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叛亂已平定,但是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司馬珂硬是和幾名心腹將領忙活了一宿。

他先是令王室六軍的宿衛軍們除遊擊軍以外全部回到營舍休憩,等候命令,不得擅自出營,否則違令者斬。然後令甘苗分遊擊軍輪值守衛外宮四門,令沈勁分虎賁輪值守衛禁宮四門,羽林郎輪值守衛天子。又令荀蕤率五百精兵清理宮內戰死的禁軍屍體,清理地麵。

趙胤和賈寧兩人以及其親兵私曲全部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接近五更時分。

初冬之時,夜晚較長,現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天色一片漆黑,遠處的景物也是影影瞳瞳的,看不清楚。

但是建康宮南門城樓上火光通明,將門前廣場也照得一片通亮。

東晉之時,隻有初一和十五大朝會,平時不用向宋代那般每天上朝,但是因為朝官的官署基本都在建康宮內,要到官署來應卯和辦公。

往日此時,在外宮辦公的官員已經陸陸續續的抵達門前廣場了。

南掖門前,迎來了第一批前來等候應卯的官員,隻是這些官員卻與往日不同。

第一批前來的官員約十餘人,不但結隊而來,而且都騎著駿馬,而非像往日那般乘坐平穩的牛車。更為奇怪的是,每個人身邊都帶著十餘名身著鎧甲、手執兵器的親兵,雖然隻是十餘名官員,卻呼啦啦的來了上百人。

這批官員開始隻是遠遠的在南掖門前的廣場邊緣觀望著,眼見得城頭上火光中的甲士肅然而立,並無打鬥的動靜,這才緩緩的靠了近來。

宮城頭上的禁軍們見得前頭來了一群全身甲胄的人馬,不禁大為緊張。畢竟遊擊軍總共千餘人,分為兩班值守四門,每個宮城門樓上也隻有百餘人守城而已。弓箭手已紛紛搭箭在弦,如臨大敵。

值守的隊主見得來者越來越近,急忙高聲喊道:“諸位挾兵甲而來,意欲何為?莫非要叛亂不成?”

領頭的一名官員,聽得樓上那隊主這般喊道,不禁急了,也高聲回話道:“我等皆乃名門之後,豈會造反?因聽聞昨日城內有賊兵叛亂,擔心被賊人所乘,故此帶了府上護衛,請問宮內現今如何?”

昨夜宮城內鍾鼓齊鳴,屯騎校尉的兵馬傾巢而出攻襲曆陽縣侯府,又被羽林騎所敗,而後長水、步兵兩營也是兵力全出,四處巡視,製止騷亂,整個建康城的官民都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所以這些官員,擔心自身的安全,來應卯也不敢疏忽,都帶了府上精悍的親兵隨身護衛,而且不敢乘坐牛車,而是全部改為騎馬,畢竟萬一遇到亂子,騎馬要比牛車跑得快。

樓上的隊主,認得說話的是尚書郎弘訥,見得城下眾官員這般緊張的情況,不禁哈哈一笑道:“諸位勿憂,宮城中的叛賊皆已被龍驤將軍及甘遊擊所擊敗,如今龍驤將軍正率虎賁及天策軍在整理宮內,我等遊擊軍負責值守四門,稍後諸位便安然可入宮了。”

遊擊軍跟著甘苗成了得勝方,立了功,這些遊擊軍說起話來顯得格外自豪。

但是,宮門前的官員卻是半信半疑,不敢太過靠前,隻是小心的觀望著城頭上的動靜。他們不敢確定這些遊擊軍是不是叛亂者,占據了宮城,引誘他們進宮。畢竟數年前的蘇峻之亂,不但禍亂禁宮,眾士族也盡被禍害,眾人可是記憶猶新,心有餘悸。

漸漸的,南門廣場上的官員越來越多,都是騎著馬,帶著全副武裝的護衛,有的自己也披著披甲,逐漸占據了大半個廣場,足足有上千人,刀槍林立,不時傳來甲葉的碰撞聲,好不壯觀。若非東一群,西一群的,不成隊列,還以為是前來攻城的。

眾人聚集在一起,離宮城一百餘步,既不敢向前,也不多問城樓上的甲士,隻是一邊小心的議論著,一邊緊張的關注著城樓上的動靜。

隨後,甘苗出現在城頭,見到城下這般動靜,不禁也吃了一驚。聽得那隊主解釋之後,甘苗不禁也啼笑皆非,便對著城樓下高聲喊道:“諸位,昨夜宮中叛亂,已被龍驤將軍平定,宮內即將整飭完畢,還請諸位稍安勿躁,待得五更一到,便開宮城讓諸位入宮。”

但是,甘苗的話雖然比那些低層軍官的話要可信得多,眾人依舊是將信將疑,有人喊道:“龍驤將軍何在,還請龍驤將軍出宮,我等便敢相信!”

畢竟,甘苗也可能是叛亂的主謀,但是司馬珂跟小皇帝是一路的,大可放心。就算是司馬珂真叛亂了,那也隻有一個目的……不會傷害他們。最怕的就是亂軍叛亂,沒有固定的政治目的,上來就是一通燒殺搶掠,最為可怕。

當當當~

就在此時,從城內的鍾樓之內傳來一陣渾厚而響亮的鍾聲,鍾聲悠揚而起,向四周**漾開來,很快便傳遍了全城。

昨夜鍾鼓齊鳴,今日晨鍾依舊按時響起,似乎昨晚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隨著那渾厚的鍾聲,南掖門那厚重的朱門,緩緩的打開,露出巨大的門洞和城門甬道。

廣場的官員和護衛全部安靜了下來,整個廣場一片寂靜無聲,眾人屏住呼吸,上千雙緊緊的盯著那宮城門,神色極其緊張。

叩噠噠~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一道騎影出現在城門甬道之內,緩緩的策馬而出。

那是一匹高達八尺的戰馬,鬃毛已被鮮血染紅,馬背上一名身材修長、身著甲胄的少年將領,腰懸寶劍,手持一杆樸刀,緩緩的策馬而出,正是司馬珂。

他身上的防矢甲雖然已被清洗了一遍,依舊是沾滿了鮮紅的血跡,頭上的武弁大冠、衣褲上,還有手中的樸刀,都是通紅一片,襯托著他那絕美的容顏,居然絲毫不違和,倍顯其無敵英姿。

刹那間,全場上千雙眼睛又全部集中在司馬珂的身上,神色各異,但是心底卻全部鬆了一口氣。

從司馬珂走出宮門起,眾人便已知道,無論昨晚叛亂者是何人,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少年宗室將領勝了……

此刻走出宮門的,不再是那個以俊美和壯詩聞名全城的宗室公子,也不再是個會做一品翡翠豆芽、蓬萊白玉豆腐、能釀瑤池玉液瓊漿的雅士,而是名副其實的權柄在握的朝廷重臣!

眾人畏懼者有之,豔羨者有之,嫉恨者有之,尊敬者有之……

但是,百官卻都知道,從即刻開始,整個建康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阻擋這個俊美賽過潘安的少年。

當司馬珂策馬緩緩的走向南掖門口的人群時,這些官員不管心中抱著何種心態,都不敢怠慢,紛紛迎向前來,彎腰深深一拜。

司馬珂一勒韁繩,在距離人群十數步外停了下來,在馬上對著眾人一拱手,朗聲道:“諸位,昨夜中護軍趙胤、護軍將軍路永、右衛將軍賈寧、屯騎校尉匡術,脅迫所屬部曲叛亂,意欲挾持天子,顛覆社稷,今本將已斬殺叛將路永及匡術,擒獲趙胤及賈寧兩賊,宮內叛亂已平定,一應事物皆已整飭完畢,還請諸位放心入宮,一如往日,不必擔憂!”

司馬珂的聲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卻極強,傳到眾人的耳朵裏,清清楚楚。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充滿敬畏的望著麵前這個全身浴血的俊美少年,如同望著一尊神祇,大氣不敢出一口。

凶猛如猛獸般的羯人的血,石韜的頭顱,石苞的頭顱,石邃的頭顱,還有重兵在握的路永和匡術的頭,以及即將掉落的中護軍趙胤的頭顱和右衛將軍賈寧的頭顱,足以證明了這個未及弱冠的俊美少年,是無敵主帥,是絕世神將,無可阻擋!

許久,眾人才反應過來,齊齊高聲道:“君侯威武!”

司馬珂朝眾人一抱拳,打馬往東籬門而去。

眾人官員望著司馬珂的背影,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有人感慨的說道:“龍驤將軍年紀輕輕,便已一騎絕塵而去,這一戰之後,恐怕又要加官進爵了,我等須努力才是。”

邊上有人冷冷的說道:“宗室強橫,又有重兵在手,對於南北士族而言,絕非幸事。”

那人道:“如此奈何,如今能壓製住龍驤將軍的,恐怕便隻有郗太尉及庾征西了。”

說話的顯然是一群北方士族,各人臉上不無憂慮,在他們看來,北方僑姓高門把控朝政,為所欲為的幸福日子,恐怕要受到來自宗室和皇權力量的巨大衝擊。

另外一邊的南方士族,也在議論紛紛,卻大多以興奮者居多。

“君侯橫空出世,力壓王導,如此那些北方傖子,恐怕要頭疼了……”

“君侯必將掌控王室六軍,加上天策軍及羽林騎,便是重兵在握,我等江東士族皆與君侯交好,被傖子們壓製的日子也該到頭了,哈哈……”

對於南方士族來說,司馬珂的強勢崛起,對他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畢竟這麽多年,北方僑姓高門,一直壓在他們頭上,令他們心中極為不服。如今司馬珂給了北方士族沉重的一擊,這是他們樂於所見的。更何況,他們南方士族近來幾個月,和司馬珂處於蜜月期,關係極其融洽,對他們來說,司馬珂的崛起更是一個利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