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鼓聲起,第一排騎兵在楊瑾的率領之下,沿著校場右邊方向開始奔馳而出,緊接著第二排戰騎緊隨其後,不一會十排戰騎銜接成一條長龍一般沿著校場呼嘯疾馳,煙塵滾滾,好不壯觀。

疾馳三圈之後,楊瑾率先進入校場中間,掛起環首刀,摘下長弓,取出一枝羽箭,彎弓搭箭,快奔到校場內第一個箭靶之前,弓拉滿月,咻的一聲射出,箭如流星,正中五十步外的箭靶之上,然後高舉長弓,揮手向點將台上致意。

緊接著,跟在楊瑾身後的一個什長如法炮製,也是一箭中靶,縱馬舉弓,致意而去。百名騎兵,果然都是“善騎射”、“有材力”之士,鎮軍將軍周謨的確算是個誠實之輩。

司馬珂站在點將台上,不禁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閱兵儀式的流程,是經過卞誕和楊瑾三人昨天反複討論的,隊主楊瑾的執行力的確是雷厲風行,雖然隻給了他半天時間的演練,就匆匆上陣,但是依舊毫無差錯。

雖隻百騎,氣勢如虹!

第一支百騎的成功,不但令司馬珂信心倍增,也給後麵的來者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

想當初,司馬衍叫他組建羽林騎並擔任羽林騎的統領,隻能算是一腔熱血上頭,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答應,但是真正操作起來,卻絕非他想象中那麽簡單。

若非得到謝安指點,遇到何充這樣的耿直上司的幫助,怎麽可能在區區一個月時間就能達今天的境界。

※※※

司馬珂府,東花廳。

花廳四周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隔絕了暑氣,顯得十分陰涼。

兩旁六張案幾,分坐著六人。

上首依次跪坐著司馬弼、司馬邈、司馬瑉三兄弟,下首則跪坐著謝安、紀敏、女扮男裝的紀笙三兄妹。

那兄妹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做客,也不是第一次來吃豆腐,倒是比較淡定,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談著。

而司馬三兄弟,卻顯得十分拘謹。上次跟司馬珂一起吃飯,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情。就是那次潘樓之宴,司馬珂寫詩力挫名士孫綽,自此聲名鵲起,又深得陛下寵信,就再也未見麵。

司馬珂府上的一品翡翠豆芽和蓬萊白玉豆腐,名聞建康。司馬珂實行的饑餓營銷法,隻有皇帝陛下和幾個公卿及其子弟嚐過,其他滿朝文武百官,隻聞其名,卻不知其味,甚至不知其形,使得這豆芽和豆腐顯得十分珍貴,難得一嚐。

對於司馬三兄弟來說,這簡直就是無上的待遇,用來顯擺裝逼凡爾賽啥的,必然秒殺一片,隻是可惜那時沒有發朋友圈的條件,否則恐怕菜沒上來,朋友圈多半發了幾十條了,並配文:“已沐浴更衣,即將淨手熏香,品嚐元謹賢弟親手所作的吳中第一風物”。

得到司馬珂的邀請之前,三人便已經沐浴更衣,到了司馬珂府上,又來了一番淨手熏香,可謂是極盡隆重之事。

不一會,司馬珂一身白衣飄飄,翩然而入。眾人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性子活躍,見到司馬珂進來,在紀笙的率領下,齊齊發出一陣歡呼。

終於可以上菜了!

按照慣例,依舊是先上鱸魚膾和黃酒,接著是杯盤碗箸,最後隨著絲竹聲響起,七個婢女端來豆芽和豆腐,依次擺到眾人桌上,再次引發一陣歡呼。

謝安、紀敏和紀笙已是熟客,雖然吃得津津有味,倒也神態從容。司馬兄弟第一次品嚐,真個如同吃蟠桃會的珍饈一般,一邊小心翼翼的小口的吃著,一邊發出由衷的讚歎。

司馬珂忍不住笑道:“三位兄長盡管品嚐就是,稍後會另有食盒,送往貴府。”

三人大喜,這才恢複了正常的進食速度。

酒過三巡,現場氣氛也變得活躍起來。

司馬珂微微歎道:“此菜可謂吳中第一風物,可惜未有好酒相配。”

紀笙一聽,嘻嘻一笑道:“兄長勿憂,下次愚弟定將家君珍藏的三十年陳的佳釀偷來,一同痛飲。”

紀敏:“……”

司馬珂微微一笑:“就算是三十年陳的黃酒,終究是淡了點。”

謝安眼中神色一閃,笑道:“賢兄莫非又有什麽好方子,可釀得佳釀?”

千古名相,果然名不虛傳,聞弦歌便知雅意。

司馬珂大笑道:“昔日那仙翁,不僅傳愚兄秘製豆芽及豆腐之法,亦傳愚兄仙釀之法,隻是可惜愚弟貧寒,苦無酒坊。”

司馬珂說的酒坊,是釀酒的作坊。

謝安哈哈一笑:“賢兄何必苦惱,我家倒是有酒坊一處,可供賢兄釀酒,賢弟若不棄……”

話未說完,便被紀笙打斷:“甚麽若不棄?元瑾兄長就是嫌棄你家酒坊,若去你家酒坊,釀酒必是酸的,唯有我紀家酒坊,方可釀出仙釀!”

謝安:“……”

司馬弼原本也想接話,看到紀笙這般豪橫,隻得硬生生的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強行咽了回去。他是看出來了,這女扮男裝的女公子,跟司馬珂的關係是真的不一般。

司馬珂看到眾人不再說話,哈哈笑道:“無妨,無妨,就去紀兄家酒坊,他日釀得好酒,一定先與在座諸位品嚐。”

有了這一品翡翠豆芽和蓬萊白玉豆腐珠玉在前,眾人對司馬珂所謂的佳釀自然也是充滿期待,聽說自己將成為第一批品嚐者,不禁大喜過望,齊齊歡呼起來。

宴席結束之後,司馬珂照例給每家送了一個大大的食盒,裝了兩瓦罐豆芽和豆腐,眾人自是歡天喜地。

司馬珂跟紀笙約好去酒坊的時間和行程之後,卻獨獨留下了司馬瑉。

司馬瑉見他單獨留下自己,隻當兩個親堂兄弟要好好留下敘舊。然而司馬珂卻沒有過多的交談,隻問了他一個問題。

“賢兄初來京師時,一路可安穩,是否有異況?”

這是他掛在心底許久了的疑問。

他在鍾山遇到的那批黑衣殺手,絕非普通的盜賊,很明顯是有人幕後指使,一定要除掉司馬珂的。問題是同為西陽王司馬羕的後人,為什麽司馬瑉沒事,而司馬珂正主卻一命嗚呼。

司馬瑉神色大變,問道:“賢弟莫非路上遭遇不測?”

司馬珂淡淡的說道:“小有波折,幸得無恙。”

司馬瑉點了點頭,低聲道:“愚兄原本走的水路,但是家母在路上似乎察覺凶險,途中趁夜換了旱路,據聞……”

司馬瑉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聲音壓得更低了:“次日清晨,我等乘坐的那條大船翻入江底,一船人全部喂了魚……母親交代此事切切不可泄露,否則恐遭無妄之災,若非賢弟問起,愚兄是決計不會說的。”

司馬珂點了點頭,心中的疑問豁然開朗,對那欲置司馬兄弟於死地的幕後指使者,心底也猜出了個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