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末，江凱就習慣了熬夜碼字。
這樣一來，周一至周五倘若學校有什麽緊急事務需要處理，手頭的存稿便能及時頂上，不至於手忙腳亂。
淩晨2點多才睡，早上8點多，他就被一個電話吵醒。
江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接起電話，聲音含糊地問道：“誰啊？”
“你爹。”
“你爹！”江凱腦子還在開機。
聽到“爹”這個字，自動覺醒關鍵字，還以為是黃珂在跟他開玩笑。
平時兩人經常各論各的。
可以是對方的好哥們，也可以是義父，甚至是大爺。
“咦……打錯電話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疑惑的嘀咕聲。
江凱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屏幕。
草……
真是我爹！
“喂，爸，你們到桂溪了？”
江凱連忙坐起身，順手端起昨夜泡的茶，猛灌一口。
一口涼水入喉，瞬間清醒不少。
“我還以為打錯電話了……你小子，怎麽跟老子說話沒大沒小的。”
這裏的老子，是真老子。
不是平時粗俗的口頭禪。
噴不了。
“我還以為是廣告電話……現在的垃圾電話是真的煩，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個。”江凱連忙又問道，“你們已經到桂溪了啊，這麽早？”
“剛下高速，有點堵車。省會城市是不一樣啊，還沒進城，車就這麽多。”
江斌說完，羅媛媛接過電話。
“兒子，我們開車過來接你，陪我們去考察一下市場唄。正好周末，你也沒什麽事。”
黃珂昨晚跟漆小雪的姑媽吹江凱是二十四孝好青年。
這也不是完全吹牛。
江凱跟父母關係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懂事。
老爹老媽從縣城開車上來，人生地不熟的，確實也需要他陪著。
“好，那我待會把地址發你們，你們直接導航過來。”
“你租的房子不就在你們學校對麵嘛，我們直接到學校門口來接你就行了。”
爸媽還不知道我搬家的事。
要是他們知道，我住的地方，比老家的房子還要大，估計生活費都懶得給我了。
那些生活費對於江凱現在的消費和賺錢能力來說，並不算多。
但在他看來，這是父母的一片心意，要是他不伸手要，父母會覺得自己辛苦打拚沒了成就感。
他們不辭辛勞賺錢，不就是盼著孩子過得好嘛。
要是沒了這份動力可不行。
四十多歲，正是拚搏的好年紀。
哪能躺平呢……
江凱迅速穿好衣服，輕手輕腳來到江悅澄的臥室。
小家夥已經醒了，頭發蓬鬆淩亂，像個毛茸茸的小團子，正坐在**，一臉懵懂的模樣，顯然還沒完全睡醒。
“澄澄，爺爺奶奶馬上就到了，你不是要去看他們嗎？”
“好……”小家夥奶聲奶氣地應了一聲，抬手揉了揉眼睛，接著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江凱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捏了捏小澄澄的臉蛋，蹲下身子，目光與她平視，一本正經地說道：
“接下來爸爸跟你說的事，很重要，你要認真聽哦。”
江悅澄眨巴著大眼睛，乖巧地點點頭。
“爺爺和奶奶他們……有點失憶了，他們可能認不出澄澄是誰，也不知道你是爸爸的女兒。”
江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柔又嚴肅。
“爺爺奶奶為什麽會失憶呢？”江悅澄歪著腦袋，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或許是從那個雨夜開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周遭的一切事物，跟她原來生活中接觸到的並沒有太大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她喜歡看的動畫片，不管怎麽搜索，都找不到了。
還有明明已經大結局的喜羊羊，後麵的內容也找不到了。
陌生的是，那些原本熟悉的人，好像都不太認識自己了，甚至最初連爸爸媽媽都對她一臉茫然。
要是江悅澄再大幾歲，想象力逐漸被現實束縛，認知趨於固化，麵對這種狀況，大概率會感到恐慌無助。
但她還小，對世界的認知尚在不斷拓展構建之中，反而更容易坦然接受這些變化。
“為什麽會失憶……我想想啊。”江凱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後，輕聲說道：“可能是爺爺抽煙抽多了，奶奶打麻將打多了，然後就……失憶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有些荒誕，但江凱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沒關係，爺爺奶奶肯定也會像爸爸媽媽一樣，開始不認識我，後麵就很愛我啦。”
江悅澄此時就像小大人一樣。
女兒能這麽快接受，讓江凱完全沒想到。
“我早說過，世界破破爛爛，澄澄醬縫縫補補。她就是這個世界渾濁汪洋裏，唯一那滴純淨的蒸餾水。”
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江凱扭頭一看，黑木子光著腳丫站在門口。
身著一件粉色睡衣，一頭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眼神中透著清晨特有的慵懶。
沒化妝的黑木子，褪去了平日裏濃妝豔抹和煙熏妝的淩厲，多了幾分清新自然的柔美，看起來比平時好看多了。
“你昨晚睡在哪的？”江凱愣了一下。
“放心，沒睡你老婆的房間，我聽到動靜後就上來看看。待會收拾完，差不多跟你們一起出門，我還得回去繼續幹代碼。”
黑木子笑著朝澄澄揮了揮手。
江悅澄也立馬回以燦爛的笑容。
經過昨天一整天的相處，江悅澄對黑木子的好感度蹭蹭上漲，不再像初次見麵時那般拘謹羞澀。
有個能陪你打遊戲，做什麽事都順著你，還有錢給你買任何想要的，心態卻跟你差不多的姐姐。
江悅澄自然樂意親近。
“你居然隨身帶著睡衣？你昨天來的時候，就想到要在這兒住了？”江凱忽然發現不對勁。
黑木子眨了眨眼，盡管素顏朝天，可那一抹俏皮的笑，還是讓江凱仿佛看到古靈精怪的小惡魔。
“我以為你昨晚會跟澄澄媽在外邊住，享受二人世界來著。沒想到你這麽不中用，居然回來了。”
“……”
江凱嘴角微微抽搐，不甘示弱地回擊道：“你不是走暗黑係嗎？居然穿粉色睡衣？這是你的風格？”
“像我這種長得可可愛愛，看上去沒什麽威脅的少女，不把自己扮得奇怪，難免有怪大叔來騷擾。”
黑木子說著，眼眸中仿佛浮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江凱心底猛地一顫，透過那霧氣，他瞥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或許……她之前被人騷擾過，所以才會一直把“這個破爛的世界”掛在嘴巴。
還說要撞碎這個世界。
江凱忽然也明白了，為何她會這麽喜歡澄澄。
在每個人心底最深處，都需要有一束溫暖的光，才能支撐自己熬過漫長又黑暗的歲月。
澄澄就是她心中的那束光。
“那什麽……往後我去上課的時候，你有空就來找澄澄玩吧，不然她一個人在家裏也無聊。”
聽到這話，黑木子頭頂的呆毛動了動，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真的嗎？”
“嗯，澄澄應該也挺喜歡跟你玩的。”江凱低頭摸了摸閨女的腦袋，“對吧？”
“嗯！我喜歡木子姐姐。”江悅澄用力點了點頭。
“啊啊啊！我也超喜歡澄澄醬！以後我們就是最佳拍檔啦！讓我們一起撞碎這世界！”
黑木子興奮得像個孩子，突然衝了過來，一下子跳到**抱住江悅澄。
兩人一起嬉笑打滾，清脆的笑聲回**在整個房間內。
江凱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便多給了她們幾分鍾盡情打鬧的時間。
“澄澄，爸爸先去收拾，待會我們就出門，去見你失憶的爺爺奶奶。”
“好耶！”
江悅澄高舉著小手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