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榆。
這個名字秦澤一點也和不陌生。畢竟，他已經見過了周白榆的父母。
有時候，秦澤覺得……自己和周白榆應該挺有緣分的。
當然，喬薇肯定是這個緣分的推動者。
自己能夠住在周白榆爸媽的樓上，這一切絕對不是巧合。
機械君王說道：
“是不是終於感覺，不再陌生了？”
秦澤點點頭，忽然問道：
“你和周白榆……關係如何？”
“幾麵之緣，被他罵過。”
秦澤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錯愕呆愣了。
罵過？
機械君王被周白榆罵過？
他忽然來了興趣：
“這個能說麽？”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這算是……協議的一部分。”
“協議？”
秦澤似乎懂了一點。
仔細想想，好像機械族確實講的過於詳細了。
機械族如果持絕對中立的話，其實根本不需要做這些。
機械君王說道：
“我和周白榆，在舊曆時代到來之前，通過氣兒。”
“我告訴了他一些真相。就是前麵兩個時代的真相。”
“他認為機械族應該下場，也認為，初代救世主的確做到了，不朽已經沒有那麽強大了。”
“病紀元不朽遭遇了重創，王神雖然憑借不朽，得到了近乎無盡的壽命……”
“但無盡壽命，不等於殺不死。”
“王神會死，腐敗之神也會死，這種究極生物，隻要真正殺死了，那麽不朽就徹底被摧毀了。”
“作為曾經和初代救世主合作過的機械族的君王，我應該幫助他一起，對抗王神。”
“但我拒絕了，於是他向我發起了戰鬥……”
“據說他曾經幹過傳銷講師，他的嘴巴很能說，拳頭也很能打，一邊說一邊打。”
機械君王說著自己的糗事，居然一點也和不覺得這是糗事……
秦澤心說，這也太細節了，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但似乎，他從那冰冷的聲音裏，聽到了一些遺憾。
“機械族就是要保持絕對的中立，我沒有被打服，我也沒有被說動。”
“救世主一代不如一代，王神那樣的存在，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可以對付的。”
“他錯了！他錯的很離譜，他不相信我的數據，不相信我的計算！”
“我說過，他毫無勝算。他完全不具備一個救世主的理性。”
“他居然說著一些很雞湯的話，說有些事情，隻有去做了才知道是不是能做到。”
“說什麽他就是製造差異性和混亂的，就是讓不可能變成可能的。”
“但很遺憾，他錯了。”
毫無情感起伏的一段話，以至於，秦澤懷疑自己前麵聽到的那一絲遺憾，都是假的。
機械君王，是能夠比四號更加合理控製自己情緒的機械生命……
他怎麽可能會有遺憾呢？
秦澤說道：
“看樣子，周白榆的確是失敗了啊，世界因此毀滅了？他到底做到了何種程度？”
機械君王難得的沉默了一陣子，好一會兒後，才用那種冰冷的語氣說道：
“他殺了王神。開辟了新的力量體係。”
“也就是你們手中的詭異日曆，當時最強大的組織叫萬神殿，大多來自龍夏之外。”
“而黃謬與周白榆，則以龍夏的一些特定的傳承，開辟了新的力量。”
“至此，詭異日曆誕生，先遣一脈的力量，其實是被他們自己廢除的。”
“但那個時代，其實不叫舊曆時代，依然是先遣時代。”
秦澤瞪大眼睛：
“所以說，他這等於是做到了啊？故事到了這裏……這就是妥妥的救世主行為啊？”
“最強的神，已經滅掉了，新的力量體係誕生了。他根本不是時代的失敗者，反而是終結者。”
“這不是救世主什麽是救世主？可你為什麽說，他失敗了？”
機械君王神色複雜，隻是秦澤看不到，他隻能聽到一如既往冰冷的語氣：
“因為他犯了一個錯誤。”
“他和黃謬聯手，打敗了腐敗之神，但王神本身，就是腐敗之神，換句話說……”
“王神的容器，其實也是腐敗之神的容器。”
“在他們以為自己成功的一刻，腐敗之神也成功占據了容器。”
“他們的確贏了，但也的確疏忽了，開辟了新的時代是真的，可新時代不屬於他們也是真的。”
“後麵的故事，你大概知道了吧？”
“舊曆時代開始全麵降臨，先遣者們被新的力量屠殺，一個個淪為了曆史。”
“黃謬，的確是一個完美的容器。”
“他即便是容器，也在不斷對抗王神，或者說腐敗之神。”
“甚至，分裂出了一個分身，這個分身，成為了舊曆主宰之一，或者……可以稱之為一號舊曆始祖。”
“周白榆再次與腐敗之神作戰，但這一次，他沒有了黃謬的幫助，他與腐敗之神的對決，最終以失敗告終。”
“他在失敗前，創造了一個獨立的世界。算是保留了一些火種。”
“其餘舊曆主宰們，也都用自己的方法，留下了一些火種。”
“而黃謬的本尊，也就是新的腐敗之神……被周白榆用最後的力量封印。”
“舊曆之戰，便是他與腐敗之神的一戰。”
“這一戰的細節，沒有人知道。”
“但這一戰之後，世界上便多了值神，外神，墮落值神，舊曆主宰。”
“而腐敗之神處在封印裏，破開封印的關鍵，是名為濁氣的東西。”
“濁氣與清氣，你可以理解為，腐敗之神的人性和本性。”
“人性的部分，叫黃謬，本性的部分，叫腐敗之神。”
“這個世界的白曆者多，清氣就會增長。”
“這個世界的黑曆者多，濁氣就會增長。”
機械君王停頓了一秒：
“但清與濁，並不是完全由舊曆者數量決定的。否則，我們可以滅殺所有黑曆者。”
“事實上，黑曆者白曆者能影響的清濁係數很小，真正的大頭，在於——值神與墮落值神。”
“值神與墮落值神的影響力越大，濁氣的增長便越快。”
“值神的存在，會讓真實世界的扭曲規則越來越多。”
“墮落值神的存在，則會讓舊曆者越來越多的，變為舊曆生物。”
秦澤其實已經猜到了，值神和墮落值神，原來都不是好人。
就像是古代曆史裏，朝堂之上的清黨和濁黨。
它們看起來意見不合，但實際上，都是帝王的工具。
秦澤說道：
“所以現在，最強大的敵人，還是腐敗之神，它才是值神和墮落值神背後真正的主子。”
“殺死了它，不朽力量最後的擁有者也就死了，在前幾代救世主的努力下，不朽已經弱化成了壽元的不朽，但可以被殺死。”
機械君王說道：
“是的。”
秦澤忽然間有些憤怒：
“那你為什麽，要保持中立呢？”
機械君王沒有說話。
秦澤大聲說道：
“我不會去質疑，初代救世主他執意徹底消滅不朽，到底是對還是不對，那麽偉大的存在，也害怕的東西，或許真的得徹底消滅，否則可能會造成難以想象的災難。”
“在第二代救世主的努力下……不朽的力量已經不再不朽。”
“到了周白榆這裏，或許他是可以贏的！”
機械君王這時才開口：
“你也說了，是或許。”
秦澤的拳頭握緊了。
他此時才真正了解到，周白榆做了什麽。
可以說，那個男人幾乎就要繼承“救世主”的名號，完成真正的救世了。
如果那個時候，機械族願意幫忙，或許便不會讓腐敗之神得以寄生容器之內。
一切也就不會逆轉。
機械君王再次開口說道：
“舊曆時代，開始了。已經有幾個人走上了挑戰神的道路。”
“其中就有你和那個與你頗有淵源的女人。當然，不止你們幾個。”
“我們一直信奉弱肉強食，我們也有能力避開所有爭端。”
“所以，我們有不參與的權力。”
“我們也接受，人類徹底滅絕的可能性。如果舊曆生物，是更好的生存者，那為什麽要滅絕舊曆生物，而幫助人類呢？”
“世界本身就是這樣運作的，強大的，消滅弱小的。”
秦澤說道：
“你不配繼承零號的名字，你隻是一個普通的機械族首領。”
機械君王漠然的回應：
“你這樣說話，就不怕離不開這裏麽？”
秦澤說道：
“如果你認為我已經參與到了挑戰神的道路上……那麽你就得保持絕對的中立。”
秦澤篤定，機械君王其實沒有它自我包裝的那麽冷酷無情絕對中立。
所以秦澤才敢這麽說。
這也是秦澤能夠來到這裏的原因，如果真的絕對中立……
或許，就不該讓迷宮裏出現bug。
機械君王，是在動搖的。
隻不過，秦澤也可以確信一點——僅憑現在的自己，是不可能說服機械君王的。
“曆史的真相你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世界，是舊曆始祖所創造的世界，算是保留了火種的世界。”
“而舊曆世界，想要完成濁氣的徹底覆蓋，就得滅掉你們的世界。”
“濁氣上升，你們的世界也逐漸會出現很多不穩定的東西。”
“你們與神之間的對決，也會越來越急迫。”
“先遣和舊曆的力量，不存在誰更強誰更弱一說，得看怎麽運用。”
“現在，你已經揭開了最大的謎題，可你得明白，你的旅途才剛開始。”
機械君王終於轉過身來。的確其麵容與四號有幾分相似。頭發是銀白色的，雙瞳則發出紅色的光。
“無論是救世主姓白姓薑還是姓周，都與你無關了。”
“周已經竭盡全力，且不複存在。腐敗之神的意誌影響了所有的世界。”
“哪怕隻是提及周的名字，都可能引發天譴。”
“找到上個時代，那些大人物們的寶藏，結合新時代周與黃所開辟的新力量……你們或許有一線生機。”
“但隻是一線。舊曆主宰們，都死了。你們誰又能成為新的舊曆主宰呢？”
腳下的道路開始延伸。
這下，秦澤可以走到機械君王的麵前，看清那些機甲紋路細節。
秦澤邁開步子，很快走到了機械君王的身前。
“現在，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得到這些秘密本身，對於一個舊曆者來說，都是對腐敗之神的褻瀆。”
“它會不惜代價的擊殺你，通過日曆的方式，如果你能從那場屬於你的災難中活下來，或許我們還有再見之日。”
“舊曆者，祝你好運。我們麽不會幫助你，但你能來到這裏，便會得到我們的饋贈。”
機械君王伸出手，手裏多了一把鑰匙。
“我們會送你回到迷宮裏去。而有了這把鑰匙，你可以決定你接下來的去向。逆向轉動，你將離開迷宮。”
“正向轉動，你將步入迷宮的最深處，見到屬於這個時代的最強大存在之一——第七值神。”
鑰匙，落在了秦澤的手裏。
秦澤握緊拳頭，將要鑰匙包裹在掌心裏，思考著何去何從。
機械君王說道：
“屬於機械國的旅途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澤說道：
“如果腐敗之神再度複活，濁徹底驅逐了清，會發生什麽？”
機械君王搖頭：
“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因為那個時候，不會有人了。”
秦澤無語，意思是如果腐敗之神複活，人類會死絕？
這還真是一場浩劫。
按照目前人類戰力來看，別說打腐敗之神這詭異源頭，光是神麾下的七大值神，都不是人類可以對付的。
這還不包括墮落信使，墮落舊曆主宰，這些不曾被機械君王提及的神秘存在們。
“如果舊曆主宰的寶藏是影響勝負的關鍵手……那麽值神為什麽不找？”
秦澤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機械君王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秦澤，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找呢？你們人類，最擅長的事情，不就是內鬥麽？”
這句話，忽然讓秦澤有些恐懼。
他猛然想到了，端午祭裏，那場征召，發起者其實是黑曆者群體——英靈殿。
而黑曆者，都會被墮落值神所蠱惑。
喬薇踏上的道路，便是隔絕囈語的道路。
這一刻，秦澤意識到了，現實世界，很多人其實已經站在了墮落值神那邊。
“人類世界，越來越多的人不當人了。”
“舊曆世界，越來越多的規則變得扭曲詭異。”
“內憂，外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