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重影

我和趙師傅到葉天明家門口時,就聽到院子裏一男一女正在爭吵著什麽,男人的聲音很大,盡管他極力掩蓋語氣中的不耐煩,但我還是能夠聽的出來。我們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門外稍微聽了一下。

那男子道:“我是好心幫你們,你們怎麽就是不開竅,你這房子是死過人的,現在如果不賣的話,以後再想賣,可也沒人能給出這個價了。我是因為咱們兩家挨著,我正好想要個大院子,你把這個院子賣給我,拿著這錢也夠在縣城裏付個首付,買個小戶型了,多好的事情,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你們怎麽還不接著呢?”

女人道:“這塊地方是葉家住了好幾輩子的,這房子也是前幾年天明剛剛翻蓋過的,他人剛走,我就把他的家賣了,這樣我跟改嫁了有什麽區別。我說了會給他守著就是會給他守著,我也不稀罕什麽縣城的房子,我們就是村裏人的命,以後我兒子還在這裏娶媳婦呢。”

男人道:“都什麽年代了,先不說你沒改嫁,就算是你改嫁,有誰敢說你什麽的?而且這就是村裏一塊破地,有什麽值得守著的,我是真搞不明白你怎麽個腦子,你去縣城付個首付,慢慢還貸款,你孩子以後還能在縣城裏上小學,就不是窮山溝子裏的命了,你這死腦筋,不隻耽誤自己,還耽誤孩子前途,你知道不?”說著說著,男人的聲音就高起來了。

對於男人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女人完全沒有接招,隻是道:“你小聲點,我孩子發燒呢,剛睡著不大一會兒,別再吵醒了。”

男人道:“行,今天我也就說到這,我的話你好好考慮考慮,這麽多年的鄰居了,你問問天明他媽,我跟天明從小是光著屁股一塊長起來的,我不可能在他走了以後欺負他家孤兒寡母的。我確實是想要這塊地,這也沒什麽好瞞著的,但我絕對沒有坑你們的意思,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聽腳步聲,男人應該是要走,腳步聲朝著大門的方向過來了。我們兩個想要躲肯定是來不及了,隻好裝作剛到門口的樣子,我抬手就去敲門。

結果正好我要敲門,那男子拉門要出來,門也開了,我手也出去了,啪一下,手抽在了人家臉上,雖然拍門覺的沒用多少力氣,但這巴掌乎人家臉上還是啪的一聲,我手都有點疼了。就像平常你吃東西,覺的自己也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咬,但如果不小心咬到舌頭,那感覺保證讓你難忘,一半的幾率會咬出血。

這男的也是倒黴,出門也不看一眼外麵是不是有人,巴掌乎過來也不知道躲,直接臉上落了個醒目的大巴掌印,疼不疼的,關鍵這也忒特娘的難堪了。

那小子瞬間臉就黑了,我手沒來得及抽回來,就被他捏住手腕,往背後一扭,直接給擒拿了。

我直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是敲門,沒注意有人出來。”

但那人哪裏聽的進去,押著我就進了院子。

男人道:“我說弟媳婦,這就是你不講究了,天明沒了這段時間,你們有什麽事情找我幫忙,我都沒有推辭過吧。就算是我家裏有其他的事,我都是盡量安排,實在擠到一起了,我找別人處理我們家的事情,我也先緊著過來給你們家幫忙,知道你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能照應我就盡量的照應了,做哥哥的沒瞎說吧。就算這次我看上這院子了,想讓你們轉手給我,我給的價格也夠公道吧,隻有多給沒有少給的道理。雖然咱們沒談成呢,但我每次過來都是好說好商量,還給你們提東西的吧,我覺的我做的夠可以的了,你這在外頭埋伏人打我,算怎麽回事?”

剛才院子裏說話的女人,就是葉天明的媳婦,本打算進屋的,但是一見我們進院,就又轉頭回來了:“你們要是想打架到外麵去打,我家裏孩子需要休息,你們別吵到他了。柱子哥我雖然是個女人家,但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這個院子我們不能賣有我們的理由,但柱子哥一直幫忙照顧,我都是記在心裏的,縱使我一個女人家,沒有什麽可報答你的,等小海長大了,我也會一直讓他記著柱子叔叔的恩情,有能力了一定報答,畢竟你在我們最艱難的時候,給過援手。我沒找人埋伏你,更沒找人打你,我也不認識這兩個人,他們估計是走錯門了。”

這麽說來,這個男的就是昨天晚上葉天明給我提起的柱子了,聽這兩個人說話,這柱子雖然生的相貌凶悍,但也並不是什麽壞人,我剛想再開口跟他解釋,但胳膊被他扭的生疼,而且現在弓著身子,連呼吸都不順暢,一時間竟是連說話都費勁。

趙師傅也好幾次想張嘴,但是根本就插不上話,柱子一聽葉天明的媳婦說不認識我們兩個,更加不給我們解釋機會了,跟葉天明的媳婦說:“那行,你先好好照顧孩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支會我,咱們這買賣成不成的,我也還是你柱子哥。”

那女人道了謝,就又進屋去了,而我則被柱子押著,直接出了院子,押進了另一戶人家,趙師傅自然也隻有一路小跑的跟著過來了。我是真後悔沒讓小慧一起來,要是這小丫頭在,現在局勢早就反轉了,還輪的到被人欺負我?

不過想想自己被人欺負了,居然想著讓一個女人來保護我,也忒特娘的沒出息了,這種想法,還是不要有的好,倒是哪天他們嘴裏那個牛逼的鵬鵬要是真來了,我一定要讓這個高人教我幾手功夫。

柱子把我扔進院子裏,然後還反手把大門給關了,還嘩啦一聲上了鎖。

趙師傅急得直喊:“你幹什麽?你敢動粗我可報警啊!”

我心道:幹什麽?這還用問啊,這叫關門打狗,咱們倆今天要想出去,估計難了。

柱子一臉不屑的看了看我,臉上再沒了之前在葉天明家的時候那股憨厚仗義勁兒,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下道:“說說吧,哪條道上的,是不是也打那個院子主意了。我告訴你們,我看上的東西,誰也別想跟我槍。”

我趕緊道:“大哥你真誤會了,我們又不是這個村的,就算要了他這個院子也沒多大用處,我是天明之前的同事,天明不在了,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柱子冷哼一聲道:“少裝蒜,天明以前是修車的,那個攤上就他一個人,哪裏來的同事。”

趙師傅也趕緊過來說:“真的是同事,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算是在一起上過班,天明沒的時候,我們還過來幫忙發送來著,你想想,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聽趙師傅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起來,那天在葉天明葬禮上,是有見過這個柱子的,當時他跑前跑後的,確實非常賣力,真是當自己家的事情在忙活。

柱子想了一下,問道:“你們是紙紮店的人?”

我說:“對對對,就是紙紮店上的,剛才就是一場誤會,我真沒惡意。”

雖然確認了我們兩個的身份,但柱子臉上的警惕卻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道:“是紙紮店的人,那就更可疑了,我知道這姓趙的老頭子有點道行,八成是也盯上那地窖裏的東西了,不過我告訴你們,那東西現在已經有主了,我知道你有道法的人,不會把我一個普通村漢放在眼裏,但不怕告訴你們,我就是個跑腿的,真正想要那塊地的人覺對不是你們能惹的起的,我勸你們還是別趟渾水的好。”

趙師傅歎了口氣道:“我趟什麽渾水啊,天明也算是跟我們認識一場,他家小孩子生病,他媳婦跟他念叨,他不知道是平常生病還是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不放心所以找我們過來看看,這是我們紙紮店裏坐診的神醫,我們今天是過來給孩子瞧病的。”

柱子半信半疑道:“天明找你們?他都不在了怎麽找你們?你別玩虛的,拿死人糊弄我。”

趙師傅大言不慚道:“我糊弄你幹什麽?天明現在確實是鬼,但我們紙紮店做什麽生意的,你應該也聽說過,他找你們找不到,要是想找我們說點什麽事,還是不費多少事的。”

柱子點點頭道:“行,我信你們一回,你小孩子確實是病的有點不太正常,這兩天總是反反複複發燒,藥沒少吃,但一直不見好轉,你們去看看也好。不過你們不能單獨見他們家人,得我跟你們一起去。”

趙師傅道:“這倒沒什麽,那咱們也別耽誤了,趕緊去看孩子吧。”

三人重新又回到葉天明家,發現大門已經又從裏麵反鎖了,敲半天門,才見葉天明的母親來開門,一看又是柱子,一臉的不歡迎,不過她還是很快認出來我和趙師傅,客客氣氣的讓我們進去坐,柱子跟著一起進來,老太太也沒說什麽,但臉上明顯就是不歡迎,柱子也不在乎,全當看不見老太太的一臉嫌棄,照樣跟著進了屋。

一進那間屋子,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全遮光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屋子裏麵非常黑,而且溫度比外麵要低了好幾度,不隻溫度低,還給人一種陰冷陰冷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好,反正一進那屋子,我直接一身雞皮疙瘩。葉天明葬禮那天,我還進過這間屋子,當時因為覺得隻要是在比較黑暗的環境中,就有可能看到葉天明的死因,所以還嚐試拉過這個窗簾,但怎麽拉,邊緣都有光會透進來,後來不得不放棄這間屋子,改去了地窖。

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窗簾,居然拉的嚴嚴實實,一點縫都沒有。這樣的環境裏,就算沒病都要給憋出病來,更何況還有一個生病發燒的小孩。

我看了一下**躺著的小孩子,還有坐在一旁的葉天明的媳婦,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一時沒有適應屋子裏的黑暗,看著那小孩身上居然有重影,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是兩層,而且頭發也是重疊了兩種不同的發型,一種是普通的農村小男孩的那種短頭發,基本就相當於沒有發型,全部剃禿,然後再自然長一個月,應該就是這個發型,另外一種,是類似於年畫上的那種童子,腦袋大部分地方剃的光光溜溜,但是頭頂處留著一片,修剪的整整齊齊。

我還想再仔細看,但可能是好幾個人進屋,影響了孩子休息,那孩子翻了個身,順便拉了下被子,把自己連頭一起蓋到了被子裏麵。他媽媽想要給他把被子拉開,但他堅持不肯,最後他媽媽也隻好是由著他用被子遮著頭,隻是蓋的不那麽嚴實,留著點縫,不至於使被子裏麵空氣憋悶而已。

我問:“這麽黑,怎麽不拉開點窗簾呀。”

因為這黑暗實在是太讓我壓抑,沒等到葉天明的老婆同意,我就繞過去,想要把窗簾拉開,結果到窗前才發現,窗簾居然是用膠帶全都緊緊粘在牆上的。

我這個冒失的舉動,也讓葉天明的老婆非常的反感,看我的眼神裏麵,除了警惕就是敵意了。

老太太忙解釋說:“這是紙紮店的趙師傅和紙紮店的小神醫,天明走的那天見過的,聽說孩子生病,特意過來看望的,你別多心。”

但老太太的話,並沒有讓葉天明的媳婦看我們的眼神有好轉多少。

很明顯我們都是兩手空空來的,如果是專門來看望生病的孩子,怎麽也得給孩子買點東西吧。不過我現在也不是一般的探病者,咱現在好歹也是個神醫了,想想自己還是應該把底氣拿出來,就問道:“孩子病多長時間了,現在都有哪些症狀?”

葉天明的老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病了有兩天了,除了不明原因反複發燒,也沒什麽其它太明顯的症狀。”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有時候會說眼睛疼,怕光,所以我把窗簾全拉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