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田常為齊國相國，他為擴大自己的影響，想向外爭奪，以樹威望，於是上奏齊簡公：“魯國曾多次助吳攻齊，此仇不報，齊國有何顏麵見今天的諸侯。”齊簡公答應田常的請求，出兵伐魯。田常即薦國書為大將，高無平、宗樓為副將，率戰車千乘討魯國。田常親自為國書餞行，撫國書之臂說：“待將軍凱旋，當再備酒恭賀！”國書等向田常說：“吾不滅魯，誓不返齊。”
當時，正在魯國的孔子聽說齊兵已屯紮汶上，企圖一舉滅魯，大為驚駭，召諸弟子商量：“魯是吾族宗廟、墳塋之地。父母之邦，衣胞之土，我們怎能忍心坐視為他人所滅，使祖宗魂靈在九泉哭泣？誰為魯使齊，阻齊伐魯，就是魯國的大幸！”孔子話音剛落，子路請行，孔子不讓他去；子張和子石表示願往。孔子想道：他們言語遲鈍，忠直有餘，應變不足，恐難擔當此任，也不答應。時子貢侍立在旁，見孔子默然，說道：“賜（端木賜，即子貢）願往。”孔子因子貢平時善於辭令，深為賞識，便答應：“你去好！祝你成功。”子貢於是收拾起行，到了齊國的汶上，知齊軍為田常所策動，因而見田常。田常知子貢為阻齊伐魯而來，見子貢，即聲色俱厲地說：“先生此行，莫不是來為魯遊說？”子貢回答說：“不是，實為齊國！”田常甚驚異，問道：“先生此話怎講？請教！”子貢說：“魯國不是容易進攻的國家，其國小，城不固，上有愚昧之君，下有無能之臣，士卒厭戰，百姓離心，故難攻。相國不如攻伐吳國，地廣城高，兵精甲利，臣有智，將有謀，兵勇善戰，很容易討伐。”田常見子貢盡說反話，大怒：“先生為何如此辱我！”子貢請田常屏退左右，小聲進言道：“相國不聞‘憂在外者攻其弱，憂在內者攻其強’，今相國欲占齊國，相國之敵在內而不在外，如攻強吳，可借強國之手，剔除異己，成功功歸相國；不勝，將士死於外，大臣空於內，相國所謀之事就無阻了！如攻弱魯，功成，齊之諸大臣皆有功，其位牢固，相國之事則難成！”田常聽罷默然思之，遂說道：“先生所言極是，然齊軍已屯紮汶上，難以移師向吳，即使移師，人必議論，奈何？”子貢說：“這容易，相國可按兵不動，我願往吳，說吳王夫差救魯伐齊，那相國出師攻吳就有名了！”田常欣然答應。
子貢來到吳國，見吳王夫差，說：“前次吳與魯聯合擊齊，齊記恨在心，現齊軍屯於汶上，想先攻魯，後伐吳。大王知此事嗎？”夫差說：“我有所聞，先生遠道而來，必有良策教我。”子貢說：“如這次齊伐魯成功，吳必將為齊所滅，因齊勝魯，擁有齊、魯兩國之眾，吳就難以抵擋！為大王計，應趁齊軍未動，先兵救魯，吳、魯聯合，齊師不足為慮！如勝萬乘之齊，千乘之魯為吳所得，吳得齊、魯，即可與強晉抗衡，而入主中原，諸侯亦必相率而朝。大王之霸業成矣！望大王考慮。”夫差忿然說：“前者聯魯伐齊，齊曾許世代事吳，今齊對吳朝聘漸缺，已目無吳國，寡人正欲興師問罪，因聞越王勾踐，勤政愛民，君臣同心，似有謀吳之心，我欲先平越患，後再揮師北上伐齊。”子貢說道：“大王此策欠慮！越弱而齊強，伐越得以小利，縱齊則為大患。避強伐弱，非勇也，並貽笑於諸侯；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也，此何以爭霸？大王慮越，臣為大王去見勾踐，使其親率士卒從大王伐齊如何？”夫差說道：“果能如此，當然太好了！”
說服了夫差，子貢又來到越國，見越王勾踐。勾踐聞子貢將至，事先掃除道路，安排最好館舍，並派人到郊外迎候，待子貢如上賓。勾踐還親臨館舍就教子貢，說道：“賢士遠途而來，必有所教，祈示我。”子貢答道：“特來吊喪！”勾踐對曰：“我聞說‘禍與福為鄰’，先生下吊，我得福矣。願先生指教！”子貢說：“臣見吳王，說吳救魯伐齊，夫差疑越有謀吳之舉，其意必先誅越，後再伐齊，如此，破越必矣！”勾踐愕然，求子貢說：“幸得先生教我，請先生賜予良策，以救越危。”子貢說：“夫差性驕暴，太宰伯嚭讒言，大王如獻珍寶以悅其心，並以卑辭盡其禮，親率士卒從吳王伐齊，可消吳之疑慮。如攻不勝，則吳兵力削弱，王之福也；勝齊，吳必入霸中原，與強晉爭雄，是時，越即可乘吳國內虛弱而伐吳，王之仇恨，得報必矣！”勾踐再三稱謝說：“天賜先生來越！我定遵先生所教。”遂命府庫贈子貢大批金銀及寶劍、良馬，子貢不受，回見吳王。
子貢見吳王說：“我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說大王對其恩深義重，死不敢忘，何敢有謀！他將親來向大王謝罪。”夫差將信將疑，遂留子貢在吳，等待勾踐。第五天，越王果派大夫文種來吳，叩見吳王，說道：“東海賤臣勾踐，蒙大王不殺之恩，得以侍奉宗廟，雖肝腦塗地，未能報大王之恩於萬一！今聞大王誅強救弱，興大義，特使下臣文種貢上祖藏‘屈盧’之矛，‘步光’之劍，及精甲二十領，以賀軍吏。勾踐請示出師之期，將親率境內士卒三千，從大王馬後。勾踐願披堅執銳，為大王衝鋒陷陣，死而無怨！”夫差大喜。文種一離宮，即請子貢，說道：“勾踐欲隨寡人救魯伐齊，先生以為如何？”子貢忙說：“不可！不可！用越士卒，又役使他們的國君，是不義！可以讓他們的士卒跟大王伐齊，但不能同意勾踐隨大王伐齊。”夫差以為子貢說得對。子貢說服夫差，借吳之力抗齊，但如吳勝之後，對魯有所要挾，魯危仍未得解，於是去晉。欲請晉抗吳，引吳向晉，魯國才能得以安全。於是，子貢又來到晉國，見晉定公。一見麵就說道：“臣聞之‘計慮不先定，不可以應付倉促非常之事，兵將不先練，不可以戰勝敵人’，今吳與齊將戰，吳若不勝，越必襲其後；吳如勝齊，必以兵臨晉，以爭中原，您考慮過嗎？”晉定公聞聽大恐，問子貢應如何對付。子貢說：“您可早作準備，加強操練士卒，積蓄武器、糧餉，陳兵以待。”晉定公非常感謝子貢的指教。
子貢遊說齊、吳、越、晉四國，回到魯國。吳王夫差果率十萬九郡之兵向齊進擊。吳王親掌中軍，派太宰伯噽為副統帥。吳將胥門巢掌上軍，王子姑曹掌下軍。越王勾踐聞吳興師，果與越之大將諸稽郢率兵三千來助吳。夫差依子貢言，請越王返，由諸稽郢率越兵，隨夫差調用。
齊軍以國書為統帥，陳相國（田常）之弟陳逆為監軍督戰。聞吳師北來，即由汶上率師迎擊吳軍，兩軍會師於艾陵。
兩軍對壘，齊軍以公孫揮衝頭陣，主帥國書，親自引軍援應，吳軍以上軍統領胥門巢出陣迎敵。公孫揮持槍直取胥門巢，正在難分勝敗之際，齊師國書領兵掩殺過來，胥門巢前後受敵，敗下陣來。吳王夫差見首戰失利，挫傷銳氣，遂下令將胥門巢推出斬首。眾將告求，胥門巢又表示：願再戰一次，如再敗，自願請死。吳王才答應免死，另派大將展如代替胥門巢統上軍。
正當吳王夫差調整陣容，準備再戰時，魯哀公聞吳、齊會戰於艾陵，遂派大將叔孫州仇率魯軍助吳。次日，吳王夫差令魯將叔孫州仇打第一陣，吳將展如打第二陣，吳王子姑曹打第三陣。又令胥門巢領越軍三千誘敵，並命越將諸稽郢立於己旁，在高阜觀戰，以顯吳軍之威。
早晨，吳軍出陣，各守陣門。吳將胥門巢領三千越兵向齊陣挑釁。齊軍中，監軍陳逆，令士卒死戰。諸將領並於陣前盟誓：“生還者，不為烈丈夫也！”公孫揮首先出陣，迎戰胥門巢。胥係誘敵而來，不敢戀戰，一觸即走，公孫揮追來，魯將叔孫州仇接住廝殺。胥門巢又來齊陣前挑戰，齊公子夏出迎，胥又假裝被打敗，公子夏緊追不放，吳將展如迎住，兩人膠著一起，殺得難解難分。胥第三次誘敵，齊將高無平、宗樓一齊出陣，吳王子姑曹上前迎擊。姑曹大戰二齊將，毫無懼色，且越戰越勇。吳王夫差見之，怕王子有失，遂命太宰伯嚭領一萬軍馬上前助戰。齊帥國書引軍出陣，揮刀堵殺。戰約半個時辰，吳王夫差下令，以鳴金為進（按習慣是擊鼓進軍，鳴金收兵），他親領三萬人馬，鑼一響就衝下山來。齊軍聽到吳軍鑼響，以為吳軍收兵，思想一時鬆懈下來，被吳軍一陣衝殺，亂了陣腳，四處潰逃。胥門巢為報昨日之仇，在三陣之軍混戰時，特尋公孫揮。公孫揮一人力敵叔孫州仇和胥門巢，漸漸不支，終被胥門巢一槍刺中喪命。夫差揮軍，衝入陣中，見宗樓正戰王子姑曹，即扯弓搭箭，向宗樓射去，宗樓中箭而倒。
齊帥國書見齊軍連折幾將，有人勸其易服而逃，他說：“既盟誓，焉偷生！”於是脫掉盔甲，衝入陣中與吳軍拚一死活，為吳軍所殺。主將一死，齊軍全軍崩潰，吳軍全勝。
齊簡公聞主帥陣亡，全軍敗績，無奈之中，隻好向吳謝罪請和。夫差為向中原爭霸，以仁義服人，主張齊、魯仍修兄弟之好，並命齊、魯兩國當麵歃盟。艾陵之戰結束後，夫差即以得勝之軍逼近晉國。晉定公因聽子貢之說，早有準備。因而吳、晉兩軍相遇於黃池，吳軍大敗。
在這一事件中，子貢遊說四國，縱橫捭闔，大獲成功，足見春秋謀士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