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晚年思過,思想經常處於懺悔的狀態中。後元二年(前87年)春正月,漢武帝在甘泉宮接受諸侯王的朝見。二月,巡遊五柞宮。

五柞宮周圍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漢武帝心緒苦悶,想借山水之秀以解煩惱。早春二月,春寒料峭。漢武帝連日遊覽,偶感風寒。不料數日之後,竟然病入膏肓,臥床不起。

漢武帝明白自己可能將不久於人世。於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要讓隻有幾歲的劉弗陵擔當起承繼劉氏大業的重任,並且還精心挑選著日後輔佐少帝的大臣。

當時,朝廷中大臣有田千秋、趙過、桑弘羊三人。漢武帝十分信任田千秋和趙過,委任他們推行自己的富民政策。雖然漢武帝因改過自悔而拒絕了桑弘羊的輪台屯田建議,但桑弘羊仍不失為一位著名的理財專家,因此,漢武帝仍然十分信任他,委以重任。

這三個人都是文官出身,將來定可以幫助少帝繼續推行自己的富民政策,以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但是,漢武帝更渴求武官出身的大臣,以有足夠的能力和權威來駕馭政局,穩固朝廷,輔助少帝治理國家。在武官中,漢武帝最親信的人也有三個:一個是霍光,一個是金日磾,一個是上官桀。

漢武帝認真考察群臣,認為隻有霍光可以承擔輔保社稷的大事。

霍光是霍去病弟弟,十多歲便入宮為郎,出則奉車,入侍左右,侍奉漢武帝二十多年,小心謹慎,從來都沒有過失,深得漢武帝信任。

金日磾字翁叔,原本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元狩二年(前121 年),驃騎將軍霍去病率軍出擊匈奴右翼之地,大獲全勝,虜獲休屠王祭天金人。這年夏天,霍去病又進軍祁連山,節節勝利。

匈奴昆邪王怕單於治罪,殺休屠王,率眾降漢。漢武帝封昆邪王為列侯,而金日磾因為父親不投降而受牽連,與其母閼氏、弟倫等俱沒官為奴。當時,金日磾年僅14 歲,就被安排在宮中養馬。

有一次,漢武帝乘遊宴之興,到禦廄中閱看宮中所飼養的馬匹。那些養馬的人,都牽著自己所飼養的馬,從漢武帝麵前走過。唯獨金日磾與別人不同,他恭謹守矩,目不敢斜視。漢武帝見他人所飼養的馬匹多屬平平,隻有金日磾所養的馬,個個體壯膘肥,油光可鑒。再看這個年輕的養馬人,身高8 尺以上,容貌威嚴莊重。

漢武帝感到很奇異,便詢問他的姓名、身世,金日磾一一對答。漢武帝讚許,當即便任命他為馬監,賜衣冠,使主管宮中養馬之事。後來,漢武帝擢升他為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他成為漢武帝的親信。

漢武帝非常尊重寵愛金日磾,賞賜累千金,出為驂乘,入則侍奉左右。貴戚們見金日磾受到如此恩寵,非常嫉妒。說道:“金日磾隻不過是一個降俘過來的,憑什麽受到如此的寵貴?”但是,漢武帝卻不以為然,甚至對他更加好。

金日磾為人忠誠寬厚,做事恭謹,從不居高自傲。在漢武帝麵前從來沒有犯過什麽錯誤。金日磾的母親教誨兩個兒子,很有規矩,漢武帝得知後很讚許。他母親病死後,漢武帝下詔在甘泉宮為她畫像,題名“休屠王閼氏”。金日磾每次看見畫像都下拜,對著畫像涕泣,然後才離開。

金日磾的兩個兒子都被漢武帝所寵愛,是漢武帝逗樂子的弄兒,他們常在皇上身邊。有一次,弄兒從後麵圍住漢武帝的脖子,金日磾在前麵,看見後生氣地瞪著他。弄兒一邊跑一邊哭著說:“爹爹發火了。”

漢武帝對金日磾說:“為什麽生我弄兒的氣?”

後來弄兒長大,行為不謹慎,在殿下與宮女戲鬧,金日磾正好看見,厭惡他的**,於是殺了弄兒。這個弄兒就是他的長子。漢武帝得知後大怒,金日磾叩頭告罪,把為什麽殺弄兒的情況一一說出。漢武帝很哀傷,為弄兒掉淚,以後從內心尊敬金日磾。

巫蠱之禍前,馬何羅與江充交好,馬何羅的弟弟馬通更因誅殺太子時奮力作戰而得到封爵。征和二年(前91 年),漢武帝得知太子冤屈,就把江充宗族和朋黨全部誅殺。馬何羅兄弟害怕被殺,於是策謀造反。

金日磾發現他們神情異樣,心裏懷疑他們,暗中注意他們的動靜,與他們一同上殿下殿。馬何羅覺察到金日磾的用意,因此,很久沒有機會動手。這時漢武帝駕臨林光宮,金日磾有小病在殿內休息。馬何羅與馬通以及小弟馬安成假傳聖旨深夜外出,一起殺了使者,發兵起事。

第二天早上,漢武帝還沒有起床,馬何羅便從外麵衝了進來。這時,金日磾正在上廁所,心裏一動,馬上進入漢武帝臥室,躲在內門後。一會兒,馬何羅袖藏利刃,從東廂而上,看見金日磾,神情大變,跑向漢武帝的臥室,不料撞到寶瑟,摔倒在地。金日磾得以抱住馬何羅,隨即高聲呼喊:“馬何羅造反!”

漢武帝從**驚起。侍衛拔刀想殺馬何羅,漢武帝恐怕傷到金日磾,阻止他們不要用刀殺。金日磾揪住馬何羅的脖子,把他摔到殿下,侍衛才把他捉住捆綁起來,對其徹底審訊,最後他們都伏法受誅。金日磾因此以忠誠篤敬、孝行節操而聞名。

上官桀是隴西上邦人,他年輕的時候做過羽林期門郎。有一次,他跟隨漢武帝去甘泉宮,趕上大風,車不能前進,就解下車蓋讓上官桀拿著。上官桀捧著車蓋,雖然風很大卻並沒有被車落下,不久下起了雨,他就用車蓋替漢武帝擋雨。

漢武帝對他的勇力很是欣賞,就升他做了未央廄令。漢武帝曾經身體不太舒服,等到病好之後,去看馬,發現馬大多瘦了。於是,漢武帝大怒,說:“你認為我再也見不著這些馬了嗎?”要治他的罪。

這時,上官桀叩頭說:“我聽說皇上身體不適,就日日夜夜為您擔心,哪裏還顧得上看馬呀?”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就一串串地落了下來。

漢武帝認為他對自己很忠心,因此十分親信他,讓他做了侍中,逐漸升為太仆。

這三個人當中,漢武帝對霍光尤為器重。於是他就打算以霍光為主要輔佐劉弗陵的人物,但他沒把心裏的打算說出來,而是命黃門畫了一幅周公背成王朝諸侯圖賜給霍光。

二月的一天,霍光、金日磾等一行人跪伏在漢武帝的床前問安。霍光看到皇上危在旦夕,可能將不久於人世,而儲君至今還沒有立,怕漢武帝突然駕崩,禍危社稷,便趁漢武帝清醒時,跪在榻前泣問道:“陛下一旦不諱,應該由誰來繼承大位呢?”

漢武帝說:“前日所賜周公負成王朝見諸侯圖,難道你還沒有理解它的含義嗎?立少子弗陵,由你行周公之事!”

霍光叩頭謝辭道:“臣不如金日磾!”金日磾也在旁邊,急忙叩頭推辭,誠懇地說道:“臣德才遠不如霍光,況且臣是外國人,若使輔弼幼主,必會使匈奴輕視我大漢!”

漢武帝說道:“你們兩人素來都忠心耿耿,朕久已深知,都不必推辭,朕自有安排。”霍光、金日磾見漢武帝再不說話,隻好叩頭退出。

二月十二日,漢武帝頒布詔書,立8 歲的皇子弗陵為皇太子。

二月十三日,漢武帝命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磾為車騎將軍,上官桀為左將軍,桑弘羊為禦史大夫,田千秋仍為丞相。宣五人入內。

五位顧命大臣齊跪在漢武帝榻前,叩頭拜見。

漢武帝已命在旦夕,不能多言,隻能頷首作答。五位顧命大臣拜受遺詔。遺詔曰:

製詔:朕體不安,已無痊愈之望,即將永訣。望輔弼諸臣,宜謹奉皇太子,盡心竭力。製告皇太子善待百姓,輕賦斂,近聖賢,信謀臣,以身奉行名教和祖宗法製。遵循朕的告誡,才有資格君臨天下。要牢記秦二世滅亡的教訓,終生不得疏忽。

蒼天不可久視,大地不可久履,朕就此訣別。告誡後世子孫,兢兢業業,切勿辜負天地的恩德!

二月十四日,漢武帝駕崩於五柞宮。遺體運回未央宮前殿入殮。

終年70 歲,在位55 年。

二月十五日,皇太子劉弗陵在柩前繼皇帝位,是為漢昭帝。霍光、金日磾、上官桀三人共領尚書事,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總攬朝政,國家政令都由他製定。幾位大臣同心協力,忠於職守,貫徹漢武帝末年安國富民的大政方針,平穩地完成了政權的交接,為朝野臣民所稱頌。

三月二十二日,入殮後的漢武帝,口含蟬玉,身著金縷玉匣,匣上皆鏤以蛟龍鸞鳳龜麟之像,以轀輬車載柩,黃屋左纛,在極其龐大的送葬隊伍的護送下,葬於茂陵。茂陵在群墓的拱衛之下,巍巍聳立,仰視昊天,俯瞰後土。閱盡人間滄桑。一代天驕、叱吒風雲的大漢孝武皇帝,長眠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