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會在台階之下一直於迷惘中兩人，忽然間其中一人竟然動了。
且登上了一級台階。
這一幕讓迷宮王爵難以置信，它發現二人並沒有接觸迷惘的狀態。
意識還被困在旋渦迷宮裏，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膽小怕死，所以才要建立厚厚的迷宮。
這是迷宮王爵的特質，所以他傲慢，在於無人可以殺死自己。
但它也害怕，害怕迷宮真的被突破。
此時的秦澤與粟業，二人都是無意識狀態。
這就更讓它害怕，難不成，這二人有什麽強大的底牌？
迷宮王爵拿出了鏡子。
這一次，它看向鏡子，通過旋渦一樣的臉，將自己也送入了旋渦迷宮內。
……
……
旋渦迷宮。
作為最後的迷宮，雖然不像森羅迷宮那樣，硬性的會讓人失去什麽東西，但這個迷宮也有消耗。
在迷宮裏，人的認知感會降低，會時刻產生疑惑，迷惘，會不斷否決自己那些正確的推斷。
哪怕很容易就看破的事情，也會在看破後，時不時冒出一種“果真如此嗎”“會不會我其實錯了”的反應。
隻有接受迷宮的世界，才會變得正常。
最終，會因為堆積巨大的迷惘，而徹底選擇待在迷宮世界，靈魂會一點一點的，被迷宮王爵所汲取。
這是正常的流程。
但這裏有人是不正常的。
旋渦迷宮內部，因為司馬懿的不正常經曆，導致旋渦迷宮內出現了bug一樣的場景。
這個場景由於過於錯亂，反而讓司馬懿能夠清晰的認知——
這個世界是假的。
再多的迷惘堆積，也會讓他認為，這個世界是假的。
……
……
機械王國。
機械君王與“媽媽”正在俯瞰著森羅迷宮。
屬於迷宮最深處的景象，他們也看不見。
但這不影響二人的討論。
“我還是認為，那個卷發的家夥，更有資格成為挑戰迷宮的人。”
“他的記憶構造太特殊了，或許會是旋渦迷宮的唯一破解者。”機械君王說道。
光幕上浮現出“媽媽”的笑臉，她溫和的說道：
“孩子，在這一點的判斷上，或許你是正確的。”
“但是走出迷宮，第七值神不會死。”
“他們還是要麵對神一樣的存在，哪怕我們都知道，第七值神是最弱的。”
“可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太早了。”
“要挑戰神，還是太過於困難。”
“可你知道，那個孩子身上，有著足以殺死第七值神的手段。這便是我為何選擇他的原因。”
機械君王說道：
“那個殺死神的手段，能不能成功，還兩說呢。”
“您就對秦澤那麽有信心？”
“媽媽”於光幕之中緩緩搖頭：
“我隻是覺得，周白榆不會就那麽死了。我對秦澤有信心，但另一半信心，來自於周白榆。”
……
……
旋渦迷宮內。
司馬懿站在巨大的廢墟裏。
這個廢墟是如此的錯亂，腳下的地麵，有教室裏的水磨石地麵，也有家裏客廳的地板磚，或者某條馬路上的水泥路。
地麵上擺放著課桌，街邊大排檔的小板凳，客廳裏的茶幾，紅綠燈……
這個場景之亂，如同司馬懿的大腦。
不，確切來說，司馬懿的大腦此刻比場景還要混亂無數倍。
他站在這錯亂場景的中央，眼睛一刻沒有盯著這雜亂無序的場景。
而是盯著天空。
天空像是巨大的屏幕，出現了無數個格子。
每一個格子都浮現著司馬懿腦海裏的記憶。
這似乎不怎麽駭人。但司馬懿的體驗卻異常恐怖。
蒼蠅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這樣的畫麵。
就像一顆眼球堪比天幕一般巨大的蒼蠅眼睛，在盯著它。
蒼蠅的眼睛由三千多個小眼睛構成，而司馬懿如今看到的，就像是三千多個破碎的世界。
旋渦迷宮的素材，源於記憶。
司馬懿偷取了太多人的記憶。
這些記憶如今被旋渦迷宮攪亂，場景是如此的破碎。
這一瞬間，司馬懿大腦宕機了一樣，看著數以千記的不同的場景，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哪一個才是我？我到底是誰？
是小時候父母離異，從來沒有被父親愛過，甚至連討要生活費都得寫欠條的討厭鬼？
還是從小就過著學霸一樣的生活，學什麽都一學就精，身體素質也很好，人生仿佛沒有什麽是幹不成的，一直都是各家父母眼中的別人家孩子？
又或者，從小就很叛逆，父母總是沒有時間管自己，於是就和很多混混在一起，年紀輕輕，就已經活得仿佛一個流氓一樣的古惑仔？
還是說，是一個內向乖巧，悶聲學習資質平平的普通人，在某一天，因為過於內向，導致引來了欺淩。在台球室裏被人堵著欺負，最後被一個美麗的女人用神秘力量治愈？
不……都不是的。
粟業驚訝的發現，他記不起來了，他想不起來，到底哪段記憶是屬於自己的了。
這樣的記憶有上百個。
那個連問父親要生活費都得寫借條的討厭鬼，是自己，他一樣在台球室裏，遭遇了一個美麗女人用神秘力量治愈。
學霸也是一樣的，在某一天心血**，想要打桌球，想要試試，那些讓很多壞孩子都沉迷的東西到底有多快樂，於是乎，他在那裏遭遇了一些麻煩，然後被一個美麗女人用神秘的力量治愈。
叛逆的小混混就更合理了，本就是混跡那些場所的，在某一天打球贏了以後，被輸的人圍毆。最後被一個美麗女人用神秘的力量治愈。
粟業崩潰了。
無數記憶走向了一個地點，最終引發了巨大的“違和感”。
他修改了太多人的記憶，修改了太多自己的記憶。
他玩弄記憶，最終在這旋渦迷宮裏，被記憶所反噬。
“我……到底是誰啊！！”
粟業雙手抱著頭，跪倒在地。
旋渦迷宮對他來說才剛剛開始，他就已經因為太多的記憶，太多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而痛苦不堪。
巨大的違和感，甚至讓迷惘都來不及吞噬他。
一個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多不同的記憶？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是缺愛的討厭鬼，又是不缺愛的學霸，下一秒，又變成了沒有人管自甘墮落的古惑仔？
這一切都不可能。
粟業驚訝的發現，那些他原本認為屬於自己的記憶……可能也是自己編的。
他已然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司馬懿。
他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過去。
甚至他發現，即便所有的記憶都有一個交匯點——台球室。
但那台球室，也是自己編的。
那隻天幕上的巨大蠅眼的某一格裏，有著這樣的一幕。
粟業用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了一個被混混欺負的倒黴鬼，被某個美麗的女人，用神秘的力量治愈。
等到女人走後，他走到了那個被欺負的倒黴鬼身旁……竊取了那段記憶。
這一格畫麵，讓粟業整個人更加錯亂。
“我到底有沒有遇到喬薇？”
“我所經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是不是所有我以為的人生……都是我給自己編織的記憶謊言？”
“我到底發生過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做過什麽！哪一個才是真的我？”
粟業痛苦的咆哮著。
比起此時此刻，在另一個迷宮裏，沉淪在溫柔鄉裏的秦澤，粟業沒有迷惘。
他隻有違和感。
這是修改記憶需要消耗的東西，如今他仿佛走火入魔。
原來那些“違和感”，不是消耗了，而是堆積了。
修改的記憶越多，違和感不是消耗越多，而是會誕生越多。
無數違和感引爆，讓粟業分不清到底誰是司馬懿，到底誰是粟業……
也讓他分不清，自己到底經曆過什麽。
還是什麽都沒有經曆過，所有記憶都是自己編的？
為了體驗缺愛之人的人生，於是搜集了缺愛之人的記憶。
為了體驗墮落之人的人生，於是搜集了墮落之人的記憶。
為了體驗人生贏家的人生，於是搜集了人生贏家的記憶。
人是會相信自己的記憶的，他隻要記得，就等於發生過。
所以想要什麽樣的人生，就用違和感去獲取便好。
所有的記憶，都是為了獲取感受，哪怕是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愛的感受。
當記憶不再等於真實，那麽一個人就會陷入到巨大的空虛裏。
“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啊！”
粟業的頭狠狠砸在地麵。用痛苦來驅逐違和感。
他忽然陷入了這樣的一種困境裏——
“我真的來挑戰迷宮王爵了嗎？”
“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我根本沒有挑戰迷宮王爵，我隻是獲取了一個挑戰者的記憶？”
“我是誰？我現在的想法是我自己的想法麽？”
“不……我還有我自己這個概念麽？”
當巨大的違和感打破了記憶和真實的界限，巨大的虛無感就會吞噬人的自我，讓人陷入一切都可以懷疑的虛無主義。
可就在這個時候，粟業的眼裏忽然有了光。
就在他連自我都快失去的時候——
他的雙眼忽然充滿了神性。這一瞬間，所有的違和感都被壓製了。
眼裏的虛無與困惑，迷茫與掙紮，全部消失。
粟業，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平靜寧和。
“嗬，還是我技高一籌。”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巨大的蠅眼，沒有嘲弄，也沒有蔑視，隻有平靜。
仿佛一個神明，看著自然的世界。
“但這樣的狀況持續不了太久，那些違和感沒有消失，更多的迷惘會將它們重新勾起來……”
“要打敗迷宮王爵，得與那小子聯手才行。”
粟業又變成了無所不能的司馬懿。
而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粟業很早的時候，就想過了……
如果有一天，獲取的記憶太多了，會不會導致自己迷失，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分不清哪段記憶才是真實的自己？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就得讓一段記憶的存在感特別強。
要讓這段記憶，能夠淩駕於所有記憶之上。
於是，他開始造神。
司馬懿會修改其他人的記憶，讓這些人認為，他們就是司馬懿。
這些人，被司馬懿本體稱之為分身。
而為了讓分身服從管理，司馬懿會在每一個分身的記憶裏，設置一個神。
神掌管一切，神的指令必須服從。換而言之，神可以調動所有司馬懿，可以號令每一個司馬懿。
當然，這個造神，是為了管理分身。
而基於這一理念，司馬懿也考慮過，管理本體或許也需要一個神。
神性狀態下的司馬懿，會很清楚的意識到——所有記憶都是虛構的，隻有我自己才是真實的。
唯我獨尊，我才是無數“我”的神。
一切的記憶都不重要，我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隻有到了認知極度崩潰的情況下，才會喚醒神性。
玩弄記憶的人，很可能會被記憶玩弄。
但說到底，隻要存在一個更高維度的存在出現，讓自己跳出認知困境不就好了？
這便是司馬懿，一個真正將玩弄記憶這件事，做到了登峰造極的人。
此時的司馬懿，大概可以被稱之為——神·司馬懿。
“旋渦迷宮裏的迷惘，引爆了內心所有記憶，用所有記憶作為素材，創建了迷宮場景。”
“但有趣的是，我的記憶太多衝突，導致場景也亂七八糟。”
“這種亂七八糟的不真實感，降低了迷惘的出現。”
“我沒有被迷惘打敗，反而被我自己內心的違和感打敗。”
“認知一度崩潰，卻又喚醒了我的自救手段——神。”
理清楚這一切之後，神·司馬懿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迷惘會不斷加劇，也許很迷宮就會發生變化。”
“我必須得做點什麽了。”
神·司馬懿的嘴角，凝聚出玩味的笑容。
“或許，那個小子可以和我換個位置。”
此時此刻，迷宮王爵還在得意洋洋的看著台階下的兩個傀儡。
卻沒有發現，粟業身上的白色繃帶，已經纏繞住了秦澤。
那是先遣時代，僅次於縫合之神的腐敗種——白魔女的武器。
據說這件武器，是白魔女的母親所化。
白色繃帶也有一個惡心的名字，叫“白色臍帶”。
縫合之神的能力，是碰到對方，就可以將對方與自己縫合。
而“白色臍帶”也有相似作用，但不是縫合，而是搭建橋梁。
當白色的繃帶將秦澤纏繞住的時候……
秦澤與粟業，還真就找到了旋渦迷宮的漏洞——
下一秒，秦澤邁開了腳步，踏上了第一級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