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兒麵,說變就變。

剛剛還是烈日當空,此時突然烏雲密布,天地之間一片陰沉昏暗。

緊接著,電閃雷鳴,烏雲愈發黑了,如同黃昏一般。

山穀口,一騎奔馳而來,衝進了山穀之內。

轟隆~

天空一聲巨響,緊接著,豆子大的雨滴嘩啦啦的傾盆而下,瞬間便將那名騎者澆成了個落湯雞。

那馬背上的騎者,翻身下了馬,雙手用力擦了一把雨水,仰著頭,望著那天上密集的大雨,不禁哈哈大笑。

“如此大雨,司馬珂那廝斷然不敢追來,何況大雨衝走了老子的馬蹄印,就算想追,也找不到老子了,哈哈哈~”

此人正是被司馬珂一路追襲了二十餘裏的石韜,他足足逃了半個多時辰,才跑到這個山穀裏來,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轟~

又是一聲滾雷巨響,石韜愈發興奮起來,嘶聲吼道:“老子命不該絕,此番回到趙地,稟報父王,揮師十萬,踏平江南,把司馬珂小兒之頭砍了當尿壺,宗室女子及後妃,全部扒光了給老子當馬騎,方泄今日之恨,哈哈哈~”

石韜想到快意之處,忍不住放聲大笑。

轟隆~

一道更大的雷聲響起,一道閃電照亮了山穀之中,穀內的景色突然變得清晰明亮起來。

就在那一刹那,石韜看到了對麵不遠,居然立著一道人影,還有一匹馬!

石韜頓時臉色大變,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湧上心頭,高聲吼道:“你是人是鬼?”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巨大的雷聲傳來,與那傾盆大雨的聲音,一起淹沒了他的吼聲。

石韜隻覺兩股戰戰兢兢,急忙從拔刀在手,顫抖著直指前方。

終於大雨逐漸緩了下來,山穀之中逐漸明亮起來,石韜終於看清了對麵。

然後,他便看到了同樣被淋成落湯雞的司馬珂,正對著他微笑,死亡的微笑!

石韜頓時大驚失色,以為是幻覺,又擦了一把眼睛,真真切切的看清對麵真是司馬珂時,不禁驚得魂飛魄散。

當啷~

石韜手中的戰刀跌落在地,砸在山道上的青石板上,雙腿一軟,居然跪拜了下去。

“我乃大趙天王陛下第四子,還請閣下高抬貴手,他日定當重謝!”石韜戰戰兢兢的說道。

司馬珂笑了,厲聲喝道:“你等殺我大晉子民數百人,就連孕婦和嬰兒都不放過,雖碎屍萬段,亦死有餘辜,豈敢讓我放了你?”

石韜聽到他這般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徹底涼了,又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長刀,直指司馬珂,嘶聲吼道:“你簡直便是個魔鬼,老子跟你拚了!”

轟隆~

又是一道巨雷在半空中炸響,大雨又變大了,磅礴而下。

大雨之中,司馬珂和石韜各自手執利刃,如同閃電一般撲向對方。

雷聲更響了,雨下得更大了,將喊殺聲和金鐵交鳴聲淹沒了。

夏天的雷雨,來得快,走得也快。

大雨逐漸停歇,山穀裏一片通明,石韜已然像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司馬珂從石韜懷中掏出一個錦匣,打開來,便看到裏頭放著一個印綬,石趙秦公的印綬,便將錦匣合上,收入懷中。

長劍一劃,將石韜的衣襟劃開,扯下一大塊綢緞來,然後長劍一回,便將石韜的頭顱割了,包在綢緞之中。

隨後,長劍又是一劃,石韜**的那一大團血肉便被他割了下來,又扯下一塊綢緞,將那團血肉也包住。

司馬珂望著石韜殘缺的屍身,臉上露出殘酷的快意,笑笑道:“老子是魔鬼?有這麽帥的魔鬼嗎?”

那兩個綢緞包裹紮緊口,掛在石韜的馬鞍旁,司馬珂翻身上馬,順手牽著石韜的戰馬,緩緩的策馬走出山穀口。

山穀之外,一隊騎兵遠遠的奔來,正是沈勁等人。

※※※

十八顆惡貫滿盈的羯胡的人頭,三十六匹戰馬,還有趙國秦公的印綬,便是此戰的戰利品。

那名斷臂的羯胡,是唯一的幸存者,被兩名羽林騎牢牢的按在地上,又有一名羽林騎將他的頭顱扳了起來,麵對著司馬珂。

司馬珂長劍出鞘,直指那羯胡,那羯胡自知必死,緩緩的閉上眼睛。

司馬珂笑笑,長劍如風,迅速抖動著,很快便在那羯胡的臉上刻了六個大字。

“犯晉者,必誅之”。

司馬珂原本想寫上“犯漢者,必誅之”,但是擔心趙地的漢人因此遭到報複,故將“漢”改成“晉”。

刻完字之後,司馬珂讓眾羽林騎鬆開了那名羯胡,又讓一名羽林騎遞給他一個大大的羊皮囊,然後沉聲道:“此番不殺你,留你一條狗命,好去給石虎報信。告訴石虎,老子叫司馬珂,敢犯我大晉,老子屠他石虎滿門!”

回頭又對眾羽林騎道:“給他兩匹馬,放他走!”

這廝斷掉右臂,回去送信之後,便是廢人,鐵定被石趙拋棄,所以留他一命也無妨,總得有個送信的。

那羯胡將那皮囊提在手裏,怔怔的問道:“此乃何物?”

周琦陰惻惻的一笑:“此物便是爾等殘害我大晉女子的禍根,回去告訴爾等胡虜,若敢再入我大晉,此便是此般下場!”

那羯胡瞬間明了,滿臉震驚和恐懼的神色,怔怔的望著司馬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胡人的眼裏,南晉的漢人,都是彬彬有禮,文采風流,就算被人殺了全家,也做不出這種狠辣的事情來;就算抓了胡人做俘虜,往往也是以禮相待;卻想不到這俊俏得如神仙一般的南晉宗室公子,居然出手如此狠絕。

周琦見那廝呆立不動,提腳對著那廝屁股上就是一腳:“滾!”

那羯胡立即抱頭鼠竄,飛速的跨上準備好的馬匹,打馬滾滾而去。

司馬珂下令收拾好胡人的戰馬、兵器和頭顱,又向兩名陣亡的羽林騎兵的屍身,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這才將其抱到馬背上,布條捆好。

一行人緩緩的啟動,與之前看守馬匹的三名向導和羽林騎兵匯合在一起,向曆陽城進發而去。

※※※

曆陽城外,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北城門口,兩旁百姓夾道而立,翹首而待。

近一個月來,羯胡十八騎幾乎把曆陽郡內鬧了底朝天,死傷數百人,不知多少村落被屠戮。郡內百姓人人自危,鄉鎮的百姓不敢出門幹活,生怕遇到這群惡魔一般的羯胡,性命不保;城裏的百姓更是不敢出城,困守在曆陽城內,各種生計都停了。

如今得知官軍斬殺了胡虜,凱旋而歸,叫眾百姓如何不歡欣鼓舞?

太守袁耽率眾親迎司馬珂於城外,滿臉激動之情,更是溢於言表。

為了恩相,他謊報軍情,事情過後,一直在後悔。很顯然這樣的欺君之罪,朝廷固然難以寬恕,更重要的是庾亮決計不會放過自己。

如今司馬珂斬殺羯胡得勝而歸,雖然他不知道羯胡之中有石趙天王第四子在,但是隻要有了羯胡的人頭在手,到朝廷那裏多少有個交代。若是朝廷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連羯趙的一根毫毛都沒碰到,他袁耽注定要被彈劾,就算有王導庇護,也是前程一片慘淡。

此刻,他隻覺得司馬珂簡直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貴人,一大早便眼巴巴的守在門口,等候司馬珂的到來。

除此之外,卞誕也率著數百羽林騎,在城門口列陣而立,等待他們的統帥率出征的兄弟凱旋歸來。

叩嗒嗒~

隨著一陣隱隱傳來的馬蹄聲,百姓們開始**起來了,紛紛翹首朝南麵望去。

隻見天際之處,突然湧現出一朵雲彩,朝北門奔湧而來,雲彩越飄越近,逐漸可看出是一百多匹戰馬洶湧而來。

大晉羽林騎!

人群裏已有百姓歡呼了起來。

遠遠奔來的羽林騎似乎也已經發現了城門口迎接的人群,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斜刺向蒼穹,形成一片閃亮耀眼的森嚴,顯得格外壯觀。

城門口的羽林騎也激動起來,在卞誕的引領之下,喊聲衝天而起。

“國之羽翼,如林之盛。

出車彭彭,旌旗烈烈。

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血不流幹,戰鬥不息!”

對麵的羽林騎聽到這邊的呼聲,也跟著喊了起來,那激越人心的羽林騎口號,直衝雲霄,在天地之間回**著。

城門口的百姓愈發興奮的歡呼起來,就連太守袁耽等一眾官員,雙眼也熱淚盈眶,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