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玄機樞。

幽暗的階梯兩旁擺放著火盆,高處座椅內,蘇德全一臉的不悅。

孔氏對他來說雖然隻是眾多棋子之一,但也是他伸向燕京大商圈子最長的一隻手,林言一係列操作,著實讓他難受了一把。

所以,他必須盡快將林言除掉。

同時也必須重新重視起任老,還有他背後的家夥……

當初,她跟任平生合作,就很讓他措手不及,本以為任平生辭官離朝就再無後顧之憂,沒想到,這老東西就算身在朝野之外,卻使用這種手段影響朝堂。

之前不過是借嘴傳話,小打小鬧,現在出現了一個林言,徹底打破了平衡。

“稟報總管大人,林言的底細我已經調查清楚了。”

“說來聽聽。”

“他出身平庸,自小沒有父母,被大伯撫養長大,他的大伯周大強,一直都隻是個小地方的村長,查不到他有什麽特殊的門路,現在他當上了縣令,但據說是仰仗林言一手幫忙。”

“那他的妻子呢?”

“他一共有七位夫人,其中一位曾經是個開酒樓的寡婦,雖然認識不少人,但沒有特殊的關係,另外還有幾個罪臣之女,是當初您親自為新帝處置的那一波文臣,她們被抄家之後,貶為庶奴。”

“當初做掉這些蠢官的時候,是由皇帝下詔叫進宮來處死的,吵架的時候我也未曾參與,所以那幾個女眷不可能知道是我幹的,就算知道,也沒什麽能力和手段,更不可能一手培養起一個林言。”

蘇德全用蘭花指扶額,頭疼不已:“還有一個呢,就是跟著他去寧王爺府上的那個。”

“她……她也額在罪奴隊伍裏,但我順著當初變賣她的人,層層向上,都沒插到什麽信息,懷疑是難民混進去的。”

“不可能,她的舉止儀態根本不像是個難民,給我仔仔細細的查!”

“是,總管大人。”

蘇德全目送著自己的手下離開。

他知道,現在必須搞清楚林言究竟是怎麽做到現在這一步的,否則,到時候連自己是怎麽敗的都不會知道!

好不容易扶持了一個耳根子軟的皇帝上位,距離他的夢想成真已經不遠了,絕不能因為一個無名小卒功虧一簣。

沉浸在欲望與幻想之中的他完全沒注意到。

方才出去的,不止一人。

“撲啦啦——”

鴿子扇動著翅膀,停在窗台。

任然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從鴿子腿上取下一個小小的革製囊,然後用夾子夾出裏麵卷好的紙張。

她講寫了秘文的紙遞給任老看過之後,他當即決定將林言召到跟前談談。

這段日子,林言過的特別緊湊。

白天忙生意,晚上就混跡燕京盤踞的一些江湖幫派,搜集情報,很快他就兩道通吃,無論是官府還是江湖人,都跟他沾點兒關係。

這樣,就沒有什麽人敢來為難他做生意了。

現在的他,像個工作狂一樣不停的鞏固自己的實力。

對於任來老說,這是一件好事兒,但他的娘子們卻隱隱覺得擔心。

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就算是再粗糙的人,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但是,每當她們試著勸慰他,他就會微笑表示自己很好。

好才怪呢……

他強裝鎮定,拚命用各種營生填滿自己生活的樣子實在令人心疼。

林言總是坐在某處發愣,手裏拿著一個玻璃製的掛墜,一言不發。

“掌櫃,有人找您。”

“誰?”

“說是任老派來的,請你去府上一見。”

“嗯。”

林言木訥的離開。

任老雖然久居宅院不常出去走動,但消息卻十分靈通。

兩人麵對麵坐著的時候,他緩緩的說:“看來你跟你夫人的確感情深重,她的離開,使你的狀態變得很差。”

“是啊。”林言魂不守舍,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她離開了?”

“請你理解,我的眼線遍布各處,其中也包括林府周圍,我的人說已經很多年沒看到貴夫人出入了,在加上這段時間我對貴夫人的一些簡單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她離開了。”

林言垂著頭,眼神木木望著水中漂浮的茶葉:“你都查到什麽了?”

“目前基本可以確定她的身份並非東安國人。”任老說道:“我查到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蘇德全查到什麽。”

林言心口一悶,抬起頭來。

他還忘了這回事兒了……

現如今,蘇公公對他虎視眈眈,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要是被他發現金雅是大遼女皇,那後果不堪設想!

“麻煩了。”林言低低喃道。

“可否告知我,你夫人的身份?”

“我可以完全信任你麽?”林言頭一回對任老露出警戒的神情。

畢竟,金雅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不確定任老得到答案之後,會不會還把他當成是盟友……

任老笑了笑:“其實,我早有猜測。”

林言不說話,隻怔怔的看著他。

“王府宴會那天,我的人看見她在後院跟幾個人密談,後來那幾個人還向她下跪行禮。”任老語氣平靜,娓娓道來:“那些人雖然打扮跟東安國人無異,但佩劍上印有大遼死士獨有的圖騰。”

任老果然厲害。

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倒顯得林言不夠坦誠了:“她的身份實在特殊……”

“你若是信任我便說罷。”

“我也是在她走的那天才知道,她是大遼國女皇。”

縱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任老也是一驚。

他皺起眉頭,跟方才的林言做出了同樣的反應:“不妙啊。”

“當初我是在官差手裏買下的她,本以為是流落在外的官家小姐,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敏感的身份。”

“林言,我相信,以那閹人的速度應該很快就會查出東西來,我畢竟為人臣,立場十分重要,所以我無法幫你。”

“我明白。”林言深深點頭。

“我背後的那位雖十分信我,但她也是皇室之人,分外多疑,我亦無法親自請求她幫忙,到時,隻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那我可否鬥膽猜測一下,您背後那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