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冷新晨時,秦子越之前的狠厲之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溫和有禮,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甚至還主動為冷新晨拉開了座椅,邀請他入座,將姿態擺放的很低。

“冷先生請坐,您今天可是我們的客人,能見你一麵兒也是實屬不易。”

冷新晨聽著秦子越的話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推辭幾番後便坐了下來,盡管他努力佯裝著鎮定,可那即便坐下後依舊攥緊的拳頭,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盡管酒吧內的隔音效果很好,又有著音樂聲做掩蓋,但他還是聽見了門外那酒瓶碎裂的聲音。雖然來之前他就做好了這場飯局是個鴻門宴的準備,也定然不會歡快收場。但當門被關上,無法親眼看到外麵的場景時,人的腦海中便會隨著聽見的聲響不斷腦補,而那腦補的畫麵隨著打砸聲,還是讓久經風霜的他忍不住多了幾分擔憂。

他雖然知道這些人的手段很殘忍,但畢竟合作這些年,他從未親眼所見。可如今這一幕就發生在自己眼前,也讓他不由得擔憂起自己的下場,如果是自己無法達到那些人的要求,是不是也會落得和門外之人一樣?

秦子越見冷新晨的臉色不斷變化,便知道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定是傳入了他的耳朵,而這種殺雞儆猴的效果,也正是秦子越想達到的,畢竟他和王安邦都知道冷新晨是個聰明人。

秦子越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也被郝也許察覺到,她不禁在心底暗想,眼前的男人真是個需要警惕的人,他不僅是個好的棋手,更是個擅長布局之人,碰上了這麽個人當對手,想來日後特別行動小隊的日子要更加謹慎了。

郝也許邊想著邊將身子轉向秦子越,試圖用胸前的儀器將在場幾人的臉一一錄下,可就在攝影頭剛剛掃過冷新晨時,一旁的秦子越便招呼她準備上菜。

郝也許深知秦子越這是要說正題了,想將她支出去,可卻又不敢明麵著違反他的指令,隻能恭敬的點點頭彎著腰退後。可在轉身的一瞬間,郝也許瞥見了坐在門口兒處,剛才為那被趕走的“王叔”求情的男人,於是眼神一轉,便故意的借著男人伸出的腳絆了一跤,向男人身側摔去,而男人也正如郝也許猜測的那般,立刻伸手接住了她。就在那男人伸手扶住郝也許的刹那,她便借著自己的背影擋住了秦子越的視線,立刻將胸前的裝有攝像頭的紐扣扯下,裝入了那男人的西裝兜裏。

郝也許做完了一切後,立刻從那男人懷中起身,羞紅了臉的捂著胸前破損的襯衫對男人連忙道歉感謝,拖著踉蹌的腳步快速離開了屋子。

“咱們老林這張臉,真是威風不減當年,都滿是皺紋兒了,還總是有小姑娘主動投懷送抱的,真是讓人羨慕。不過小秦啊,這我就得批評你一句了,你這好歹這麽大的產業,怎麽對底下的人這麽摳?連個好點兒的工裝都不給配備,衣服上的紐扣,說崩壞就崩壞了。”屋內傳來的嘲諷聲卻讓郝也許心下一驚,生怕被秦子越察覺出異樣,連忙加快了腳步,推門離開了包廂。

而此刻包廂內的秦子越思索著剛才那人的話,眼神不禁看向郝也許離開的方向也順著剛才那人的話開了幾句玩笑。而在一眾汙言穢語的玩笑中,飯桌上的氣氛也總算緩和了下來。可那些玩笑聽在冷新晨耳中卻十分刺耳,讓他如坐針氈,他隻想要趕快弄清楚這幫人今天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秦子越見冷星辰額頭冒出細汗,始終抿著嘴一言不發的樣子,便知曉時機到了,於是便清了清嗓子開口:“今天來的都不是外人,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叔伯長輩們,而冷先生跟我們也是合作多年的老友,這麽算起來大家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今天叫冷先生來確實是有一個小忙,希望您能幫助我們。主要是現在經濟環境不好,咱們手下還有著那麽多員工需要跟著我們討生活,也實在是被情勢所逼迫。”

秦子越的話讓冷新晨心底咯噔一聲,往日他是個最擅長推拉戰術與春秋筆法的人,也自認對人性的拿捏恰到好處,可此刻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秦子越麵前,他卻有些慌了神,無論如何也看不透眼前的這位年輕人。

甚至希望秦子越能夠盡快把話說明白,是死是活,好給他一個痛快。

“您這說的也太客氣了,就算現在的經濟環境不好,也不能影響到您呀。您這自謙的有些過分了,您要這麽說的話,那不就像是小小的充電寶將國家電網給吸幹了嗎?經濟環境不好,影響的也隻會是辛苦幹活的人。就像我家樓下有個擺地攤兒的小夥,就連他都說今年的生意要比往年差上許多。您這邊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隻要是我老冷能夠做到的,定然是義不容辭。就算是為難一點兒的,衝著王先生當年的提攜之恩,我冷星辰也定會竭盡全力而為。”

冷新晨恭敬的態度讓秦子越十分滿意,隻見他伸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在旋轉玻璃上,又將那杯茶轉到冷新晨麵前,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緩緩開口:“冷先生在運輸公司的地位非常高,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不過是想請您幫個小小的忙,對於冷先生來說絕對是十分簡單的事情,也不用竭盡全力而為之。”

聽著秦子越的話,冷新晨看著麵前晃動著波紋的茶水,隻覺得他的內心被這茶水掀起了波濤駭浪,他聽出了秦子越的言外之意,定是要讓他在運輸的過程中放水,好從外麵接進來一些別的東西。

冷新晨眼神一轉,接過了那茶杯吹了吹熱氣後便豪爽的一飲而盡:“您看我這樣子也知道我是個粗人,這些年幹的也都是賣力氣的活計,有什麽話您跟我直說就行,您這麽拐彎抹角的,我老冷還真是一頭霧水。”

秦子越看著冷新晨裝傻的模樣也不著急,反倒是點起一根煙,緩緩開口:“我聽說冷先生是當年上海派來的援疆幹部在,之後對新疆這片地方生了感情,於是便也就留在了這兒。後續還特意將妻子和兒子也都接了過來安頓在這兒,想必定是對這片土地有著深刻難以割舍的感情。就衝著您對這片土地付出的辛勞,今天我都得敬您一杯,感謝你的付出。”

“這是哪兒的話,你要這麽說可就折煞我了,比起您創造的這些工作崗位,給當地的人民提供的這些優沃的就業條件,我們做的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向您多多學習,爭取不辜負大家的信任,一同將這片土地建設的更好。”

冷新晨聽見秦子越提起自己的妻兒,眼中露出一閃而過的慍怒,可隨即便眼神一轉打定了主意,定要讓秦子越親口說出他們想要讓自己辦的事兒,於是隻是用幾句話輕飄飄的話,便將話頭又推到了秦子越身上。

“既然冷先生這麽說了,那我也就不再推辭,接下了這份兒褒獎。嫂子和我大侄子在這邊兒,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您一定得跟我說,讓我這當晚輩的也盡盡力。咱們之間也不能光讓您出力氣幫忙兒,我這邊兒的功夫肯定也得做到位,才能讓你心裏舒服,朋友之間講究的就是一個有來有往。不然光讓你努力的話,再親近的關係也會讓你寒了心。”

秦子越說著別有深意的看向冷新晨,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又繼續道:“就像前幾天你這大費周章的給我侄子又是換學校,又是請保鏢的。還有嫂子那工作你還特意托人去幫他調動,你這就是對我見外了。有什麽事兒你直接跟晚輩招呼一聲不就好了,何必還大費周章的搭著人情呢?我直接一句話就都能幫你辦了。畢竟我也是這片土地生長起來的,對這裏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冷新晨聽了秦子越的話臉色一沉,沒想到自己前幾天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小動作,實則卻全被秦子越盡收眼底,不由得眉毛微簇,擔心起妻兒的安全。

秦子越見冷新晨的心理防線被攻破,眉毛輕輕上揚語氣輕快地開口:“如今這世道,人才才是最難得的,就比如我們公司來說,之前有一個技術部的工作人員,趁著我們公司安保換班兒的時候,竟然拿著我們公司剛剛研究出來的專利,就要去投靠其他公司。還好我們公司的人發現了他意圖不軌,一路追蹤到了他的位置將這個人找到,不然我們公司損失可就大了。”

見秦子越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是要讓冷新晨幫他們在運輸車內藏一個人從外麵運進來,冷新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向他。

“那這人可真是狼心狗肺,隻是不知你們是在哪裏找到這個人的?”冷星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開口問道。

“說起來這事兒就更讓人心寒了,他要是投靠了國內的其他競爭對手公司,也能給我們省點兒事兒,畢竟是在國內都好解決。可這人卻跑出去了,那這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泄露商業機密了,這可是個大事兒。畢竟這項專利技術現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

冷新晨不敢再繼續問下去,生怕自己知道的越多,便越會被這場危機的漩渦卷進去,毀得體無完膚,隻能訕訕的收了聲,等待著秦子越再次開口。秦子越見冷星辰麵色慘白的模樣也知道了他明白自己的意圖,於是便畫風一轉,說著自己有個親戚在他們公司上班兒,聽說他們公司的員工們最近都在議論冷新晨和袁有為的關係,還說下一任的董事長有可能就要從袁有為換成冷新晨了。

“要我說,冷先生您的能力這麽強,又豈是那種甘居人後的性格呢?您就應該當上這董事長。想當年公司剛成立的時候,若沒有你拉來的那第一筆訂單,這公司如今也不是現在的規模,怎樣說來你都是這個公司最大的功臣,可風頭卻都落在姓袁的頭上了。幹實事兒的人沒有得到應得的,卻讓那滿嘴仁義道德的人出盡風頭,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想的,若是我的話定會鼎力支持冷先生當上這個董事長,期待您將這公司再帶上一個高峰,成為行業頂端的企業。”

冷新晨心底清楚,秦子越的這番話便是對於他剛才給自己提出要求的報酬,雖然這報酬讓他十分心動,可他提出的運人要求風險實在是太大,兩相對比之下,那董事長的位置,此刻在他眼中倒也沒有那麽重要了:“您這可就太高看我了,領導們選擇了有為哥肯定是有領導的想法。我跟有為哥也是這麽多年的兄弟了,咱們兄弟倆不管是誰當上這董事長,都是真心的為對方高興,並且不管誰在這個位置上,都一定是為了公司好,想要將公司變得更好,更好的回饋社會和人民。”

聽著冷新晨拒絕的話,秦子越眼底閃過一絲不快:“我知道冷先生是重情重義的人,可是有時候人在江湖,情誼往沒有自身的幸福重要,如果你為公司又帶來了一筆新投資,那在員工的心裏也會有所衡量,這董事長的位置到底該是誰的?”

見秦子越步步逼近,定要在這場飯局內讓自己給他一個答複,冷新晨也不由得焦急起來,連忙端著酒杯起身,對著秦子越微微頷首恭敬的開口:“冷某感謝諸位的高看,隻是我自知能力甚微,而且我這人是個粗人,對什麽事兒反映的都比較慢,所以還請在座的各位見諒。諸位的想法我都知道了,等我回去想清楚,一定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