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壽一家,川蜀之地的並未就此安定下來,變數依舊很多。

這一年,已經是公元338年,司馬珂18歲。

攻下漢中郡的周撫,奉司馬珂之命入蜀。

他留下司馬楊謙率五千兵馬鎮守漢中郡,然後在巴西郡、梓潼郡、廣漢郡一路派兵布防,這才率一萬大軍奔往成都,前來拜見司馬珂。

如此一來,周撫便成為名副其實的益州刺史,又被司馬珂加都督益州軍事。

周撫原本是王導的死忠粉,王導去世前曾命周撫追隨司馬珂,再加上其妻子荀灌來自潁川荀氏,而司馬珂又與荀家交好,故此轉投司馬珂的門下。

昔日李壽率三萬大軍順江而下,攻打白帝城,彼時周撫剛到白帝城,麾下又都是新兵,故此不敵李壽,退往梁州之地。司馬珂非但沒有責罰周撫,反而安慰了一番,使得周撫愈發對司馬珂死心塌地。

而司馬珂如此關照周撫,不隻是因為荀家的關係,更因為周撫本身之能。

川蜀之地,各種勢力錯綜複雜。曆史上的川蜀之主,無論是劉璋,還是劉備,抑或曾經的西晉益州刺史羅尚,以及成漢李氏政權,都沒有真正徹底壓住川中各種勢力。

李氏政權,既因川蜀的世家豪族的扶持而立,同樣因世家豪族的背叛而滅亡。

所以說,攻打蜀中容易,想在蜀中立足,並予以治理,卻是極其艱難的事情。而司馬珂的重心在北伐,不可能一直鎮守在蜀中之地。

曆史上的周撫鎮守蜀郡三十年,威名遠播,政治安定,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故此司馬珂對周撫也是十分的看重。

周撫率軍進入成都之後,恰恰從建康回複司馬珂的詔令也傳到了成都城。朝廷同意了任命範賁為益州大中正的奏請。

司馬珂便在昔日的成都皇宮,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除了桓溫、殷浩、李顏、虞嘯父和周撫等人,還宴請了成都城中的官吏,以及城內的世家豪族的家主,甚至還派人前往蜀中其他未住成都的世家豪族下帖邀請。

大晉的宗室、西陽縣王、大將軍設宴相請,諸蜀中的士族,不管是否心服,都不能不參加。來者大多是家主親來,偶爾也有派年輕子弟來的,但是並不多。畢竟此事事關整個家族在蜀中的利益,各家都極其重視。

金碧輝煌的大堂之中,司馬珂以豆芽、豆腐和蒸餾酒招待諸世家豪門的家主,引得一片由衷的讚歎。

席間,司馬珂首先向諸蜀中士族鄭重其事的介紹了益州刺史周撫,表達自己和朝廷堅定支持周撫的想法。

隨後,司馬珂又當場宣布了範賁為益州大中正的任命,引得蜀中的世家豪門們紛紛向前賀喜,同時也紛紛鬆了一口氣。對範賁的任命,意味著東晉的朝廷,不會過多的侵害蜀中士族的利益,諸士族依舊可以維持其蜀中高門的地位。

觥籌交錯之間,將司馬珂和周撫等人與蜀中的士族之間的距離,的確拉近了許多。但是司馬珂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範賁作為川中第一高門,對自己倒是畢恭畢敬,但是對周撫這個即將坐鎮川蜀的封疆大吏,卻似乎並不感冒,態度顯得極其冷淡,甚至有抵觸心理。

司馬珂心頭微微帶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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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撫入駐成都城之後,司馬珂便逐步將大權交給了周撫,由其放手而為。

他率北府兵駐紮在成都城,原本是為了震懾川蜀之中的各股勢力。如今周撫既已入川,他便退居二線,由周撫在前台唱戲,積累聲威,穩定局麵。

他給了周撫半年的時間來穩定局勢,半年之後,他便要率軍回師京口。

而周撫果然不負眾望,一切事項皆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周撫先是收編了李壽麾下的近萬兵馬,將其打散,編進了自己的麾下兵馬之中。又分別在犍為郡、漢原、漢嘉諸郡各布置兵力防守,在成都城更是設立重兵萬餘人。

隨後又對那日在宴會之中,對自己示好的士族和官吏,皆予以重用,以籠絡人心。

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經營之後,蜀中的局麵逐步穩定,各種反對勢力雖然仍然存在,但終究不敢輕易冒頭。

此後,周撫又宣布了推行東晉皇帝司馬衍頒布的“壬辰詔書”的內容,禁止世家豪族將山川大澤私有化。

由於壬辰詔書對世家豪族們原有占有的山川大澤予以認定,隻是限製其對新的山川大澤私自占有,同時規定士民和黔首皆可占有一定麵積的山地,並沒對蜀中的士族們產生較大的衝擊。

畢竟川中之地,最多的就是山地,然而卻也長不出什麽東西來。而且自當年李特入川之後,川中曆經數十年的戰亂,人口銳減。雖然經李流治理之後,逐漸有所恢複,但依舊是地廣人稀,尤其是山地更為眾多。所以眾士族對士民和百姓可占山地之事,並無太大意見。

在推行壬辰詔書的同時,周撫又請司馬珂協助,自江南諸州之地,調來土豆種和紅薯種各百萬斤,以在川蜀之地種植。

蜀中多山地,不宜栽種莊稼,但是極其適合栽種土豆和紅薯,如此一來便可解決百姓的口糧。有了糧食,便可鼓勵百姓多生多育,增長人口,恢複昔日天府之國的繁榮。

在周撫將壬辰詔書的規定推行了一個多月,等到川中士族們都接受了這個看起來跟他們利益衝突不大的規定之後,司馬珂的土豆種和紅薯種,也自長江逆流而上,抵達成都城。

周撫便下令諸郡駐軍約三萬餘人,在城外屯地,種植土豆和紅薯。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栽種了七八千畝地。

這年的夏天,第一批高產土豆和紅薯,終於到了豐收的季節。

益州各郡城的城外,那些綠油油的土豆地和紅薯地,到了收獲的時候。川中之地,似乎比江南更適合栽種此兩物,合計足足挖出來了土豆和紅薯各近三千萬斤。

這次,周撫按照司馬珂的授意,不再仰仗司馬珂,由他自己親自出麵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宴會,宴請州府的官員和士族們,而司馬珂和桓溫僅作為貴賓參加。

席間的菜肴,便有土豆燒肉和烤紅薯,如同當初的豆芽、豆腐和蒸餾酒一般,再次獲得了益州官員和士族們的讚歎。

周撫借機在席間向眾益州官員和士族們介紹了土豆和紅薯高產及不占良田的特點,引得在場的益州本土的賓客們的歡呼。

以這場宴會為契機,周撫開始在益州全麵推廣種植土豆和紅薯,也借著這兩種高產的糧種,獲得了許多士族的支持。

司馬珂見得周撫,基本上穩定了益州的局麵,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做好回師江南的準備。

就在司馬珂令眾北府兵將士整點行裝,做好各種交接工作,準備乘舟順江而下,回師京口的時候,周撫卻向他稟報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近期來,原本收編自李壽麾下的益州兵馬,屢屢告假,一旦不允,便成群結隊的鬧事,令周撫為之焦頭爛額。

因為這些告假的將士,竟然有兩三千人之多,即占了原益州兵馬的兩三成,所謂法不責眾,跟隨周撫而來的將領們,也是極其為難。

經過細查之後,司馬珂才發現,這些告假的將士,居然都是天師道教徒。

近期來天師道屢屢組織各種不同級別的聚會,牽連到每一個天師道的教眾,故此軍中的天師道教眾,也屢屢因聚會而告假。

司馬珂得此消息之後,不禁勃然大怒。

自己尚未離開,範賁這個川蜀的地頭蛇,便開始向益州刺史周撫示威了。

他想起曆史上的範賁,正是不服周撫這個來自江南的益州刺史的統治,率眾叛亂,自立為帝,經過周撫和朱燾兩人才合力攻滅。

看來此人的狼子野心,始終是不會改的……

司馬珂依舊不動聲色的準備撤離工作,終於在這年農曆六月初,率著一萬多兵馬,自岷江順江而下,回師京口。

離開成都之日,周撫親自率成都城中的官員和百姓,歡送到城外十裏之外才回。

然而,司馬珂帶走了北府兵,卻留下了虞嘯父和三百藤甲軍精兵,繼續協助周撫穩定蜀中的局麵。

在司馬珂大軍離開成都的半個月之後,城中的範府,突然遭遇了巨大的變故。

月黑風高之夜,一群來自地獄的“鬼兵”,刀槍不入,發出厲鬼的淒厲叫聲,夜襲了範府,將範府滿門的子弟,殺了個幹幹淨淨,護府的私兵,也全部被斬殺。

而益州大中正範賁本人,更是被亂刀分屍,慘不忍睹。

成都城中四處傳言,說是範賁屢屢行妖異之事惑眾,惹怒了真正的鬼怪,故遭此劫難。

範賁一死,天師道教便遭到了官府的打壓,又因群龍無首,逐漸衰弱。

此後,川中之地的土豆和紅薯接連兩季大豐收,解決了川中百姓的口糧問題,使得周撫的聲望日隆,各世家大族也開始全力支持周撫。

益州的局勢,也終於徹底的安定了下來,便顯露出欣欣向榮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