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回頭一看,認得是自家的家將,當即喝罵道:“何事如此慌張?”

那家將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說了兩個字:“來了……”

周琦愈發生氣了,問道:“什麽來了?”

那家將終於稍稍喘勻了氣:“有公家來使到公子下榻之處,說是五兵尚書署的,欲授兩位公子文書及印綬……”

砰咚~

周琦一把將兩個歌姬推開,騰身而起,急聲對沈勁道:“兄長還等什麽,速速策馬回客棧!”

身後兩個歌姬爬起身來,可憐兮兮的喊道:“公子!”

周琦回過頭來,嘿嘿一笑道:“本公子過幾日再來看爾等,必當大戰三百回合!”

說完,說完三步並兩步的奔了出去。

兩個歌姬:“公子還未給錢……”

沈勁一陣無語,從懷中摸出兩串錢,扔在案幾上,也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兩個歌姬收起案幾上的錢,氣呼呼的罵道:“這世上的男子,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家將尚自在淩亂之中,聽到那兩個歌姬這般言語,當即神色尷尬的摸了摸頭,也跑了出去。

※※※

次日,東邊剛剛泛出一絲魚肚白,司馬珂便急匆匆的起了床,縱馬往南苑大營奔去。

今天是沈勁和周琦前來報到的日子,這兩人身手不錯,頭腦靈活,頗有將才,又是自己親自舉薦,是要作為心腹之將來培養的,自然十分重視。

到了羽林騎營署之中,發現卞誕和四個隊主,以及騎都尉司馬沈勁和假司馬周琦兩人,都早已等候多時。

沈勁和周琦兩人,原本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又穿戴上屋山幘和筩袖鎧,愈發顯得英氣勃勃,威武不凡。

卞誕和幾個隊主被兩人的氣度所懾,又得知兩人乃昔日江左兩大豪強周、沈之後,甚為敬重,並沒有什麽抵觸心理。而且沈勁一看便是忠誠正直之人,周琦雖然花哨了點,卻言辭圓滑,說起話來令人挺受用,所以在司馬珂未到之前,幾個人已經先洽談了一番,看起來氣氛不錯。

司馬珂看到這番情景,心中也落下一塊大石。畢竟這羽林騎雖然新建,但是管事的卻是來自不同的山頭,他最擔心的還是不能融合在一起,產生內訌。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卞誕便向司馬珂稟報一個重要的消息。

從武昌來的最後一隻羽林騎兵,將於後天抵達京師,入駐南苑。

司馬珂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知道羽林騎組建以來最大的考驗來了。

卞誕不無憂慮的說道:“聽沿途接待的官員傳聞,此批羽林騎,打著征西將軍的旗號,態度極其驕橫,一路上沒少惹事,我等還需小心謹慎應對為上。”

司馬珂心頭一沉,果然如他所預料那般,這隻騎兵來者不善。

司馬珂冷冷一笑:“既然到了南苑,便是我羽林騎的部曲,聽從羽林騎調遣,與征西將軍無關,否則便軍法處置!”

※※※

轟隆隆~

三橋籬門,從東麵大道那邊隱隱傳來一陣如雷般的馬蹄聲。

隨後,隨著一陣駿馬的嘶鳴聲響起,一支騎兵隊伍轟然而來,踐踏得地麵泥土飛揚,煙塵滾滾。

隻見馬背上的騎兵,個個頭戴屋山幘,身披筩袖鎧,腰懸長刀,背負著牛角複合長弓,右邊掛著一壺羽箭。都是一人雙馬,個個殺氣漫卷,顯得十分驍勇。在隊伍的後麵,又跟著十幾輛牛車。

那來兵一路疾馳,到了北籬門口,兩騎並排變成一騎並排,呼嘯而入,隻驚得那路邊的行人紛紛避讓。

眾騎一路橫衝直撞,一直衝到丹陽郡城前才放緩馬蹄。

那領頭的騎者,三十五六歲,粗眉大眼,滿臉的絡腮胡子,一臉的凶狠之色,身材五大三粗,體重至少兩百斤往上,看起來極其粗豪和凶戾,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對視。

丹陽郡城,與石頭城、白下城和東府城等都屬於建康的衛城,是建康城東南麵禦敵的重要關卡,守兵遠遠的見得來了這麽多騎兵,不敢大意,當即放下了千斤閘門,將來騎攔住,隻是放下一個吊籃。

那領頭的騎者縱馬奔向前來,對著城上就是一通破口大罵:“瞎了爾等的狗眼,老子們是從武昌郡而來,奉征西將軍之命,入駐羽林騎,還不速速開門!”

那守城的將士,自然是早就收到信息,但是見來騎如此無禮,也不客氣,立即回懟了過去:“老子們奉命鎮守此城,管你是誰,沒有符傳,便不得入內。”

符傳,符節的一種,作為身份證明和通行的憑證。

那領頭的騎者還要再罵,被身後的人勸下,隻得罵罵咧咧的將符傳遞給身旁一名騎兵,那騎兵拿過符傳奔到城下,扔到了吊籃之內。

守將驗過符傳無誤之後,這才將符傳放回吊籃,再次放下歸還,然後吊起了千斤閘門,放來騎進城。

那領頭的粗豪漢子吃了癟,一肚子火,揮著長鞭迎著沿路的百姓,啪啪啪的一陣亂甩,驚得眾行人四散奔逃。不過他們倒也不敢進入城中生事,隻是沿著人流較少的東長幹、長幹裏一路狂奔,過小長幹,瓦官閣,便到了後渚籬門,來到了南苑門口。

※※※

羽林騎大營。

“大晉羽林騎”的牙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轅門口,卞誕早已率沈勁、周琦和四個隊主前來迎接這隻來自武昌郡的騎兵。

轟隆隆~

隨著一陣如雷的蹄聲,還有此起彼伏的馬嘶聲,南苑之內一片雞飛狗跳之勢,如同鬼子進村一般。

隻見一隊騎兵亂哄哄的湧了過來,也不按道行走,將地麵的花草踩得枝葉橫飛,如同一群蝗蟲洶湧而來。

卞誕見狀,不禁微微皺了皺眉,身後沈勁和幾名隊主臉上已然動了怒氣。

這武昌郡來的騎兵,實在太無禮了。

那隊騎兵一直奔到轅門前才勒住馬韁。

希聿聿~

隨著一陣暴烈的馬鳴聲響起,引發了背後眾馬的群鳴,此起彼伏,好不熱鬧,惹得大營之內的戰馬,也似乎不服氣,跟著發出一陣嘶鳴,似乎比嗓門似的。

此刻,不但身後的眾人不服氣,就算脾氣一向很好的卞誕也怒了,喝問道:“來者何人?”

那領頭的絡腮胡子騎者哈哈大笑:“爾等不知我乃何人,為何早早在此等候?”

話音未落,背後立即響起一陣巨大的哄笑聲,隻氣得卞誕七竅生煙。

沈勁再也忍不住:“豈有此理,羽林丞卞將軍在此,爾等既為羽林騎,還不下馬見禮?”

那領頭的絡腮胡子一愣,很顯然他把卞誕當做司馬珂了,聽得沈勁這般說,隻得翻身下馬,向前一揖:“屬下隊主庾成,拜見卞將軍!”

卞壺三父子在蘇峻之亂時,英勇就義,以身殉國,成為忠烈的典範,時人都十分敬仰,就算是庾亮都要敬重卞家幾分。庾成雖然狂傲,但是亦有被庾亮叮囑不得對卞誕無禮,所以也不敢造次。

對於隊主庾成,司馬珂和卞誕等人在昨天便已打聽清楚了底細。此人是庾亮的族弟,因其性格暴躁,也貪酒誤事,還屢屢頂撞和毆打上司,令庾家十分頭疼,不敢重用,所以隻做了個隊主。

卞誕冷冷一笑,喝道:“你的部曲為何還不下馬,莫非想造反不成?”

庾成一回頭,伸手一揮,身後的眾騎兵便紛紛下馬來。

調過頭來,庾成雙目一瞪,怒聲道:“我等千裏迢迢來投,一路餐風露宿,受盡千辛萬苦,方到此地,為何不見騎都尉?莫非看不起我等不成?”

說完,又冷笑一聲:“是了,騎都尉乃宗室公子,天潢貴胄,架子端得大,豈會看得起我等老卒丘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