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珂殺人如探囊取物,但是其他人並不是那麽容易。

羯人的先登,都是身著重甲,防禦力高,又都是武力強橫的精銳,就算是紀睦的嚴防死守的戰法,也不能完全擋住悍不畏死的羯人的進攻。

轟轟轟!

一塊塊巨石和擂木滾滾而下,將雲梯上的羯人砸得頭破血流、哭爹喊娘,不斷的從雲梯之上滾落下來。

然而這一切絲毫不能阻止羯人湧上城頭的勢頭,這隻橫掃長江以北的悍軍,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依舊前仆後繼、爭先恐後的往城樓上奔湧。

時而便有羯軍就有踏著同伴的鮮血和屍骨湧上了曆陽城頭,開始了激烈的肉搏之戰。

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響了一陣又一陣,衝鋒發起了一波又一波。

城頭的激戰,逐漸達到了白熱化。

隨著時間推移,城上城下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整個城牆。烈日照耀在城樓上,一團團殷紅的鮮血閃耀出奪目的光芒。

不管如何,守城的晉軍居高臨下,互相配合著守住雲梯口,終究是沿著梯道往上爬的羯人吃虧。羯人雖然如同野獸一般凶殘,但是守城者都是晉軍的精銳,又兼紀睦指揮有序,羯人絲毫沒有占到半點便宜。

一個多時辰下來,晉軍戰死者五六十人,但是羯人卻損失了三四百人,死的都是羯趙先登精銳,在遠處觀戰的石邃,終於承受不了麾下的百戰精兵如此折損,下令鳴金收兵。

叮叮叮~

鳴金聲,原本擁擠在城下的羯軍紛紛轉身回頭,推著剩存的雲梯,扔下滿地的屍體,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至此,羯軍的第一次猛烈攻擊被徹底擊退。

“胡人敗了!”

“胡人敗了!”

“胡人敗了!”

刹那間,擁擠在城頭的晉軍將士紛紛仰天咆哮和歡呼,巨大的聲浪衝天而起,許多晉軍跳上垛堞,對著羯軍張揚的舞起刀槍,甚至脫了褲子往城下撒尿,或者撅著臀部左搖右晃的,極盡挑釁和侮辱之能事。

司馬珂輕輕的籲了一口氣,這一戰不隻是擊潰了羯軍的進攻,更是大大削弱了晉軍對羯刃的畏懼之心。

※※※

第一次攻城失敗之後,趙軍暫時停止了強攻。石邃雖然悍勇,但並非魯莽之輩,他看出守城的將領並非等閑之輩,自然不願意拿人頭來堆。

城下的趙軍步卒兩萬,精騎兩千,從城北轉移到城東駐紮了下來。趙軍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圍而不攻,引誘晉軍往北門突圍,一旦晉軍突圍,兩千鐵騎追殺之下,便是晉軍的噩夢。

當年寧平城之戰,二十萬西晉軍民都沒在三千羯騎手下跑掉,何況隻是數萬百姓和五千的士卒。就算晉軍棄百姓於不顧,同樣能跑掉的也不多,而且曆陽城便成了肉城一座,任趙軍宰割。

若是死守,當然能守住。但是曆陽城百姓五萬餘人,守軍五千餘人,還有牲口嚼的,一個月光米糧都要消耗數萬斛,最多兩個多月就要斷糧了,坐以待斃。

過了三天之後,石趙征東將軍麻秋也率一萬大軍抵達了曆陽城下,不過麻秋並沒在城下呆多久,便拔營起寨,往東去了。

往東而去的麻秋,直接斷了曆陽城晉軍的退路。更為搞笑的是,麻秋的大軍離烏江城還有六七十裏地的時候,曆陽城三營守軍,便望風而逃,直接渡江而去,留下一城的百姓麵臨趙軍的兵鋒。

幸虧麻秋此人是匈奴人,雖然也極其殘忍嗜血,但是比起羯人又要柔和了許多,在曆陽城沒有抵抗的情況下,占領曆陽城之後,雖然免不了縱兵劫掠,並未大肆屠戮百姓。

至此,曆陽城便真的成為孤城一座,守軍也成了孤軍。

至於江南的王導,更沒了渡江救援的勇氣和魄力;東麵的徐州的重兵主要駐紮在京口,既要協助拱衛京師,還要防止庾亮趁機東進;西麵的庾亮正隔岸觀火,巴不得王導戰敗,趁機一舉將王導一擼到底。

曆陽郡成了棄地,紀睦、虞洪和司馬珂,也成了棄子。也成了王導和庾亮兩大世家勢力之間鬥爭的犧牲品。

隻是江南的王導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此刻曆陽城內的司馬珂等人,並沒有即將糧盡援絕的悲壯,而是在積極備戰,準備一舉破敵。

按照司馬珂的標準,城內軍士在五千根青竹裏精選了三千根青竹。每根青竹粗細適中,統一截成兩丈五,約六米,在前端套上槍頭,並予以綁定,尾部綁上鐵塊以保持平衡。

司馬珂製作的便是長達六米的簡易長矛,尾部綁了條狀重物,握住後部兩米以內的位置便可保持平衡,前頭還有近四米的距離用來擊刺敵軍。

明代有“槍頭不過四兩”的說法,不過用的卻是司馬珂叮囑俞弼特製的大槍頭,這種大槍頭是仿照紀效新書所述的透甲槍頭,整個槍頭長64厘米,刃長42厘米,透甲能力極強,重量也達到了八兩。

經過浸泡再熏幹之後的青竹不但極其堅韌,不易彎折開裂,而且分量極輕,近六米的主杆隻有一斤二兩重,加槍頭重約兩斤,又在尾部綁了差不多兩斤的石塊或鐵塊以維持杠杆平衡,一杆超長竹矛共重四斤,對於戰兵來說,算不得太重。而且長矛兵並不需要舞來舞去,隻需要向前擊刺即可,這個重量正好適合。

最重要的是,這種戰矛的成本最低,可以批量製作,成本不及馬槊的百分之一。

曆陽城南的空地上,一隊隊正手持長竹矛在列隊訓練,以適應這種新兵器,並保持有序的隊列。

沒錯,司馬珂便是要仿照馬其頓方陣,將城中守軍訓練陣法嚴明、隊列整齊的步兵方陣。

初始的訓練是以五十人為一組,每組配備一名喊號者。

號子便是最簡單最有效的“左右左”,“左”邁左腿,“右”邁右腿。十人一排,一共五排,步卒們踏著號子的節奏緩慢而有序地前進。

除了步卒,兩隻騎兵也在沈勁和周琦的率領之下,手執長竹矛,催著**的戰馬,按照號子的節奏,緩步向前推進。

司馬珂、紀睦和虞洪端坐在馬背上,立在訓練場邊,望著那些手執長矛的將士訓練。

“左、右、左!”

“左、右、左!”

“左、右、左!”

在他們的麵前,一組甲士,全部身著筩袖鎧,頭戴兜鍪,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嚴格按著喊號者的口令,緩慢而有序的前行。第一排的甲士手中的長矛平握在手裏,矛尖直指前方,第二排的長矛則架在第一排的甲士肩膀上,第三排的長矛則架在第二排甲士的肩膀上,以此類推,整個隊列,如同一隻巨大的刺蝟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除了兜鍪和戰甲保護之外,每個甲士還配備了一麵短盾,雙手持矛的甲士是沒辦法騰出手來再持盾了,所以短盾全部用繩索係住,掛在頸部,擋在胸前。

殺!

隨著號令者一聲令下,前排的甲士立即半蹲下來,身子前傾,借勢齊齊將手中的長竹矛奮力擊刺而出,氣勢如虹。

司馬珂望著那一片如同森林一般的長矛,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閃爍出一片肅殺的光芒,忍不住點了點頭。

具有嚴格陣法的馬其頓方陣能輕易地打敗數量上占優勢但較混亂的敵人,但是趙軍的隊列,尤其是前麵的羯人的隊列,雖然算不得陣列嚴明,但是經過這麽多年戰爭的洗禮,也絕對算不上混亂。

不過,要想擾亂羯趙的軍陣隊列,他也成竹在胸,早就考慮好應對之策。

他緩緩的抬起頭來,望向紀睦和虞洪,問道:“兩位明將軍,以為如何?”

紀睦沉穩的點了點頭,表示讚許,沒有說話。

虞洪卻忍不住讚歎道:“如此奇陣,聞所未聞,君侯果然是天縱之資,假以時日,必將功追冠軍侯,我朝有君侯這般少年英雄,何愁不興?”

司馬珂微微一笑:“謝明將軍謬讚。”

正在此時,卻見一名騎兵飛馬而來,奔到三人麵前,高聲道:“啟稟三位將軍,羯人石苞率騎兵在東門叫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