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長亭!廖長亭!”樸大白牙穿著係錯了扣子的歪歪扭扭的校服外套,在六年級三班的教室門口將一個髒兮兮的籃球拍得“啪啪”作響,“一起去打籃球吧!”
正在收拾書包的廖長亭抬頭,目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了,我得帶我弟弟回家。”
“就打半個小時好不好?讓你弟弟在操場邊等你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或者,讓他自己回去?他都那麽大了,自己回去有什麽要緊?”樸大白牙眼巴巴地看著廖長亭,向主人乞食的小狗般惹人憐愛。
這裏的“人”是指普通人,很顯然,廖長亭不是一般人,他直接就無視了樸大白牙,拎著書包和他擦肩而過。
“喂——!”樸大白眼氣急敗壞地衝他的背影吼。
“我弟弟身體不好,晚飯得早點吃,不然消化不了。而且,沒人盯著他,他會光吃白飯不吃菜的。”
當然,弟弟吃不吃得好飯跟他的零花錢息息相關的事,廖長亭睡不會告訴樸大白牙的,把錢看的那麽重,可不是現在的半男神,將來的真正男神該做的事。
“廖長亭你這是在養兒子吧?”樸大白牙自以為這句話足夠能激怒那個目空一切,小小年紀就一副高冷樣的家夥。
“有可能。”那家夥輕描淡寫地說。
“哦哦,廖長亭有兒子了,廖長亭今年十三歲,可他已經有了個十一歲的兒子,哦哦哦。”樸大白牙繼續衝著那人的背影喊話。
邁著大步向前走的人的身形都未有一絲變化,他向後比了個中指,很快消失在樸大白牙的視線中。
“壞人!”樸大白牙嘟起嘴,也不管那隻籃球有多髒,撿起來緊緊抱在了懷裏,灰溜溜地去校門口等公交車。
走到四年級三班的教室門口,那孩子已經站在那裏等他了。
到廖家大半個月了,除了衣著比以前好了些,他還是一點都沒變啊。仍然那麽瘦,仿佛一陣風就能給刮走,臉白得滲人,不過,配上他清秀的五官,倒也沒有那麽突兀。
他低著頭,用腳在地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圖案,有些長的發垂下去罩住了眼睛,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長寧——!”廖長亭喊了一句。
廖長寧抬頭,微笑,而後,那微笑一點一點的放大。
“哥——!”
“趕快走吧!吃完飯帶你你去剪頭發。”廖長亭是一貫的口冷麵冷心冷,說了這樣的話後,也不再管那孩子,轉過頭,自顧自走了。
廖長寧臉上的笑容僵掉了,他咬了咬下唇,趕緊跟上那個高了他一頭的男孩的身影。
幫他們家做飯的黃媽總是在他們到家前的一分鍾將飯菜端上桌,禮貌的跟他們打個招呼,而後就離開廖家,回她自己的家去。
兩個菜,一個湯,一個果盤,兩碗白飯,整整齊齊地碼在桌子上。
有輕微潔癖的廖長亭在自己房裏的衛生間洗完手回來的時候,廖長寧已經坐在了餐桌前,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麵前的菜盤。
廖長亭微微皺了一下眉。
瘦成那個樣子,吃個飯還老是挑三揀四的,似乎天生就是個吃白飯的命。前些日子,他特意將廖長寧不吃的東西列了個長長的單子給黃媽,從此,那些被列出來的東西再也沒上過廖家的餐桌。即便如此,一到吃飯時間,廖長寧仍然是現在的這副鬼樣子,影響的他都沒有食欲了。
這樣的場麵見多了,就從一開始的鄙視(廖長亭覺得男孩子挑食根本是娘炮行為,而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打掉牙齒和血吞的他,對所有的“娘炮”以及“疑似娘炮”行為,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發展到了現在的熟視無睹。
廖長亭吃掉半碗米飯的時候,那孩子終於給嘴裏放了一筷子青菜,苦著一張臉,像是在嚼藥一樣,慢慢地嚼著。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那孩子沒有任何反應,專心地在那裏嚼著口中的“藥”,廖長亭長長呼出一口氣。
還是沒有辦法完全無視他。
“多吃菜!”仿佛怕嚇著那孩子似的,廖長亭放緩了語氣,但是,也隻能說出這樣簡單的兩個字而已,這已是他能夠做到的關心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極限。
“嗯!”廖長寧乖巧地答應著,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了嘴裏,慢慢地嚼了起來。他的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飯還沒吃完,廖長亭的手機響了起來。六點過五分,老媽每天都是這麽準時,她那麽個大忙人,也隻有現在能抽出時間跟自己的兩個兒子打打電話了。
“喂,媽!”
“長亭啊,你們在吃飯嗎?”
您能不能換句開場白,每次都是這句廢話,這個點兒不吃飯還能做什麽?
心裏這樣想著,嘴上還是乖乖地回答了一句,“是!”
有時候,乖巧不是因為真的乖,而是一層保護色,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今天跟弟弟處的好不好啊?有沒有好好照顧弟弟啊?”
“有!”
“你這孩子真是……”那頭的女強人明顯動了氣,“好了,把電話給你弟弟吧。”
廖長寧自廖長亭的手裏拿過手機,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聲音卻瞬間甜膩,剛學會說話的嬰兒般叫著,“媽媽(ma輕聲)!”
那頭說了什麽,廖長亭沒法聽到,廖長寧在那裏乖巧地應著,而後,以“媽媽你早點回家來,我想你了!”的撒嬌作為結尾。
還真是母慈子孝啊!
廖長亭無所謂地笑笑,他不是善妒的孩子,這個半路殺出的弟弟,似乎比他這個在父母身邊生活了十三年的哥哥更得寵一些,可是,他不介意,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對於他那雙一個月都回不了一次家的父母,他們的寵愛,到底,也是沒多少意義的。
以廖長寧的那細嚼慢咽法,吃完飯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但廖長亭還是決定帶弟弟出去剪頭發,明天就是難得的周末了,他想要跟樸大牙去打一整天的籃球,好好過過球癮。不能為了這個拖油瓶浪費一分一秒屬於他自己的時間。
因為是在家附近的美發店剪的頭發,所以,結束的時候,兩人沒有打車,走路回家。
這一段路在埋什麽管道,挖的亂七八糟的,不知道什麽原因,路燈也沒有開。
廖長亭憑著記憶與感覺,慢慢向前,倒也沒什麽覺得不便。
身後傳來“咕咚”一生,廖長亭回頭,原來是廖長寧摔到了。
笨蛋!
廖長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可還是停了腳步,等待他跟上來。
走不了幾步,又是一聲響,那個孩子,又摔倒了。
廖長亭冷冷地看著那孩子自地上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哥,你別走,等等我。”
等到那孩子第三次摔倒的時候,廖長亭才覺得不對勁,他走回去扶起那孩子,“你,怎麽回事啊?”
“我,”那孩子有些難為情地說,“我有些輕微地夜盲症。”
“幹嘛不早說?”廖長亭有些憤怒,自己看起來就那麽冷血那麽不值得依靠嗎?如果他早點告訴自己他有這樣的毛病,難道自己會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嗎?
廖長亭衝那孩子破了皮的胳膊吹了口氣,有些慍怒地看著他。
廖長寧急忙低下了頭。
“上來!”廖長亭半蹲了下去。
“啊?”廖長寧不解。
“上來,我背你。”
“那個……”那孩子局促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少婆婆媽媽的,快上來,都這會兒了,你還要不要睡覺了?”
廖長寧爬到了哥哥的背上,這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背他,他覺得很新奇。在那裏東張西望的。
“有那麽好玩嗎?”廖長亭看著落在地上的兩人的影子,無奈地問。
“哦,感覺自己一下子長高了呢。”
“所以你也要好好吃飯,爭取早點長高。”
“知道啦!”廖長寧的雙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