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克萊恩站在原地，隻感覺一種荒唐的情緒油然而生。
困擾了這個世界幾十年的災難竟然就以這樣一種荒謬的形式結束了。隨著這個怪物的徹底死亡，恩賜就被墮落母神所迅速的收回。
克萊恩並沒有阻擋這些恩賜的回收，因為他和墮落母神在這件事情上是盟友——墮落母神已經知道了這隻蟲子的死因。
汙染一個詭秘之主的候選人？先不說母神知道高維俯視者依舊保持著對“門”途徑的一定程度上的連接，光是祂留在地球上的那兩條途徑和一小塊源質就已經能夠讓墮落母神猶豫。
汙染克萊恩並不符合墮落母神的利益。
老人張著嘴，似乎不敢相信那個困擾了這個世界幾十年的恐怖怪物就在頃刻之間化為了一地的塵沙，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是自己身邊那個神色平靜的年輕人。
“這是什麽。”老人開口有些無措的說道：
“……您是什麽？”
克萊恩的語氣驟然停頓，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
“咦。”
墮落母神坐在自己的神國之中，在祂的對麵坐著的是手裏正擺弄著一個模型的高維俯視者。原本的大地母神莉莉絲現在正站在墮落母神的身後，神色依舊略微顯得有些拘謹。
現在的莉莉絲保留了“母親”和“月亮”兩個途徑序列二的位格，作為一位天使侍奉在墮落母神的身邊。
“怎麽了？”聽到母神的話，高維俯視者隨口問了一句，祂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自己手中的那個由三塊懸浮在空中的金屬拚接成的模型。
而墮落母神則是神色略微有些奇怪，朝著高維俯視者說了一句：
“我的一個子嗣死在了小克萊恩的手上。”
“哦？”高維俯視者終於抬起了頭，饒有興致的說道：“仔細說說看是什麽情況？估計是他終於接觸到的第一個和恩賜打交道的外星種族吧。”
“沒錯，在那顆星球上有著我的一個子嗣，我明明才把恩賜給了它，它就這麽倒黴的遇上了克萊恩……”墮落母神感慨了一句：“真是倒黴的孩子。”
“‘才’？”
“按照地球上的標準來算的話，大概有著幾十年的時間吧。”墮落母神隨意的說道：“對於它原本的壽命而言很長，但是對於一個不完整的神話生物來說這就是一個很短暫的時間了。”
“它花了幾十年終於快要毀滅那顆星球，它覺得那樣可以取悅我，所以我也沒有去回收它。”
“好吧，那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麽了。”高維俯視者頗為感慨的笑了笑：“生命可真脆弱啊。”
“說起來，你覺得我現在的這個模型製作的怎麽樣？”
“挺不錯的——我還是之前的那句話，我並不在乎地球上這麽多的人去哪些地方。”母神開口：“我可以容忍那些高序列的非凡者多存在一段時間，而那些得到了低序列的特性的孩子們，他們活不了多久。就算上百年對我而言也隻不過是轉眼即逝。”
“這你倒可以放心。”高維俯視者神秘的笑了笑：“等我完成那件事……等到那時候你就可以變得完整了。當然，如果你欣賞著你的那些孩子們，你倒是可以把你的非凡特性分給他們。”
“當然。”墮落母神站起身，摸了摸自己身後莉莉絲的腦袋：“親愛的孩子，你做的已經很不錯了。在麵對著上帝的那個年代，你能夠做到這樣就已經算是你的極限了。”
高維俯視者看著這一片溫馨和睦，家庭安康的場景，祂微笑著暫停了自己剛才所想要接著說的話。
——在祂的眼中，這是一團不定型的散發著黑暗氣息的血肉之海，而這個黑色的“血肉之海”正伸出了自己一條不可名狀的黑色的觸須在撫摸一座巨大的、散發著紅色光芒的血肉山脈。
這樣一看可真是瘟鋅核墓，鉀烴黯荒瓦的場景啊。
等到這邊母女二人的互動結束，高維俯視者才輕輕的伸出了自己那綻放著億萬光輝的冰冷觸手敲了敲神國的地麵：
“別鬧了，來說正事。”
“我要對抗的是地球之外的大量外神，現在黑夜女神沉睡、真實造物主也準備直麵上帝，克萊恩則是在嚐試晉升‘門’，並且正在對抗天尊複蘇的意誌。阿蒙的狀態類似克萊恩，同樣被天尊所侵擾。”
“等到上帝和詭秘誕生，地球上的對於源質的封印就能夠打開，而等到了那時候。被天尊束縛已久的源質必然會在這片大地上流淌。所以在那之前，我會完成答應真實造物主的方舟將地球上的人‘運出去’。”
“而我覺得，地球上的神靈有些太多了。母神，難道你不想要去尋找自己的源質嗎？”
“你想和我合作？”墮落母神笑眯眯的看著高維俯視者：“那麽你又想做些什麽呢？憑借你在地球上的力量恐怕並不足以打開屏障吧。”
“答案很簡單，災禍之城和永暗之河。”
高維俯視者攤了攤手，祂的麵前浮現出這兩個圓柱的模型。“這兩份源質都屬於時空歸一者，祂們對於屏障的侵蝕最深。你知道的前些日子，超星主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那一部分源質，將自己重新變得完整了起來。雖然隻是一點，但是整體的象征意義卻又變得完美無缺。”
“但同樣的，祂遺落在地球上的那片源質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個源質的碎片罷了。”母神平和的開口：“我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則是不一樣。”
“我有一小半的源質和兩條途徑在當時最初的蘇醒之中遺失到了這顆星球上。而你想要得到的更是一份完整的‘知識荒野’。我們要拿到的源質都太多了，憑借這點裂縫我們是弄不出來的源質。”
高維俯視者露出了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那麽我為什麽要把源質‘拿出來’呢？我認為我們隻需要給源質打上一個烙印就夠了。在星空之中，每一個外神都忙於自己的事情，而我們也需要努力一下了，不是嗎？”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母神同樣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在祂身邊的莉莉絲卻是一頭霧水，隻能聽著兩神的交談：“你有些等不及了。難道說在你的計算之中，祂們已經有如此之大的威脅了嗎？”
“沒錯。”高維俯視者指了指天空：“我的計算晝夜不息，而祂們——嗬，實際上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命運上的聚合的體現。或許沉眠的最初也已經坐不住了，這個世界的現實和最初的夢正在逐漸重疊……”
“……真是羨慕你這種神。”墮落母神開口，就像是在歎息一般：“你能夠看到生命更高的可能性。”
“所以，這才是一座牢籠，難道你不想掙脫這座牢籠嗎？親愛的母神。”
高維俯視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短暫的驚愕，隨即便是洋溢起來的微笑。和祂用來偽裝時候的微笑不同，這微笑之中顯然更增添了幾分真誠：
“你是造物主的一部分，你知道我想要做些什麽……不是嗎？”
“是啊。”
墮落母神用著這具又高維俯視者親手培養大的分身對著高維俯視者幽然的說道：“這最初永恒的輪回著的命運。”
而實際上，高維俯視者並不是現在就要將自己的源質取到手中，而是要製造出一個“空隙”。
在這個星球之外的所有外神在祂這個前所未有的壓力源之下竟然神奇的團結了起來。
在高維俯視者看來，祂們很有可能還是受到了聚合的影響，以至於在現在沉眠的最初意誌的無意識影響之中，放下了對彼此之間的芥蒂，停下了永恒的戰鬥和狩獵。
——然後轉來圍毆祂一個。
根據高維俯視者在源質之中進行的模擬和推算，地球上的屏障恐怕是等不到正常破碎的那一天了。
在岌岌可危的屏障上麵已經有了多條裂縫，以及之前高維俯視者為了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送出去而坑害原初饑餓去啃噬的空洞。
現在整個屏障就像是篩子一樣，如果不是有神國把這些屏障堵著，那麽恐怕屏障早就要破碎了。
而就算是如此，在克萊恩和阿蒙角逐出最後成為詭秘之主的人選後的五到十年之內這個屏障就必然會破碎。而在這之間屏障的力量也會不斷衰弱，讓更多的外神將力量投射進這個星球之內。
因此在克萊恩和阿蒙角逐之後的一到兩年內，高維俯視者就要將人類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否則到時候為了摧毀上帝的錨和詭秘的錨，地球上的人必將成為外神們優先打擊的對象之一。
但是，如果高維俯視者能夠及時將人類藏好，那麽屏障內部就變成了一個外神們不得不踏進來的陷阱。那些源質就是最好的誘餌，而有著先知先覺的優勢，高維俯視者完全可以……先神一步，將留在這裏的西大陸布置成一個甜美的陷阱。
無論祂們是否選擇踏進源質的範圍之內，高維俯視者都能夠占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而在此之前，祂決定和墮落母神進行幾次嚐試，祂們要嚐試將自己的力量提前放入這片看似無法逾越的封印之中，將自己的優勢再度擴大。
不管是墮落母神還是高維俯視者，祂們對屏障內的東西都有著急切的需求。所以這兩個宇宙職中的最初始之神又再一次勾結在了一起。
在高維俯視者對於墮落母神的容器進行長年累月的“升維”之後，這個最初造物主的一部分也終於對著自己舉起了叛旗。
……
“我隻是一個偶然路過的……‘傳教士’。”
克萊恩開口，用溫和而不容抗拒的聲音對著老人說道：
“我帶來‘神’的意誌，請帶我去你們的聚集地，我帶來了神靈的救贖。”
老人愣愣的站在原地，身上的氣息越發衰敗。見到這幅場景，克萊恩抬起手——奇跡的力量頓時在老人的身上流淌，下一刻，這個老人便回過神來，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明白了……尊敬的、先生，您為什麽突然將目光投射到我們這顆星球？”
“你們還剩下多少人？”
克萊恩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而是平靜的對著他詢問。老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三萬八千六百五十一人——算上我，先生。”
“這是我們這顆星球上的最後一座要塞了，如果您的神靈需要龐大的……‘牧場’的話，我們也無能為力。”
“我主來到這世上，帶來的並非是毀滅，而是拯救。”克萊恩對著老人沉默了片刻：“你們做的已經很好了。”
“不，我們做的不夠好，遠遠不夠。”老人咳嗽了一聲：“如果我們能夠早一點意識到這個怪物不怕熱武器、甚至能夠在短時間之內逃出核彈的攻擊範圍，我們也不會衰退的這麽快……我們一開始是來得及飛出去的。”
克萊恩回憶著剛才從老人的心中獨到的記憶，不由得默然。這個文明的發展比地球還要發達不少——最少載人航天已經商業化，人類已經開始觸及到星空的邊緣，而驕傲的人類在遭遇到神靈的眷屬之後迎來的便是永恒的長夜。
序列四便已經走過了登神長階的一半，半神的靈性示警在對上普通的人類優勢實在太大。在墮落母神的賜予之下，這個“蟲子”完全能夠用儀式魔法從容的進入靈界。
“我願意將我們世代相傳的……那顆知識的結晶獻給神，神能夠給予我們庇護嗎？”老人用希冀的眼神望著克萊恩，盡可能的用幾十年前的宗教知識來和眼前這位背後生出十二道羽翼的天使交涉。
在看著克萊恩沉默著點頭之後，他歎息了一聲，悠然開口：
“現在是三萬八千六百五十人了，先生。”
“人類承受不起任何一次損失了。”
……
克萊恩看著在自己麵前死去的老人，不由得歎息一聲：
“真是殘酷啊，宇宙。”
天尊的聲音響起：“還要繼續嗎？”
“當然。”克萊恩沉默著取走了那枚序列七的“偵探”特性：“我會親眼見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