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城樓上下,正處於一片激戰之中。

城樓下的成軍全神貫注的致力於攻城,雖然敵軍防守嚴密。但終究是人少,而且城牆單薄,隻要持續激戰下去,晉軍終究將體力不支,屆時便是破城之時。

一萬多的成軍,一批批的衝上去,又一批批的撤換下來休憩,再換上另外一批繼續往城樓上衝,殺得熱火朝天。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城上守軍如果一整天處於激烈戰鬥的狀態,得不到休息,士氣必然會逐漸低迷,體力也終將不支,這也是任調所想看到的。

隻是,成軍原本陣列如山,如今一批批的換上去攻城,又一批批的換下來休憩,那些休憩的將士全部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看著自己的袍澤在浴血廝殺,已經毫無陣列可言,這裏一隊,那裏一隊的。隻有即將上陣的士卒,才會開始整頓隊列,準備出擊。

咚咚咚~

從彭模城西門方向,傳來一陣響亮而整齊的戰鼓之聲,吸引了那些正在休憩的成軍的注意力。

隨後,從西門方向傳來的景象,令眾成軍頓時淩亂了。

隻見黑壓壓的一片大軍,邁著整齊的劃一的步伐,堅定的向他們推進而來。那一片大軍,旌旗漫卷,不下五千人,而成漢大軍的戰兵也不過八千餘人。

如此龐大的隊伍,隊列居然如此整齊,每行每列,簡直如同直線一般,尤其是那踏踏踏的腳步聲,整齊得令人震撼。又有那長達六米的長矛,直刺蒼穹,更令眾成軍為之膽寒。

除了正在攻城的將士,其餘所有待命的成軍將士齊齊朝西門方向望來,滿臉充滿驚恐之色。

弩騎的襲擾,激烈而戰損極其嚴重的攻城戰,已經大大的打壓了成軍的士氣,消磨了其銳氣,此刻突然來了這麽一隻雄壯的軍馬,更是令眾成軍心中幾乎崩潰。

正在城下指揮攻城的任調,聽到戰鼓聲和將士們的喧嘩聲,不禁抬頭朝西門望去,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全身從頭涼到了腳底。

這一刻,他才明白,他是徹底的被司馬珂耍了。

自始至終,司馬珂就一直在等候著他,不解決他這隻大軍,是不會去攻城的,否則必將腹背受敵。

而司馬珂故意示之以弱,引誘他對彭模城發起強攻,進而以嚴密的防守消磨成軍的士氣,又將成軍的全部注意力引到攻城之上,亂了陣列,然後再以精兵雷霆出擊。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這種戰術對成軍將士的士氣是一種極大的打擊。就像跑步一般,原本以為要跑十裏路,雖然已經跑得氣喘籲籲,雙腿打顫,但是尚在為自己鼓勁,然後突然接到消息,跑完這十裏路,還要加跑三十裏路,大部分人基本上就是崩潰和放棄了。

在桓溫的率領之下,五千甲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越來越近,而成軍則一片大亂,不知所措,很多人已經做好逃跑的心思。

然而城牆之下,還有數以百計的成軍將士在拚死的舉著大盾,向城樓上爬去,城下又有數隊兵馬,正在等候攻城。

“鳴金收兵,準備迎戰!”任調氣急敗壞的大吼。

這是兩道完全相反的兩道命令,幾乎很少同時用過,但是在任調這裏卻同時發出。

當當當~

咚咚咚~

鳴金收兵,擊鼓聚兵,鑼鼓之音同時響起。

那些正在攻城的成軍將士聽到鑼聲,如釋重負,紛紛退下攻城竹梯,那些正在休憩的將士,還有等待攻城的將士們也紛紛如同退潮一般,向任調的大纛湧去,混亂不堪。

就在此時,桓溫的北府神策軍已然接近敵軍的三百步之內,大旗之下的桓溫,望著那亂成一團的成軍,眼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隨即下達號令。

“重甲刀盾兵,舉盾!”

一千名身披明光鎧、手挎大盾的重甲刀盾步兵,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大鐵盾,形成一道銅牆鐵壁,以防敵軍的箭矢。

“長矛兵,上前!”

一千名長矛兵發出如雷般的響應聲,依次將那高舉的六米長的長矛,斜刺前方,那長長的、鋒利的透甲矛刃,映寒了蒼穹。

“弓箭手,準備!”

兩千名神情冷峻的弓箭手齊聲響應,紛紛取出箭壺中的長箭,搭箭在弦。

桓溫右臂虛空一揮冷聲喝道:“弩箭手,開弩!”

眾弩手紛紛搖動手柄和絞盤,將弩箭推上矢道,開好弩,隨時準備施射。

各部兵馬迅速開始行動起來,號旗層層傳動,如同波浪翻滾,口令、號子聲不絕不耳,悠長的號角聲、激越的金鼓聲,一時間都衝霄而起,大戰終於要開始了。

“晉軍威武!前進!”

桓溫一聲令下,手中長刀用力向前揮出。

“晉軍威武!晉軍威武!”

眾晉軍踩著整齊的步伐,有節奏地喊著號子緩緩前進,五千名晉軍精銳匯聚成一道無可阻擋的滾滾鐵流,向著成漢軍聚集的地方壓了過來。

此刻的成漢大軍,剛剛從攻城的狀態回過神來,正在亂哄哄的整頓隊列,然而晉軍哪裏會給他整頓隊列的時間。

眼看已到了一百五十步之內,桓溫高聲吼道:“弩箭手,放箭!”

刹那間,破空聲大起,一千枝弩箭如同傾盆大雨一般激射而出。

任調身旁的親兵知道這弩箭的厲害,急忙舉起大盾護住任調。

篤篤篤~

數枝弩箭狠狠的射在大盾之上,發出激烈的撞擊的聲音,那些拿大盾的士卒身子都在晃動不已。

咻~

一枝弩箭狠狠的穿透了任調身旁不遠一名親兵的麵門,強大的勁道之下,那箭鏃竟然從後腦之中竄出,那名親兵張開手臂舞了兩下,便倒了下去。

連續不斷的慘叫聲從任調身旁傳來,缺乏盾牌保護的成漢軍在箭雨的洗禮中哀嚎著倒地,有人被射穿了咽喉直接斃命,有人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也有人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而哀嚎不息……

晉軍的箭雨一波接一波的降臨,成漢軍一批接一批地倒在地下,短短的一盞茶功夫,就有數百名成漢軍傷亡。

在成漢軍的慘叫聲中,晉軍的前軍越來越近,直接向那亂哄哄的成軍推進。

亂軍叢中的任調,眼見來不及整頓隊列,唯有以亂陣衝擊,手中長刀高舉,嘶聲吼道:“衝!”

隻是,如此亂軍,連號旗傳令都不順暢,有的成軍開始向前衝擊,有的還在亂哄哄的尋找自己的位置,完全亂成一鍋粥。

那一排排重甲刀盾兵,在桓溫的號令之下,舉著一人多高的大盾,穩步推進,一往無前。而後麵的長矛兵,端著六米長的戰矛,不斷的來回刺擊,發出令人毛骨悚人的唰唰唰的聲音,那鋒利的透甲矛刃,長達三尺,似乎能將人的靈魂都刺穿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晉軍威武,撞!”

終於,兩軍靠近,前頭的重甲刀盾兵,高聲喊著號子,舉著大鐵盾,狠狠的撞進了成漢那亂成一團的前軍之中。

驚恐的成軍們,紛紛挺著兵器,向重甲刀盾兵刺擊而去,然而在重甲和大鐵盾之前,攻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唰唰唰~

一杆杆鋒利的透甲矛,從大鐵盾之後,如同毒蛇一般探出,刺向紛亂的成軍將士,隻聽得噗嗤噗嗤的利刃切入骨肉的聲音,成軍們被刺出一個接一個的血窟窿,慘叫著倒了下去。

這種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近身攻擊,令前排的成軍嘩然大驚,一個個拚命的往後退,生怕被長矛刺中。

踏踏踏~

一萬多神策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步步為營,逼得成軍的左軍節節敗退,混亂不堪,離潰敗隻有一線之遙。

成軍若是完好的陣列,以重甲步兵在前抵擋,晉軍雖然勇悍,倒也沒那麽容易擊潰成軍。奈何成軍剛剛從攻城的狀態撤下來,尚未整頓隊列,前排的兵馬有重甲步兵,也有輕甲兵,有弓弩手,有槍兵,甚至還有輔兵,麵對晉軍這種有序的進攻,如何能抵擋。

就在此時,彭模城門大開,一杆大纛伸出城門,大纛之下司馬珂一馬當先,左手持樸刀,右手持戰戟,縱馬疾奔而出,身後跟著五百名騎兵,惡狠狠的向成軍的右翼撲來。

司馬珂舉戟大吼:“擋我者死,繳械不殺!”

擋我者死,繳械不殺!”

煙塵滾滾,駿馬嘶鳴,數千隻鐵蹄叩擊著地麵發出如雷的響聲惡狠狠的向成軍殺來。

那響徹雲霄的喊聲,如雷的蹄聲,雄渾的健馬嘶鳴聲,還有那滾滾的煙塵,和衝天的殺氣,給成軍帶來的震撼感,成了壓倒成軍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知是誰開始帶頭,那些士氣崩塌的成軍將士,紛紛撒腿往後奔逃。

“擅退者斬!”

可憐任調雖然在大喊大叫,奈何連督戰隊都在亂軍之中亂竄,他的號令根本沒辦法傳達下去。

轉眼之間,後方的成軍便已在哪鋪天蓋地的箭雨之下,紛紛哭爹喊娘的跑了兩三成。潰敗的聲勢一旦造成,便一發不可收拾,眾成軍一個個拚命的比賽逃跑,即使偶爾有人還想血拚一把,也被熙熙攘攘的人流裹挾著往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