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食堂王安邦當著眾人麵對郝龍說的那些話後,他現在對食堂已經有了陰影,要不是自己的工資都用來還債,家裏也不再給他生活費,他根本不可能來食堂,可如今就算在食堂吃飯,他也是帶著飯盒打完飯後便立刻離開。
唯獨今天郝龍沒有帶飯盒來食堂,正拿著餐盤排隊打飯時,卻撞見了怒氣衝衝的王安邦從門口走來。郝龍見到王安邦下意識的就想逃跑,卻不想王安邦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形象,大吼了一聲他的名字便快步跑來。
一向擁擠吵鬧的食堂,此刻也被王安邦的怒吼喝到,霎時安靜了下來,而食堂的眾人也都自覺地為他讓出了一條路。王安邦怒氣衝衝地走到了郝龍麵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你這個畜生!我要殺了你!你怎麽針對我欺負我,甚至故意傳播我的謠言,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都可以不追究,是我自己沒本事,可是你怎麽可以這麽做!整個廠子的人都知道我們倆的事,你明明知道的。”
“我又欺負誰了?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放手!”郝龍現在是真的有些害怕王安邦,下意識的後退想要逃離,卻被他抓住無法動彈,可在聽到了王安邦的一番話後更是一頭霧水的辯解著。
“郝龍,我不會放過你的!就說你父親在威脅我,我這次也不會妥協了。”王安邦說完不等郝龍回過神,便自顧自的離開了食堂,而等郝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王安邦坑了之後,這才連忙跑出食堂。
王安邦和郝龍再次大鬧食堂的事,很快又傳遍了整個廠子,引發了一係列的議論。
“你們說王安邦今天在食堂說的,到底什麽意思呀?難不成之前有關於王安邦的那些事兒都是郝龍派人造謠的?”
“這你還不明白,肯定是有關於李愛玲的事兒,他都說的那麽明白了,你怎麽還聽不懂?難道是郝龍對李愛玲做了什麽?該不會是……”
“該不會李愛玲真被郝龍……那這可是犯罪,李愛玲怎麽不報警?難不成這事兒還是李愛玲同意的?那王安邦也太慘了,平白無故當王八。別說在食堂揪著好衣領罵一頓,要是我的話肯定把他揍成豬頭。”
王安邦知道李愛玲今天出差,因此故意找到了這天對郝龍發難,可卻不曾想李愛玲竟提前結束出差回來了,而當他看見周圍人的眼神和議論時,隻當是之前父親的事兒,也沒有過多在意,甚至下班時也故意等在了門口兒給王安邦驚喜,隻是這一次卻不曾想王安邦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自顧自的自己走了。
此刻正是下班兒的高峰期,廠子門口全是下班兒的員工。而王安邦麵對李愛玲的積極招呼,則是熟視無睹沒看見似的轉身扭頭便離開了,李愛玲見狀連忙追了上去,而周圍的人見王安邦對李愛玲冷淡的態度,更是加深了他們心中的猜想。
李愛玲訝異王安邦對自己的態度,便一句追著王安邦一路回家,她一路追王安邦躲,最終在王安邦看似誤打誤撞地躲入了一家KTV時,卻不曾想在這裏撞上了郝龍和他的那些混混朋友們,而兩人又在這歌廳大打出手。
郝龍本就被王安邦在食堂鬧的那一出弄得心中煩悶,而此刻見他竟然主動送上門兒來,也不客氣地招呼著身旁人對他動手,幾人打得難舍難分之時,李愛玲也終於追了上來,將人群中的王安邦救了出開,而三人在歌廳鬧的這一出很快便傳播開來,甚至還演變出了好幾個版本的八卦故事。
在那個手機剛剛普及,電腦還是個新鮮物的年代裏,八卦故事靠著人們口口相傳,而從每個人口中傳出的故事便都進化了一個版本,最終甚至整個城區的人都知道了三人爭風吃醋的愛情故事,一時間三人也成了“名人”。
而就在三人的各個版本兒故事在城中瘋傳之時,王安邦新研究出的機器獲得了國家專利和省裏的認可的事兒,也傳到了廠裏。眾人對於王安邦的評價又從了最開始的評詆毀他偷東西到可憐他被郝龍欺壓,再到如今羨慕他的成就。
“安邦,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厲害了,這麽短的時間內竟然能研發出兩台機器,竟然連我都瞞過了。廠長特意交代我了,說你是上麵兒點名兒要重點培養的對象,你如今可是我們廠子中的大明星啊。”李師傅盯著王安邦,眼中閃過一絲怨對,陰陽怪氣的開口。
“師傅,您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呀?我這不是想著等事情都確定下來再告訴你,這機器是我準備送給愛玲的聘禮,我知道以我家現在的情況想要求取愛玲是高攀了,所以我準備把這台機器的全部收益以及後續的專利費用都交給你。”
王安邦將一旁的茶水端來恭恭敬敬的遞到李師傅麵前又繼續開口:“師傅,我聽說過幾天省裏邊兒要來人上我們廠子裏來考察,到時候他們肯定要看這機器是怎麽運行的,這是倉庫的鑰匙,除了保衛科那兒有備用的之外,就您手裏這一把,我知道您現在是升職的關鍵時期,到時候就由您在領導們麵前掩飾著機器是怎麽運行的。”
王安邦見李師傅沒接鑰匙便直接放在了書桌上,他知道這個老狐狸對自己肯定會多有防範,不會平白無故的接受自己的好意,於是便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繼續開口:“我對愛玲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廠子裏邊兒最近的風言風語很多,我不想再讓愛玲受到傷害,可是我現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身份能夠保護她,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同意我跟愛玲兩個人的事兒。”
李師傅看著鑰匙上的亮光兒,是看見了自己即將升遷的希望,點燃一根煙,在煙霧繚繞中將那鑰匙放入兜裏緩緩開口:“不過是一些閑言碎語罷了,不用在意,日子是過給自己的,這要是我就先替你保管著。畢竟這機器是你自己獨立製作的,到時候還是要你親自展示。”
王安邦看著李師傅眼中無法遏製的欲望,思索半晌深吸一口氣,退後半步跪了下去,重重地磕著頭,起身開口:“若是沒有師傅這些年的教導,我也沒辦法自己製作出這台機器,是我之前疏忽了這台機器本就是我和師傅一起製作的。求師傅成全我和愛玲。”
見王安邦十分識趣地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李師傅嘴角浮起一抹滿意的笑,而後又迅速斂下,起身將王安邦扶了起來:“怪不得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你這混小子為了愛玲那丫頭還真是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機器現在對廠子有多重要?還有你把你師傅當成什麽人了,我是那種能夠搶占徒弟功勞的人嗎?隻要你混得好了,師傅比誰都開心。”
王安邦見李師傅把鑰匙塞回了抽屜中,嘴邊浮起了一抹陰狠的笑,而後便寒暄了幾句,轉身離開了屋子。
“要我說老李家這回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光想著要攀上郝家,這回把自己的女兒搭進去了不說,現在還被王安邦踩在了腳底下。”
“那李愛玲平時裝得清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連郝龍的示好,他也熟視無睹,可結果還不是看中了郝家的權勢,拋棄了王安邦,這回有著她後悔的。”
“聽說明天不僅有省裏的大領導要來,還有中央的人呢,都是特意要來看王安萌新研發出的這機器的。如果這次對我們廠子的考核通過了,那咱們廠子就能拿到一大筆投資,直接成為全國數一數二的企業,到時候咱們的日子就都好過了。”
李師傅這人不愧是個老狐狸,在廠子中出現有關他的謠言時,他麵對王安邦存了疑心,盡管王安邦要跟李愛玲結婚,為請求將這展示的機會讓給他,但兩人也是師徒一場,他自認為自己還是了解王安邦的,這人之前單純隻是因為他毫不在意和麵對他在意的事情,他的心思不比自己少。
特別之前他拒絕了王安邦為他澄清謠言,最終害得他父親在工廠自盡,因此他擔心王安邦會在機器上做手腳,在大庭廣眾下讓自己難堪,於是在展示的前一天,他特意提前來到了廠子,對機器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測,確定機器完全沒問題,能夠正常運行後,又特意交代了保衛處的人要對機器嚴加看管。
“機器我已經檢查過了,能夠正常運行,明天領導們就要來檢查機器了,現在咱們廠子最重要的就是這台機器,你們一定要看好他,千萬不能讓有心之人將這機器破壞了,這屋子裏就連一個蒼蠅都別放進去,就算是王安邦要進去也不行。”又囑咐完了保衛處的人,李師傅將那房門鎖好後,這才放心地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廠子禮儀的眾人便開始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又是掛條幅又是練習著歡迎詞,生怕沒有招待好省裏來的領導們,失去了這筆投資,直接影響到自己的生活質量,而就在眾人忙著準備之時,今天的主角王安邦卻遲遲沒有出現。
“廠長,我昨天晚上出了車禍,人現在還在醫院,今天恐怕是無法回到廠子了。不過我師傅對這台機器也很熟,他一定也能夠熟練的操作起來的。”
正焦急地尋找王安邦的廠長,看見手機裏的短信後,連忙一把抓住了李師傅,將他拽到一邊,將自己手中收到的短信遞了過去,擔憂的開口:“老李,你跟我說句實話,你這徒弟到底咋回事兒?今天這麽重要的時候他不來,這不是明擺著要給我上眼藥呢嗎?”
李師傅見到王安邦發的短信,雖眉頭緊鎖,但心底卻在誇讚著王安邦的聰明,也放鬆了對他的警惕,安撫地拍了拍廠長的肩膀開口:“別擔心,畢竟他是我徒弟,他的那時本事都是我教的,這機器我也能靈活運用,肯定不會耽誤咱們廠子裏的大事兒。”
得了李師傅的保證,廠長終於放下心吩咐著把這件事交給他負責,千萬不要讓自己失望,接著便轉身走到了大門口兒去迎接領導。
在王安邦的安排下,李師傅果然也沒有讓那些來賓失望,剛跟省裏的領導們介紹完這機器的運行原理和各種參數,正準備在領導麵前展示之時,卻不曾想機器剛啟動不久,機身便傳來了“轟隆轟隆”的巨響,而後更是冒出了滾滾濃煙熏得在場的人不斷地咳嗽。
就在廠長一邊給李師傅使眼色,讓他趕快加機器修好之時,王安邦卻從門外跑了進來,指著李師傅的鼻子就開始罵了。
“師傅,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明知道這機器我製作得有多麽困難,怎麽如今還要故意將這機器毀壞?你難道不知道這機器對我們廠子來說有多麽重要嗎?他可是我們廠子現在最大的希望。”
那一眾領導見到突然闖入的王安邦不由得一愣,而後又聯想起了他說的話,便狐疑地看向了一旁的廠長和李師傅,嚴肅地看向了廠長,讓他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而廠長麵對王安邦突如其來的發難也是一臉無措,剛要伸手叫人將王安邦帶下去,就聽見王安邦又開口叫嚷著。
“你們先是利用了愛玲來欺騙我,讓郝龍將我綁架走,然後又瞞著我自己啟動機器,故意將機器毀壞,現在還要讓我給你們一個解釋,難道這天底下的公理都是由你們這些人說的算的嗎?”
王安邦的話讓廠長心下一驚,連忙擋在省領導麵前對他表示歉意,並說王安邦這人平日裏專注於研究機器,也不太與人交往,什麽綁架,故意破壞的根本就沒有,這中間一定是出現了什麽誤會,自己一定會把事情調查清楚。
郝父見王安邦在省領導麵前,就敢將事情扯到自己兒子身上,此刻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出聲否認。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自己在這個重要的關頭臨陣脫逃,還將責任全都推到別人頭上。難不成你這機器出現了問題,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誤才鬧得這麽一出?”
聽著郝父這麽一說,廠長也瞬間想起王安邦給自己發的消息,連忙掏出手機遞給省領導解釋道是王安邦自己發的消息,說他出車禍了,廠子裏沒辦法才找人頂替運轉機器的。
省領導麵色陰沉地看著手機上的短信,而後又看向王安邦剛要開口,卻不想王安邦一把掙脫了束縛,走到幾人麵前一把奪過手機看著,冷笑著說這短信根本就不是自己發的,接著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幾人讓他們查看到底有沒有這個短信,況且這手機號也不是自己的。
“郝主任,你和你兒子平日裏在廠子裏作威作福,欺辱我也就算了,誰讓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呢。但是你們怎麽能將主意打到了這台機器身上,這台機器現在已經歸廠子所有,你們這是在破壞公共財產!損害人民的利益。而且你們明知道今天有領導要來,竟然還在這麽重要的關頭鬧事,不就是為了要影響廠子這次投資,給廠長添麻煩,好讓自己你在換屆中當上廠長嗎?你們竟然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損害廠子和所有員工的利益!”
王安邦的一番話讓圍觀的工人們以及廠長的臉色都陰沉了下來,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這個王安邦說的該不會都是真的吧?難道他們是故意把這機器整壞的?但是郝龍今天確實沒來上班兒。”
“太不像話了,這幫人為了自己當上廠長,竟然拿我們這麽多工人都不當回事兒,還有損壞廠子的利益,我們一定要討個說法。”
“沒錯,王安邦這機器是剛剛製作好,現在省裏都拿了獎的,現在就被他們這麽毀壞了,我們必須要討一個說法。”
李師傅看向王安邦,察覺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很厲後,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王安邦早就算計好的,甚至從他父親母親去世後就開始著手準備了,為了將他們幾人全部都牽涉進去,他竟然下了這麽大的一盤棋。
王安邦感受到李父的視線,此刻也沒有回避,反而是充滿了挑釁地挑著眉毛看向他,接著眼神一轉充滿了悲傷:“師傅,他們跟我說你和郝龍接觸密切,我還不相信,可沒想到這些事情中,竟然從一開始就有您的參與。你教過我,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忘記科研的本心是要為人民和國家服務,可如今怎麽能棄所有員工而不顧,隻為了自己的私欲,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王安邦痛心疾首地看向李師傅:“難道就因為這個機器研發的時候,您說過要掛上你的名字才有可能通過國家檢測標準,卻被我拒絕,因此你心生報複嗎?還是上一次我被所有人誣陷偷東西,請求你幫忙說出當年我父親斷腿真相,惹得你不開心,所以您才要這般嚴厲地教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