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這中間究竟是出現了什麽事情?為什麽霍爾家族的矛盾會突然激化到這種程度,甚至讓奧黛麗小姐直接和霍爾伯爵鬧翻,到了離家出走的這一步?”
克萊恩在得到了信使給自己傳遞過來的這個消息之後,原本剛想入睡的他整個人頓時都變得更加清醒了一點,他喃喃自語了兩句,眼中依舊是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離家出走……在現在的克萊恩看來,這樣的事情似乎和奧黛麗小姐沒有太大的關係,而且之前才安排她去黑夜教會當一名臨時主教,這也是霍爾伯爵認可了的事情啊……
莫非發生了一些額外的變故?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克萊恩在臉上輕輕的抹了一下,讓自己變成格爾曼·斯帕羅的樣貌。為了防止被有心人看到,從而在整個貝克蘭德傳出道恩·唐泰斯勾引了霍爾家族的小姐的緋聞,他決定直接動用“漫遊”趕到奧黛麗那裏去。
不管怎麽樣,現在還是趕緊找到“正義”小姐,問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好,要不然,誰知道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現在貝克蘭德的“惡魔”和“魔女”數量可是超乎意料的多!而在奧黛麗和自己的父親鬧翻的這件事情裏麵,疑點太多了!
說不定,是有人想要“借刀殺人”……
克萊恩揮了揮手,借助之前簽訂的契約,將之前那隻金色巨手借給他的“漫遊”能力激發,在一片星光的籠罩之下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
在克萊恩收到信使傳遞的消息的半小時之前,一道身影在夕陽的照射之下緩緩的向著修道院的方向走著,神色有些沉重。
在許久之後,奧黛麗才停了下來,眼神之中沉浸著思考的神色。
在離開了自己的家中,遠離了就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的父親,奧黛麗緩緩地冷靜了下來,憑借著原本充當“觀眾”的經曆給自己緩緩的梳理著情緒。
自己剛才似乎有些太過衝動了,而且,“心理醫生”的能力不應該起效的這麽快,不對,剛才“引導”父親的不是我……
奧黛麗本能的想要思考,但是卻忽然想起“愚者”先生之前和自己、和塔羅會的成員說過的某個“天使之王”的事情,連忙開始念誦“愚者”的尊名: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奧黛麗想要祈求有關“愚者”座下天使的庇護,之前“愚者”在塔羅會上就對著他們說明過,在外界千萬不要思考和“亞當”有關的事情!
奧黛麗這個尊名剛念出兩句,掛在身上的單片眼鏡卻是一亮,整個人卻像是卡殼了一般,恍惚在了那裏,最後一句話久久說不出聲。
一個戴著一片單片眼鏡,額頭寬闊,臉龐瘦削的青年帶著一抹微笑從遠處的樹林之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抹微小的笑容。
在祂的肩膀上、腳邊上還停留著許多像是兔子、鬆鼠一樣的小小生物。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在它們的眼睛旁邊都有著一個或是黑色或是白色的圓圈形毛發,似乎是在告訴別人,它們都是阿蒙的分身。
祂的嘴唇略微蠕動,接上了奧黛麗的最後一句話: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祂輕微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在躍躍欲試。但是下一刻祂的身邊就變成了宛如油畫塗抹出來的色彩,一隻蒼白的像是石膏雕塑一般的手臂從空中探了出來,上麵還沾染著些許鮮亮的油畫顏料。
“馬上給你繩之以法!”
從顏料之中探出的手臂抓住阿蒙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是在前一個夥伴的協助下捂住了阿蒙的嘴,不讓祂將後半句話說出來,阿蒙隻來得及揮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就被拖進了一片油畫顏料之中。
祂的手在空中無力的揮了兩下,顯得分外淒慘。
“——還是不願意放棄,也是,如果‘造物主之子’這麽簡單就放棄了自己想要成為詭秘之主的想法,那麽祂也就不是阿蒙了。”
高維俯視者握了握拳,讓一片油畫顏料從自己的手心流淌而過,祂咧開嘴,露出的其中閃爍著點點白色光芒的血管。
在祂的身體內部儼然已經沒有正常的血肉結構,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和祂本體周圍那些晶狀血管一樣的白色物質。
“時間快了,不剩多久時間了。”高維俯視者語氣之中帶著某種狂喜,祂克製著自己,像是在說話劇一般再次說道:
“不隻是特裏爾那裏的舞台,貝克蘭德也即將成為舞台的中心之一——亞利斯塔·圖鐸,我很期待你能否突破自己的命運。”
——被“宿命之環”所錨定的命運。
——被“劇本”錨定的命運。
而對剛才的事情上去還一無所知的奧黛麗·霍爾站在黑夜教會的修道院之外,感受著逐漸沉下的太陽,任憑夜幕吞噬自己。
自己沒能得到“愚者”先生的回應,這讓奧黛麗略微有些失望,但是她隻能暫時停下自己對於和自己父親有關的事情的思考,先去做下一步的事情。
在長久的猶豫和徘徊之後,她還是來到了黑夜教會之中——她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好的去處。
她不想回家,因為她感覺家中父母的理念和自己的想象有著很可怕的割裂——自己的母親愛著自己,但是奧黛麗覺得母親會和自己的父親抱有著同樣的觀念;她現在不知道自己能去什麽地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什麽地方。
換言之,奧黛麗現在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好像一切都已非常尖銳的形式發生了,有可能真的是有人在背後引導,不一定非得是‘觀眾’……”
奧黛麗自言自語的說,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如果遲一點在和父親探討這個問題,很有可能現在就會有著截然不同的局麵和解決方法。
父親既然認可自己加入黑夜教會,自然做出了相對應的準備。雖然他之前說的是真心話,但是奧黛麗覺得思維的風向是可以被改變的。
之前造物主教會的某位神使——最少是之前的某位神使就多次私下接觸過奧黛麗,想勸奧黛麗改信真實造物主。
雖然這位狂熱信徒的邀請被奧黛麗委婉的拒絕,但是奧黛麗依舊仔細的閱讀了造物主教會的各種核心書籍,其中包括著造物主教會的聖典和一些給信徒觀看的書。
而書的作者在其中唱響了某種在神的領導下“人人平等”的社會。在那樣的社會下不再有王公貴族,隻有工作與工作之間的不同。所有人都虔誠的信仰著神靈,而神靈之間也不會有過多的爭鬥關係。
對於清楚人和神之間的關係的本質的奧黛麗來說,她清楚的知道:
這樣的社會歸根結底來說是神錨定社會的思潮,而人類給神靈提供錨,如果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和強大的非凡者,那麽每一個信徒給抽象化的神靈符號提供的錨的效果相差是不大的,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就並不需要扶持貴族來進行對於平民的統治。
但是這需要每個國家僅僅隻有著一位掌握著整個社會、保持著所有政令的神靈。隻要神靈不死,一切國民的意識形態就不會被敵國的入侵而汙染;隻要神靈永存,負責審判的神官就必須遵循著神靈的意誌主持公理。
生生世世,千秋萬代。
——隻要神靈永存。
而讓奧黛麗意外的不僅僅隻是造物主教會在提出這種暢想,黑夜教會內部的盛典也出現了這種改革,於是她秘密搜集了一部分流傳在外的各種教會的宣傳手冊,發現隻有“知識教會”、“黑夜教會”、“造物主教會”提出了這種設想。
奧黛麗猜測這或許是神靈之間某種盟約,但是她並不清楚為什麽和真實造物主處於相鄰途徑的“知識與智慧之神”也會和造物主、女神簽訂同種盟約。
——難道說知識與智慧之神與真實造物主並不是處於完全的敵對關係嗎?
奧黛麗百思不得其解,她靜默著搖了搖頭。
無論如何,奧黛麗不認為憑借自己所占有的財產去剝削普通人是正確的事情,或許在貴族眼中這樣的事情確實很普遍,確實很常見,但是她覺得這絕不應該。
不知道塔羅會上的各位是怎麽想的……奧黛麗搖了搖頭,她現在隻能想到,如果所有的貴族都失去了自己高貴的身份,那自己的父親是否會也放下屬於貴族的體麵。迎來帝國的變革?
真希望能夠活在這樣的時代……奧黛麗雙手抱拳,輕輕的搭在了自己的胸口。
在半晌之後,她悄悄地走進教會的修道院裏麵那間屬於自己的辦公室之中,將自己身上衣物一件件的褪下,換上了一身教會的修女服。
這樣的衣服有助於她在黑暗之中隱藏自己,而且能夠很好的掩蓋自己的容貌,不讓有可能在深夜出現的小貴族發現自己的真實長相。
她並不打算做出什麽“放棄自己的財產”來保全自己滿足自己的名聲的事情,隻有擁有著足夠的實力,她才能夠推動對於平民權益的保護。
想到這裏奧黛麗就覺得自己有些慚愧,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忙於貝克蘭德的非凡事件,以至於都沒有去踐行自己的心中的理念。
“或許,可以尋求某些朋友的幫助……現在我不大可能得到父親的支持了……父親很有可能需要站位,而且,之前引發我和我父親之間的矛盾的人或許也會繼續引導我的父親……”
奧黛麗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將自己的頭發仔細的綁好,將宛如黃金一般閃耀的發絲藏在了漆黑的製服之中,然後腳步輕輕的從房間之中離開。
在短暫的迷茫之後,她還是準備先去教會值夜者的基地,去向她們詢問調查和連環殺人案有關的事情。
她準備從這裏開始調查,從而弄清楚和自己的父親有關的事情。對方如果想要挑動霍爾家族的內亂,那麽就說明這件事情對於對方有著一定的利益。即使再微小也能夠借此離真相更近一步。
“父親教導了我要待人以善良……呼。”奧黛麗歎了口氣:
“在他的眼中,雖然他願意為那些其他貴族看來和自己不處於同一階級的普通人抱有一定的同情心,但是,家人要大於普通人,而霍爾家族的榮譽則要大於我們所有人,甚至大於他本身……”
“那麽我看到的在我父親身上的那些墮落的痕跡究竟是從何而來?又有什麽樣的標準呢?”奧黛麗自言自語:
“在失去了魔藥對於心理學知識學習的加成之後,我對於這方麵的掌握差了很多。我還是不能太過依賴魔藥,要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
奧黛麗一邊按照之前的習慣給自己做著審視,一邊向著前方走去。
值夜者的聚集地和奧黛麗現在管理的修道院有著挺長的距離,奧黛麗本來想要下意識的坐上馬車,但是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正在偽裝成一位修女。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輕笑,搖了搖頭向著外麵走去。
僅僅隻是過了片刻,一雙紅色的手套就從黑暗之中浮現。倫納德·米切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碧綠色的眼睛之中帶著些許疑惑和思考。
他側了側頭,隨即打了一個響指,招來了一個信使。
“還是和克萊恩說一聲吧……這位美麗的小姐,奧黛麗小姐似乎也是克萊恩的朋友……似乎還是學生?那這樣貿然將她當做誘餌的行為可能會讓克萊恩不太高興。”
倫納德自言自語了兩句,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最近這場連環殺人案很不對勁……看上去像是惡魔的手筆。是和之前的那個惡魔狗一樣,為了完成晉升‘欲望使徒’的儀式嗎?但是連環殺人的次數和頻率顯然對不上……”
“我們肯定遺漏了什麽……”
想起那些被開膛破肚的居民,倫納德的眉頭就又皺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