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所要調查的是有關於現在特裏爾發生的變化的事情;在您的判斷之中,這一切都和真理之神有關,是嗎?”
奧黛麗分析道,她看著一邊的克萊恩輕微的點頭,繼續開口說道:
“我認為我們需要從這一切的源頭入手。既然如此,那麽到底是誰改變了特裏爾,讓特裏爾變成這樣的呢?”
奧黛麗沒有等克萊恩開口,轉而自己開口繼續分析:
“我認為,我們不能隻從真理之神的角度開始調查。祂作為一位真正的神靈,無論是通過自身的權柄還是教會的影響,祂都沒有太大的可能性會直接將真神力量滲透進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之中;哪個時代的神靈都沒有做到這一點過。”
奧黛麗表達的意思很清楚——盡管神靈有著足夠強大的力量,但是祂也並不會借助自己的權柄而過多的影響這個世界。祂們建立屬於自己的影響的方式更多是通過教會,再借助自己的信徒來改變這個世界。
因此,奧黛麗覺得應該從源頭開始調查,這樣會簡單一些——最少不用和真理之神的教會直接敵對。
“……所以,‘世界’先生,我記得我們如果要調查真理之神,那麽我們就要從這些、嗯,建築著手,畢竟您剛才得出的隻是一個猜測,不是嗎?”
的確如此……這樣倒也是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克萊恩緩緩點頭,在他剛才的想法之中,其實是準備直接潛入蒸汽教會和真理教會來調查一下特裏爾的改變的——這個國度的三把王座之上有著兩位都是克萊恩這邊的神靈,最多是在麵對“蒸汽與機械之神”的時候要小心謹慎。
但是在奧黛麗的計劃提醒之下,克萊恩感覺自己剛才的想法似乎有些小小的紕漏:高維俯視者和黑皇帝是站在克萊恩這方的不假,但是在一位外神想要遮掩些什麽的時候克萊恩實際上還是難以發現的。
這樣看來,從一些小小的細枝末節的地方來反推高維俯視者究竟想要做些什麽,似乎才是更加正確的解決方案。
雖然那些參與了城市建設的普通人並不可能知曉神靈的規劃,但是在克萊恩能夠動用源堡提供給自己的“解密學者”、並且身邊有著一位半神“觀眾”的情況下,克萊恩也能夠從中找出些許端倪。
但是,也沒有必要故意避開教會……隻要真神不神降,就沒有哪個教會能夠和我直接敵對……克萊恩暗地想道。
高維俯視者現在的身家性命幾乎都和克萊恩綁在一起,最多隻是會無風自倒的牆頭草。為了應對外神,讓自身回歸屬於自己的那個高維世界,高維俯視者不會對克萊恩隱瞞太多,做出的事情也不會太過極端。
——隻不過這個極端的多少是相對於外神來說的,所以依舊需要注意。
“你說的沒錯,‘正義’小姐。”克萊恩向著前方走著,一邊行走、一邊給自己換了一層衣物。這些樣式各異的衣服都是克萊恩在自己身穿的簡樸衣裝的基礎上製作出的幻覺,這樣既方便、又會被普通人發現不對。
而克萊恩在自己製造的“幻覺”的衣服之下穿的則是一身現代風格的襯衫,盡管隻是微末的習慣帶來的自我認知,但是也能夠用來對抗詭秘之主的意誌。
克萊恩在換上了一身看上去就很貴的衣物之後,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換了一個語氣:
“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需要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來聽聽這座城市的聲音。”
奧黛麗看著克萊恩走進了一個在各種地方都帶有機械和鉚釘的裝飾的餐廳之中,不由得啞然——她原本還以為這一趟算是富有宗教色彩的苦行僧生活。
但現在看來卻是不然,奧黛麗看著克萊恩用帶有些魯恩口音的溫和聲音點菜,心中油然出現了些許詫異感。
說起來,“世界”先生這算不算公費旅遊,這種消費真的能找“愚者”先生報銷嗎……奧黛麗心中冒出了這樣的一個想法。
在微黃的燈光照射下,奧黛麗的心情變得安定了些許——這或許隻是心理層麵上的暗示,但是也足以讓奧黛麗感到些許寬慰。這種暖色的燈光總是讓人能夠感到舒適的,就像是文明蒙昧時的人類回到了篝火升起的地方一般。
“正宗的因蒂斯菜——特裏爾做法。”克萊恩用手中的刀叉切割的碗裏的牛排,在心中感慨還是法餐的賣相更好:“這裏是蒸汽教會的餐廳——說實話,我之前也沒有發現這樣的餐廳。”
“我沒有來過因蒂斯。”奧黛麗有些局促的開口:“之前這裏的……嗯,因蒂斯的風氣不是很好,我的家人沒有帶我來過這裏,不過現在看來卻是好了很多。”
奧黛麗沒有說的另一句話是,在當時的魯恩貴族之間一般很難離開國外,就算霍爾伯爵是出名的銀行家,也難以在這方麵和一邊的商業之國較量。
而且在這樣的時候,當一位貴族前往國外,那麽他們一是要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另一個則是要小心來自朝廷之上的猜測。
前者是來自於信仰的不同和政治上的傾軋,而後者則是來源於國王和政敵;倒不能說完全不讓離開本國,但是對於奧黛麗這樣原本的貴族小姐來說,她還真的沒有來過因蒂斯,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家族在霍納奇斯山脈周邊的領地。
——當然,因蒂斯的貴族風氣也讓魯恩的小姐和女士們下意識的不願意單獨去這裏。
“之前有著‘欲望母樹’的影響,現在這位外神(奧黛麗耳中被屏蔽)已經被完全驅逐出了這個世界,這裏的狀況自然會好上很多。”克萊恩一時間有些唏噓,要知道當時黃濤在序列五的時期所需要麵對的局麵就已經簡直可怕,需要在“欲望母樹”和“墮落母神”之間選一個被汙染……
克萊恩輕聲咳嗽了一下:“而且我也相信古斯塔夫先生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古斯塔夫——啊,我明白了。”奧黛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在說完這一句後,她將剛才仔細切下的、包裹著酥皮的牛排小塊送入了口中。
在細細咀嚼後,她才再次開口:
“這樣也比之前的狀況好上很多了,每一位神靈都在為了末日而做準備……”
兩人的身邊豎起了一道不可見不可知的“回音壁”,在克萊恩這個序列一的天使之王的巧妙運用下單向阻隔了兩人的聲音——而在他人看來就是兩位顯得有些沉悶的魯恩人在靜靜的品味著美食,引得一些食客和服務員不由得側目。
奧黛麗放下自己手上銀色的餐叉:“‘世界’先生,那麽我們來到這裏應該不是純粹的享受美食吧?”
“當然不是,神話生物已經幾乎不需要進食來維持我們的生命。”克萊恩打了一個響指:“享受美味隻是附帶,我們要做的是靜靜的聆聽特裏爾人的想法,從中找到有關於我們所需要的那一部分。”
“不過,你現在也需要好好的審視自己——在你的前兩個序列,你曾經親眼見過墮落、也隻能注視墮落。對於一位應當剖析人性的‘操縱師’來說顯然不是正確的觀念。”
克萊恩輕聲笑道:“盡管觸目所及之處盡是苦難,但還是希望你也能夠在向前跋涉的過程之中享受生活。”
奧黛麗低下頭沉沉的“哦”了一聲,她注視著遠處的一個個食客,思維之間逸散,“聞”到了他們的潛意識散發出的氣味。
在那幾乎人人都有的墮落之下,是暴露出的五顏六色的色彩。奧黛麗仔細的感受著其中的情緒,臉上不由自主的有著兩三片龍鱗浮現。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奧黛麗在晉升儀式上感受到的那種萬人同心的情緒再次浮現,將奧黛麗心中紛雜的思緒壓下,這讓奧黛麗緩緩的回過神來,看著漆黑的墮落在五色的欲望之中融化。
“……抱歉,我有些失神。現在看到的東西和我曾經看到的……確實不盡相同。”
奧黛麗看著對麵的“世界”平靜的注視著自己,緩緩開口。
“沒有關係。”克萊恩緩緩的搖了搖頭:“這隻是轉途徑的後遺症——得到不屬於自己途徑的能力總歸是會付出些代價,你能夠憑借這樣小的代價做到這一步就已經難能可貴。”
克萊恩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
“那你‘聽’到了什麽?”
“我聽見了他們的交談——”奧黛麗下意識的回答:“在這樣的交談之中每個人潛藏的意思都不同,他們有的人在感激官方的建設,有些人則是害怕風暴之主的降罪——他們認為因蒂斯這樣做是在竊取鄰國神靈的權柄。”
人生百態啊……奧黛麗心中忽然閃過在因蒂斯和魯恩爆火的書籍《帝皇聖言錄·古斯塔夫皇帝如是說》裏的一個解釋羅塞爾說過的話的句子,但是在奧黛麗的眼光略微偏移之間她卻看到了一個不由尋常的“思想”。
“——不過,這裏好像有一個‘欲望母樹’的信徒,他很不滿現在特裏爾的樣子。”
奧黛麗看著克萊恩,表示自己發現了一個沒有被抓到的“欲望母樹”信徒。克萊恩沉默了片刻,勾了勾自己的手指,頓時奧黛麗感知到的那個思想消失了。
真沒意思……奧黛麗扁了扁嘴,繼續說道:
“我還聽到了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認為這是蒸汽與機械之神的恩賜——而其中確實有很多的基礎建設來自蒸汽教會的指導。”
說到這裏,奧黛麗張了張嘴,有些訝異的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克萊恩:“這和我們猜測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蒸汽教會的指導……”克萊恩的眉毛擰了起來:“這位神靈不太可能會主動做到這一步,我們可能需要更詳細的排查:我們需要調查一下究竟是哪些人在推動蒸汽教會對特裏爾的建設。”
考慮到“永暗之河”和“災禍之城”已經有一部分滲透出了天尊的封印,那麽“知識荒野”也並非沒有可能——隻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
在一份源質的侵蝕之下,這個國度會變成什麽樣子就不清楚了。
看著克萊恩陷入了沉思,奧黛麗一邊等待著,一邊慢慢的享用了端上來的一份冰淇淋——奧黛麗看旁邊一個小嬰兒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裏的冰淇淋,隻覺得他是在好奇這是什麽東西。
嬰兒怎麽可能能吃冰淇淋嘛。
一邊小聲的在心底哼著歌,奧黛麗一邊愉快的將最後一口淋著糖漿的冰淇淋送入了自己的口中。在看到冰淇淋消失的瞬間,旁邊的這個小嬰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頓時讓這位半神手足無措——不過好在旁邊這個孩子的母親很快開始安撫起了這個孩子,聲音很快平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奧黛麗還是感覺這個小嬰兒的哭聲是衝著自己過來的。在百思不得其解後,奧黛麗抬起頭,看向了對麵的“世界”先生:
“‘世界’先生,菜要涼了。”
她似乎注意到了什麽,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哦……我知道了。”剛才正在思考對策的克萊恩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現在看來,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麻煩。不管怎麽樣,我們要弄清楚蒸汽之神的狀態。”
克萊恩整了整自己的神色,站起身:“我們下一步需要去調查的是‘蒸汽教會’——好在這個餐廳是‘蒸汽之神’的信徒常來的地方,我們直接假冒成蒸汽信徒就可以。”
“嗬嗬,到時候不管是潛入蒸汽教會還是做些其他的動作,都會更方便一些……”克萊恩在自己的胸口劃了一個三角,開口說道:“蒸汽在上,我們現在去教堂祈禱吧。”
奧黛麗終究還是忍不住的瞥了克萊恩後麵一眼,在不遠處站著一個神色緊張的服務員:
“‘世界’先生。”
“?”
“您結賬了嗎?那邊的服務員在看著你。我以為這次是一次苦修,沒有……帶錢。”
奧黛麗的聲音細如蚊呐,臉上浮現了些許羞赧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