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官員,對於司馬珂等人的到來,倒是十分的殷勤。

畢竟堂堂宗室子弟,又是右第二品的大員,能夠下榻在他這驛站,倒也是一件幸事。而最重要的是,周琦比較來事,硬是給了驛長塞了一塊黃金,那個時候黃金雖然不是流通貨幣,但是卻是貴重物品。

所以雖然司馬珂一行人馬眾多,那驛長也吩咐驛站裏的小吏和僮仆們忙裏忙外,又是喂馬,又是準備膳食,又是打掃驛舍準備被褥,還親自給司馬珂和周琦兩人端來熱水。

眾人一路疲乏,早早安頓了馬匹和行囊,便已睡下,唯有司馬珂久久無眠,思索著明日見郗鑒之事。

次日一大早,司馬珂問清楚了太尉府所在,便率眾騎馬前往。因路途較近,各人隻騎**駿馬,很快便到了太尉府門口。

太尉府坐落在晉陵郡城東,規模宏大,占地數十畝,堪比司馬珂在長幹寺的左將軍署,門口蹲著兩隻一人高的大石獅子,又有十名甲士手執兵器,分列兩旁,更顯其威嚴和雄偉。

司馬珂率二十餘騎浩浩****而來,奔到太尉府門前二十步外,便勒住馬韁,隨著一片此起彼伏的駿馬的嘶鳴聲,眾騎緩緩的停了下來。

見得這麽多人馬奔來,門口的守衛紛紛抬起頭來,朝這邊張望,神色極其緊張。

一名羽林騎什長翻身下馬,牽馬向前,走向門口的侍衛,低聲交談了一會,隨後一名守衛從側門進入府內稟報。

等候了約半炷香的功夫,那守衛又從側門走了出來,向那羽林騎什長說了什麽。

那羽林騎什長牽馬而回,向司馬珂和周琦稟報道:“郗太尉不在府內,說是早早去大營巡視了,京口大營眾多,也不知去了哪處大營。”

司馬珂眉頭微微一蹙,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昨天他們未到日落的時候,便入住了驛站,這麽多人入住驛站,難道郗鑒會不知情?

他回頭望了一眼眾人,沉聲道:“先到城內去看看,待得晌午時分再來!”

說完,便率著眾人翻身上馬,浩浩****的奔往城中。

一路上,司馬珂特意領著眾人,在城內四處閑逛了一圈,隻見得大街之上,人來人往,兩旁客棧和商鋪林立,不時看到一群拖家帶口的北麵流人,滿臉淒惶之色,在人群之中漫無目的的竄著,似乎想找一家便宜一點的客棧落腳。

大街之上,人聲鼎沸,更是南腔北調混雜,偶爾還出現南人和北人爭執,差點要拔刀相向,又被人勸開。主要原因還是本地的南方人,對待那些南渡而來的北人,並不是很熱情,有點欺負外地人的意思。

不過總體來說,郡城的繁華熱鬧的程度,僅遜於建康城,畢竟這是北人渡江的重要一站,也是扼守三吳之地的重鎮。

自城內四處轉了一圈之後,眾人回到驛站,用了午膳,便在驛站內歇了一會。眼看日過三竿,估摸著郗鑒就算巡視大營,也應該回來了,司馬珂又率眾奔往太尉府前。

勒住馬腳之後,那騎都尉什長再次向前詢問。次那門口的守衛,問都沒進去問,直接便回複道“太尉巡查大營,尚未回府”。

司馬珂聽得真切,眼中不禁露出了一絲怒意,這郗鑒很明顯是在躲著自己。不管如何,自己身為右第二品的大員,就算他真的外出,不可能太尉府的屬官不去派人前往稟報。

他是都督中央軍事,手握重兵的左將軍,不是來找郗鑒辦事的小官,不可能太尉府的屬官這點眼色都沒有。

司馬珂雙腿一夾馬腹,催馬向前,縱馬在府前轉了一圈,高聲吼道:“大晉宗室、左將軍、都督中央軍事、曆陽縣公司馬珂,前來拜訪郗太尉,太尉若不在府中,請諸位告知,明早三更之時,司馬珂便在此門口等候太尉!”

他的聲音極其洪亮,氣勢磅礴,而且極具穿透力,透過那府門,一直傳到了府內。

司馬珂一連吼了三聲,這才打馬而回,率眾滾滾奔往驛站而去。

那府前的守衛,從來沒見到有人敢在太尉府前如此吼叫,不禁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直到司馬珂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那守衛什長這才急匆匆的奔了進去。

太尉府大堂之內,郗鑒端坐在正中的案幾前,兩旁分別跪坐著參軍李閎、長史劉遐、長子郗愔、次子郗曇、侄子郗邁、司馬劉矩、督護夏侯長等人。

郗鑒滿臉的淡然之色,微微笑道:“年輕人脾氣挺大的,很執著,有衝勁,像個幹大事的。”

北中郎將李閎,滿臉的憤然之色,怒道:“太尉位列三公,都督中外軍事,左將軍亦為太尉之下官,豈可如此無禮,竟然出此威逼之言!”

郗鑒哈哈笑道:“司馬元瑾能在數月之間一路憑軍功晉升到左將軍之職,雖然有天子偏愛,但其兩次以少擊多,大破胡虜,中護軍趙胤亦被其如收拾小兒一般,絕非等閑之輩。況且,據老夫所聞,司馬元瑾能開五石弓,明知老夫與元規交劾他,卻隻率二十餘騎奔赴京口,恐怕也有幾分自恃勇力的意味,哈哈……”

他轉頭對次子郗愔道:“你同夏侯將軍替為父前往驛站下帖,邀那司馬元瑾前來太尉府議事。”

郗愔為郗鑒長子,代郗鑒前往邀請,倒也算是較為重視。

郗愔和夏侯長急忙應諾而去。

郗鑒轉頭對北中郎將李閎笑道:“你去布置一番,迎接司馬元瑾,且讓老夫看看是何等的少年英雄,竟令丞相如此看重!”

李閎聽得郗鑒說布置一番,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恭聲道:“末將遵令,左將軍少年氣盛,便折折他的銳氣,省得以為我京口無人!”

…………

驛舍之內,司馬珂正大馬金刀的坐在胡床之上,他因甲胄在身,穿的是合襠褲,故此不用跪坐,一手拿著秋霜劍,一手拿著一塊絲絹擦拭著那鋒芒凜冽的劍刃,眼中神色極其嚴肅,隱隱藏著一絲殺機。

突然,他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聲音:“左將軍可在此處?我等奉太尉之命,前來相邀!”

司馬珂眼中神色一閃,將手中的絲絹扔到胡**,收劍入鞘,不等羽林騎前來傳報,便大步而出。

剛剛出了驛舍,便見得那驛長一臉的恭謹模樣,陪著兩個人往這邊而來。正中一名青年郎君,大概弱冠出頭的年紀,籠冠青衫,大袖翩翩,手裏拿著一把鵝毛扇,倒是頗有幾分氣度;邊上則陪同著一個全身披甲,腰懸長劍的精悍將領。

那兩人見得司馬珂,立即被司馬珂的姿容所懾,不等那驛長介紹,便已知麵前的來者是誰,當即向前一拜:“參見左將軍閣下!”

司馬珂微微一笑,淡然還了一禮,道:“兩位不必多禮!”

那正中的青年郎君,向前遞上一個大紅帖子,恭聲道:“左將軍大駕光臨京口,我等有失遠迎。在下郗愔,奉家君之命,前來邀請左將軍,明日巳時到太尉府一敘,以盡地主之誼!”

司馬珂接過帖子,淡淡一笑:“有勞閣下親臨驛舍,不勝感激,既是太尉相邀,我當準時前往,必不敢遲到。”

兩人又寒暄一陣,郗愔和夏侯長這才道別而去。

司馬珂將那張邀帖展開來,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嚴肅的神色。

這時,周琦輕輕的走了過來,低聲道:“明日之邀,明公須小心謹慎才是,就怕是鴻門宴。”

司馬珂眼中露出有趣的神色,笑笑道:“鴻門宴,誰敢當項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