳下是半步也挪不動了。
“要殺這個女人嗎,隨手的事。”阿莫沙對骨千數說道。
“沒事殺女人做什麽,將來咱們大元騎兵入了關。像她這樣的女子,還要為我們的將士生孩子呢。”骨千數照著阿莫沙的屁股踢了一腳,數落道。隨後他笑著轉過身來溫言細語的對著祁淩霜威脅道:
“姑娘,若是你將名字和身份告訴在下。我可以考慮臨走之前放過這兩個人的性命。你意下如何?”骨千數指了指地上的伯生,和被蒼狼眾圍住的狼八。
祁淩霜仗劍,不動聲色的說道:
“那好,希望你說話算話。我叫祁淩霜,是錦衣衛北鎮撫司僉事祁威遠的女兒。”
“祁淩霜...嗬,好美的名字。骨千數側過身去,將祁淩霜的名字在嘴中呢喃了一陣。回過頭來朝她欣喜的笑了一下道:“咱們還會再見的,祁姑娘。”
隨後他揮了揮手便召集了所有的手下,撇下三人。從容不迫的回到了南樓之中去了。
狼九
樓船二樓的甲板上,狼九和一幹大理寺的捕官。放出了被圍困在樓船上的貴賓和佳麗們,
之後齊齊抬著頭,眼望著南樓穹頂此刻升起的不可思議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