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秋可謂英勇善戰,征戰四方。曆史上打敗過氐族首領苻洪和鮮卑段部首領段遼。

《太平廣記》有記載:後趙石勒將麻秋者,太原胡人也,性虓險鴆毒。有兒啼,母輒恐之麻胡來,啼聲絕。至今以為故事。”後世晉西北地區亦有母親使用麻秋嚇唬小孩的。

麻秋與石邃、桃豹三人奉後趙居攝天王石虎之命進攻曆陽,石邃和桃豹為主,麻秋為副。石邃安排麻秋攻烏江,鎮守長江北岸諸渡口,切斷曆陽城的後援線,自己則親自坐鎮,率兩萬大軍跟桃豹圍困曆陽。

誰能料想到,一夜之間,太保桃豹便敗逃投奔烏江,隨後大批大批的潰軍紛紛逃到烏江,收一收居然達到八千之眾。

兩萬步卒加兩千騎兵,對晉軍五千餘眾,四倍多的兵力,麻秋實在想不通石邃和桃豹是怎麽敗的。但是既然已敗,麻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鷹窩山糧寨。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鷹窩山糧寨是趙軍的命脈所在,沒有糧草,一切皆休。畢竟來的是石趙朝廷大軍,不比當年石勒起家的時候一路打一路搶,也不比石韜帶十八騎來騷擾可以邊走邊搶,沒有了糧草供應,必將生亂。

所以接到消息的麻秋,安頓好桃豹等人之後,立即率一千精騎和五千精兵,浩浩****的殺往鷹窩山糧寨。

很快,麻秋便看到了那通天的火光,手中戰刀一攔,身後的大軍便緩緩的停了下來。

那滿山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天地,將原本逐漸昏暗的天色照的一片通明。

“是鷹窩山方向!”有人驚呼。

麻秋麵如死灰,隻是怔怔的望著那通天的大火,沒有說話。

這麽大的火,幾乎將整座山都燒燃了,鷹窩山糧寨恐怕早就成為灰燼。就算去也是白搭,不可能還有存糧。就算還有存糧,這麽大的火,人力也無法撲滅,進去就是送死。

完了,完了……

麻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曆陽兵敗,糧寨被燒,形勢陡然發生了巨大的改變,麻秋所率的趙軍反而成了孤軍,烏江城也成了孤城一座。

如今曆陽城得了石邃的軍糧,又能多維持一個多月,加上原有的軍糧,說不定還能維持三個月。最先斷糧的反而可能是麻秋的趙軍。晉軍隻要死守,他想要攻下曆陽是不可能的了,反而烏江極其危險。若是南晉朝廷因此士氣大振,全力抵抗,派徐州的晉軍自東麵進攻,曆陽的晉軍自西麵進攻,南麵的晉軍再渡江而來,三麵包抄,烏江就成了孤城,趙軍必將無依無靠,援盡糧絕,就如前日的曆陽城晉軍一般的絕境。

夜色逐漸降臨,但是那通天的火光反而越來越亮,麻秋的心裏越來越冷。

最後,麻秋隻得依依不舍的望了鷹窩山一眼,泱泱的率兵退回烏江城。

回到烏江城之後,麻秋又得到另外一個噩耗,那就是太子石邃陣亡,更是驚得六神無主。

麻秋當即寫上奏折一封,派數騎快馬,一人三馬,連夜加急奔往後趙都城襄國。

※※※

鷹窩山糧寨。

晉軍和糧寨內的漢人夫役們,正在糧倉之間來來回回的檢查著,生怕天空掉下來的火灰造成火災。

除此之外,司馬珂又讓糧車從山腳下的小河中運來數百車河水,隨時準備滅火。

幸好四周石壁聳立,大火燒了一陣之後往糧寨的另外一邊燒過去了,眾人雖然熱得像快烤熟了一般,全身汗流如注,但是尚能支撐。

這時數騎飛奔而來,高聲稟道:“啟稟將軍,麻秋已率軍退回烏江!”

司馬珂原本也熱得汗流浹背,聽到這聲消息,頓時如同喝了冰糖水一般,心中爽快極了,哈哈大笑。

這一把,賭對了,賺了二十多萬斛糧和一萬車草料,簡直是賺翻了。

他轉頭對周琦道:“速速通知紀老將軍,遣人前來運糧,發動城中百姓都來,兵貴神速!”

周琦得令而去。

早已做好準備的紀睦,連夜派出兩千輔兵,又讓郡丞俞弼發動城中群眾六千餘人,連夜出動了一千輛運糧牛車,三千輛獨輪車,浩浩****的奔來。

六百名晉軍騎兵,連夜沿路來回巡查,以防出現異況。

縱然如此,到了次日上午也隻跑了兩趟,運了五萬斛糧食和兩千車草料。

鷹窩山的糧草,足足運了四天四夜,鷹窩山的大火也燒了四天四夜,直到一場暴雨下來,才將山火徹底的澆滅。

※※※

趙國都城,襄國,王宮。

石虎端坐在寢殿裏的胡**,麵如死灰,雙眼盡赤。

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幾個宦官戰戰兢兢的立在門外,等候吩咐。

就在剛才,他掐死了一個新寵信的妃子。

地上的酒器、瓷器摔了一地,也沒人敢進來收拾。

在他麵前的案幾上,擺著麻秋千裏加急的奏折。

上次得到石韜被斬的消息之後,石虎一連三天都粒米未進,鬱悶了三天。石韜是其最寵愛的兒子,以致石虎第一次拒絕了佛圖澄的苦苦勸告,一意孤行,遣大軍南下,為石韜報仇。

在他看來,三萬多兵馬攻曆陽一郡,已經是牛刀宰雞了,更何況他還派出英勇善戰的太子石邃,以及昔日石勒十八騎之一的桃豹,還有擊敗過鮮卑部落首領段遼的麻秋,就算是陶侃、苟晞、紀瞻、祖逖等南晉名將再世,也未必能敵,何況如今南晉將才凋零,這一戰還能有什麽懸念。

他派出石邃出征,也是頗有深意的。石虎的兒子足足有十三個,而且出自不同妃子,年齡相差也不大,個個都是武勇過人、能征善戰之輩,除了已經戰死的石挺和石韜,餘下十一個兒子,誰也不服誰。而石虎一直以司馬家父子兄弟自相殘殺為鑒,故為了避免兒子們之間爭鬥,特意派石邃出來為石韜複仇,以提升石邃這個太子大哥在兄弟們之間的地位。至於派第六子石苞出征,則是為了跟石邃一起增加曆練,也增加兩兄弟之間的感情。

誰料出征不過兩個多月,曆陽便傳來了噩耗。

太子石邃和六子石苞,全部戰死。

曆陽城兩萬兵馬被晉軍五千兵馬所破。

上千萬斤的糧草悉數被燒。

所有的罪魁禍首,還是指向昔日斬殺石韜的東晉宗室子弟司馬珂!

石虎心裏在滴血……

他自跟隨石勒以來,南征北戰,從未嚐此大敗。

他恨,他咆哮,摔爛了所有的器皿,掐死了寵信的妃子,可是心中那一股怒火依舊意難平。

“大國師求見!”門口的宦官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戰戰兢兢的稟報道。

石虎一向尊敬和信任佛圖澄,給予其自有通行皇宮乃至他的寢殿的權力,故此佛圖澄可以不傳自來。

石虎眼中痛苦的神色閃了一下,無力的說道:“傳!”

身材魁梧,肌膚如雪,寶相莊嚴的佛圖澄大步走了進來,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拜見陛下!”

石虎令那宦官遞過來一個蒲團,有氣無力的對佛圖澄道:“國師請坐。”

佛圖澄盤腿坐了下來,望著一地的狼藉,又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還請陛下節哀!”

石虎望著佛圖澄,想起兩個多月前這位國師的勸告,心頭頓時生了悔意。

他緩聲問道:“孤欲親領大軍五萬,龍驤精騎五千,再次南下,先攻曆陽,再渡江而過,殺往江南,不知國師意下如何?”

佛圖澄雙目微閉,隻是轉著佛珠,沒有說話。

石虎見佛圖澄這般神情,又問了一遍。

佛圖澄睜開雙眼,微微歎道:“新國初建,新王初立,北麵和西麵未平,人心未定,南人又有大江為固,不宜南征。貧僧竊以為陛下身為九五至尊,當以家國天下為先,豈可計較一時恩怨而置天下於不顧?此仇要報,江南要取,亦要分輕重緩急。”

這次,輪到石虎沉默了。

許久,石虎才問道:“那南晉宗室子司馬珂,是個什麽來頭?還請大師算一算。”

佛圖澄又閉上了眼睛,一個勁的轉著佛珠,神色也越來越嚴肅,看得石虎心中一緊。

過了好一會,佛圖澄才道:“此子來曆不明,似乎從天而降,陛下最好暫時不要讓王子們與其交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