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衛生間裏,邢沅芷吃驚問道,“她說她也是每晚睡著後進入這個世界的?”

為了防止蘇理理產生疑心,程晉陽借口要去上廁所,偷偷帶著她看不見的邢沅芷進了衛生間,然後將門反鎖了起來。

“別傻了。”程晉陽提醒她道,“假裝她還在某個世界活得好好的,隻是在每晚睡夢裏和我相遇……你不覺得這很有可能是我的潛意識所編織的美好幻象嗎?畢竟夢境會反映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啊。”

“確實。”邢沅芷神情古怪地看著他,“可是這分析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麽怪怪的?見了蘇理理,你為什麽還能保持如此冷靜理智的狀態?”

“我保持冷靜有什麽不對嗎?”程晉陽摸著下巴,“那在你的印象裏我應該是什麽反應?(裝模作樣)啊!理理,你居然沒死,太好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這樣嗎?”

邢沅芷默默後退:“你這扭捏作態的樣子太惡心了,離我遠點。”

程晉陽:……

“總之。”邢沅芷問,“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麽辦?”

“阿芷,你居然會主動詢問我的建議誒!”程晉陽有些錯愕。

“廢話,這畢竟是你度過了三年的夢境,你對它的了解不應該比我多嗎?”邢沅芷沒好氣地說道,“再敢叫我阿芷我真的殺了你啊!”

程晉陽立刻閉嘴。這夢境裏死了能複活,所以阿芷姑娘估計是真敢對自己下狠手的。

他沉思良久,緩緩說道:

“暫且先把這裏當做安全屋吧。”

當做安全屋的意思,就是暫時還是以在外界殺戮妖魔,純化血脈濃度的事情為主。至於這位蘇理理身上的秘密,後續再慢慢研究吧。

邢沅芷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她依舊有些懷疑,試探問道:

“可是。就算你認定這個蘇理理,是你潛意識裏希望她活著從而在夢裏臆想出來的好了……我總感覺你對她似乎有點絕情。”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敏感的。她察覺出程晉陽雖然最初也是極其震驚,但很快就像沒事人一樣和蘇理理相處了。

注意,是正常形式的相處,而不像是和一個感情深厚、死而複生的青梅竹馬久別重逢。

雖然他平時也不像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但在這方麵也太過冷靜和絕情了些。要知道他之前還因為父母和青梅竹馬的去世,從而罹患重度抑鬱症來著啊!

這合理嗎?

程晉陽也很是無語。我對蘇理理絕情點不好嗎?你作為我的未婚妻,就那麽希望自己被一個死人戴有顏色的帽子?

“咳,不是絕情,是因為我必須這樣做。”他隻能解釋說道,“如果過於留戀虛假的美好回憶,我害怕我會失去回歸現實的勇氣,從而徹底沉淪在這夢境裏了。”

“唉。”聽他這麽說了,邢沅芷也無言以對,隻能將所有感觸都化為一聲幽幽的歎息。

“我想洗個澡。”她目光看向淋浴間,突然說道。

不是吧!噩夢裏你也要洗澡?

程晉陽歎了口氣。然而蘇理理就在外麵,他也不好在這裏與阿芷耽擱太久,隻能叮囑說道:“那你可得快點!”

他從衛生間裏離開,就看見陽台的厚窗簾已經被拉回去了,蘇理理正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露出白皙纖細的鎖骨、肩膀和手臂,以及光潔嫩滑的雙腿,頭上則是戴著一個可愛的兔子發夾,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給人的感覺仿佛從森林裏跑出來的小仙女般。

程晉陽來到她的身邊坐下,抓起一個抱枕放在腿上,問道:

“小理,你說你知道自己在做夢?那醒來以後……是怎麽樣的,能和我說說嗎?”

蘇理理身子一歪,就將頭靠在他懷裏的抱枕上(然後程晉陽才意識到,拿抱枕的行為是原主和她的默契)。

她搖頭說道:

“沒什麽好說的。現實很無趣,這夢裏雖然危險,但隻要躲在你家裏不出去,倒還可以接受。”

“無趣?”程晉陽稍稍有些好奇,“具體是怎麽樣的?”

“就是……”蘇理理欲言又止,忽然笑道,“算了,跟夢裏的你說這些幹什麽呢?”

程晉陽:???

你一個我夢裏的人,說我是你夢裏的人?好耶,雙重套娃!

當然,他還沒傻到憑借這句話,就斷定蘇理理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隻是在夢裏與他相會。

證據之一,是原主曾親眼見證蘇理理被妖魔吞噬;證據之二……沒有證明她活著的證據,就是目前最有力的證據。

以前程晉陽穿越前讀大學時就有個室友,夢到女神和自己主動表白了。

然後這貨愣是不相信,非以為自己在做夢,然後不斷問女神各種平時細節,女神哭笑不得地一一耐心作答。

最終那貨終於相信了,叫了聲好耶,就撲住女神各種狂啃,衣服還沒脫呢……醒了。

所以夢境之吊詭就在這裏:它擁有你的記憶,知曉你的弱點,反映的是你內心深處的渴望。這太容易讓人上當了,除了自己堅信“這是夢境”以外,幾乎不會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因此,程晉陽捫心自問:如果蘇理理真的沒死,仍然活在這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會怎麽樣呢?

不會怎麽樣。

他來到這個世界才3年,然而蘇理理可是和原主共同生活了10多年之久,這相處起來太容易穿幫了。所以剛才看到蘇理理的第一眼,身體殘留的情緒是驚喜的,但理智上隻有驚嚇。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的地方。假如時間再久一點,比如6年甚至是10年,那麽程晉陽的改變就可以解釋為“成長的代價”。基於這種不大可能穿幫的情況,如果有的選,那他當然希望蘇理理能夠活著,畢竟不管怎麽說也是個軟萌漂亮的妹子嘛。

所以程晉陽對她的態度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的。無論是死是活,終歸還是希望先確認清楚,後續也好考慮要不要做應對……但這種無法確定的薛定諤狀態就很尷尬。

他這邊正沉思著,就聽見蘇理理幽幽說道:

“你好像變了很多……你以前從來不會露出這種沉思表情的。”

程晉陽:!!!

果然不愧是噩夢,怕什麽來什麽啊!

“你呢?”他試圖轉移話題,故意壓低聲音作滄桑感,“你不是也變了嗎?”

蘇理理詫異地看著他,隨後便也露出表情了然的苦笑。

“我洗好了,我們……”這邊邢沅芷推開廁所的門,就看見程晉陽坐在沙發上,雙腿上放著軟墊,表麵被壓出了一個頭顱形狀的凹印來,“哦,嗬嗬。”

明顯是有個看不見的人躺在上麵。

“那個。”被阿芷姑娘當麵抓奸,程晉陽隻能尷尬地咳嗽了聲,“小理,我要走了。”

“不能再待一會兒嗎?”蘇理理坐起身來,著急問道,“外麵畢竟很危險……”

然而程晉陽已經站起來了,笑道:“你就待在這裏,不要出去,咱們下次見。”

接著他便和邢沅芷一起來到陽台,然後毫不猶豫一躍而下。

“嗷!”落地後急忙一個翻滾卸力,差點扭傷腳踝的程晉陽跳起來叫道,“阿芷!為什麽不給我上輕身術!”

“叫你家蘇理理給你上吧!”邢沅芷咬牙切齒地掐住他脖子,“還有要我說幾遍不要叫我阿芷!去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