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因斯·讚格威爾的事情你還是準備就這麽放著?”

“因斯·讚格威爾的事情有亞當在調控大局。就算祂現在隱約察覺到局勢有所變化,我也不能從明麵上和祂撕破臉皮。亞當已經是天使之王,如果祂刻意安排,那我的教會可能會受到風暴之主的敵視。”

阿曼妮西斯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祂現在與亞當的合作依然在進行。作為經曆過背叛之宴和第四紀的神明,阿曼妮西斯深知不能輕易相信他人的道理。就算祂和真實造物主、高維俯視者最終的目標一致,也不能讓她改變和亞當的合作。

剛剛認識了幾天的人就能得到完全的信任?這是隻存在於童話之中的故事。

“我會準備神降儀式,但我估計不大可能成功,到時候你看著你那邊的值夜者,別死傷的太嚴重。”

真實造物主沉聲說道,作為“盟友”,祂象征性的提醒了一下阿曼妮西斯。

“我其實也能幫你的,親愛的真造。”

“滾。”

“別把亞當逼得太狠,真實造物主。你的神性半身已經脫離了我們當時所預料到的狀態。還有,真造你也不要這麽暴躁,高維俯視者也是想幫你……”

阿曼妮西斯勸解道。

“還是你好,阿曼妮西斯。這樣吧,萬一你家值夜者有人在神降之中犧牲了,我幫你把他們的靈魂寄給克萊恩。”

“滾。”

……

廷根市西區,水仙花街。

克萊恩拉開窗簾,讓金色的陽光照入了臥室。

剛剛解決了一件煩惱的事情,確實讓人心情舒暢。克萊恩久違的放鬆了下來,躺在自己的**,享受著難得的休息時間。不過,在短暫的放鬆之後,想起自己身上所肩負著的壓力,克萊恩還是準備自己去一趟占卜俱樂部。

“現在我已經有了小醜魔藥的配方,就等著回頭消化完‘占卜家’了……而且高維之前所說的那些席卷整個世界的災難,基本上都是在每一紀的末尾發生。算算時間現在也快了,我得趕緊提升序列,保護好我的朋友們……”像是催眠似的對著自己說著,克萊恩強迫自己站直,走向衣帽架,取下了燕尾服外套和半高絲綢禮帽,開始了愚者先生一天忙碌而又充實的生活。

來到占卜俱樂部,克萊恩優哉遊哉的坐在占卜俱樂部會議室內喝著錫伯紅茶。他一邊看著手中的報紙打發時間,一邊坐在座位上等待著扮演占卜家的機會。

忽然,克萊恩看見戴著單片眼鏡,手拿絲綢禮帽的格拉西斯走了進來,他身旁還跟著位穿藍色立領長裙的三十來歲女士。那位女士的精神狀態有些憔悴,在注意到了那位女士的神色之後,克萊恩開啟靈視看了看,發現這兩人身上有著焦急而慌亂的情緒。

是因為之前找我占卜的、關於投資的事情?這是投資失敗了?也是,我上次給他的占卜結果並不好,但他看上去是沒有放棄。克萊恩在心中暗想。

上一次,肺病剛痊愈的格拉西斯找他占卜過一件有關投資蘭爾烏斯鋼鐵公司的事情,得到了不好不建議的結果。克萊恩看著格拉西斯的神情,醞釀了一下語言,對著格拉西斯說道:

“下午好,格拉西斯,那位蘭爾烏斯先生確實不值得信賴,對吧?”

格拉西斯一怔,頓時開始對克萊恩大倒苦水,痛斥了蘭爾烏斯那個可惡的詐騙犯所犯下的罪行。說到這裏,一邊跟著格拉西斯先生過來的克裏斯蒂娜也對著克萊恩傾訴了自己的情況,在得知了必須要用蘭爾烏斯的隨身物品才能占卜、得到那個詐騙犯的位置的時候,她壓低了聲音詢問:

“如果用蘭爾烏斯的孩子,能不能完成占卜?”

孩子?克萊恩看向了她身邊的梅高歐絲,愣了一下。

“如果是已經誕生的孩子,可以。”克萊恩對著克裏斯蒂娜說道,“但很可惜,這需要等待好幾個月,嗯,這也許就是之前占卜結果的體現,忍耐,等待,堅持,不再貪心,然後迎來轉機,看見陽光。”

“好幾個月……”克裏斯蒂娜喃喃搖頭,“不,過了這麽久,就算找到蘭爾烏斯,也拿不回錢了……”

克裏斯蒂娜沉默幾秒,看著梅高歐絲道:

“你必須做出決定,我認為留下這個孩子會讓你之後的人生變得艱難,充滿荊棘,難道你要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詐騙犯,騙了很多的人,包括他的母親?”

神棄之地內,高維俯視者將化身換成了自己之前留下的那個“蛋殼”,透過堅硬的殼體對著真實造物主挖苦道:

“真造,你之前到底是怎麽想的?咱們的狀態再怎麽不好,應該也不至於慘成這樣吧?再不出手,你可就要被醫院打掉了哎?”

“……”真實造物主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知道啊,原初饑餓也這麽說過我。”高維俯視者點了點頭,“那是上一次我把他的餐盤扔去了超星主宰的地盤,我被他們兩個一起罵了。”

“我冒昧一問,原初饑餓的食物是什麽?”

“一顆茂盛的星球。”

“屮。”真實造物主煩躁的操控起自己在外的化身,讓梅高歐絲肚子裏的孩子輕輕的踢了踢她,安撫梅高歐絲的情緒,以至於不被人打掉——雖然到那個時候最多也就是提前神降,帶著整個廷根原地去世。但堂堂一位邪神淪落至此未免太過丟人,按照麵前高維俯視者的秉性,真實造物主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落入那番田地,自己恐怕要被祂指著鼻子嘲笑三天三夜。

“其實,我可以幫你——我甚至可以幫助你降生。”高維俯視者突然對著祂說道,真實造物主的眼睛眯了眯,注視著高維俯視者,周圍的血肉震顫:“你想要什麽?”

“我並不需要什麽。”高維俯視者誠懇的對真實造物主說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如果說我一定需要什麽的話,那我需要的就是上帝永遠不再出現。像是這樣能夠蓋上上帝的骨灰盒的事情,我是會全力以赴的。”

高維俯視者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身為源質化身的祂平時的行為,有很大一部分在遵循著自己源質的本能行事;源質的本能總是和自己的特質相符的,包括高維俯視者還會傲慢的憐憫著每一個苦難者、包括幫助獨身在異鄉的克萊恩。除了那些搞神心態的話是自己原本還是人類時的記憶在作祟,高維俯視者的其餘行為邏輯都是由源質的特性在支配。

高維、兩條外神途徑和祂的源質共同組成了既慈悲又殘酷,既謙遜又傲慢的“高維俯視者”。這樣人類完全無法理解其動機的外神,自然就是令人忌憚的。而在這個外神的體內還參雜了一部分異化的高維靈魂,也因此讓部分外神厭惡。祂不恐懼死,就像祂不厭惡生。但由於人類部分的影響,祂討厭徹底的寂靜,希望能看到一個熱鬧的“庭院”。

在祂的眼中,無論是支柱還是凡人都沒有太大的區別。隻要能讓祂感興趣的事,祂就會去做。這也就是為什麽祂願意無償的幫助真實造物主,隻是因為這件與祂記憶中相同的景象讓祂覺得有趣。

“你準備怎麽做?”真實造物主沉聲詢問。

高維翹起嘴角,從馬車上下來。他看著從貝克蘭德運送的一批批貨物抵達廷根,通過一條條貨輪運送了出去。高維聽見站在自己身邊的貿易公司專員和剛剛升職的班森站在一起,監督著南大陸的雇工從船上下來,親手將摧毀他們國家秩序的貨物搬運上船。

在那個公司專員的口中還說著:“讚美羅塞爾大帝!讓我們能夠以如此低廉的價格買到南大陸的原材料!讓我們能用這麽高昂的價格售賣滯銷的工業產品!”

真是諷刺,羅塞爾將遠在舊日的“三角貿易”在這裏完美而又殘酷的複刻了,綿延至今的交易仍然對南大陸的居民造成了極大的壓迫。但作為壓迫者的魯恩、因蒂斯等國家呢?他們的底層人民仍然窮困潦倒,生活與那些被壓迫的南大陸平民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可悲的是他們甚至無法反抗,他們活著,隻是因為位列最頂端的神靈需要他們作為錨。

外神很不理解本土神靈這樣的行為,相比於脆弱而容易被摧毀的錨,強大的自我才是最為穩固的存在。在浩瀚的星空之中的舊日和真神遵循著聚合或是源質的本能生活,過著的生活遠比被封堵在地球上的真神自在。

就是因為需要依仗這些錨,原本應該堅固無比的神靈才會如此容易的被星空汙染;高序列聚合的速度本來也應該越來越快,但現在的七神卻像是腐朽的舞台一樣上演著日複一日的鬧劇。按照這樣的發展,這顆星球會永遠的停滯下去,直到最初的屏障消散,整個世界被外神毀滅。

高維俯視者不喜歡這樣的戲劇,因此祂準備以外神的方式將這趟死水攪活。要知道,就算是最為倔強死板的超星主宰也不會去這樣壓製著整個文明的發展,祂最多是等待文明踏上星空,再戲謔的將其吞下。而這裏僅僅隻有真神位格的七神竟然將整顆星球弄得像是死氣沉沉——這樣和天尊的木偶劇有什麽區別?

秉持著神道主義精神,高維俯視者決定幫地球眾生一把,讓他們有自由發展的權力。

“徘徊於虛妄中的眼睛,隱匿在帷幕之後的賢者,獨屬於高維·亞伯拉罕的信使。”

一雙眼睛在高維的身邊睜開,一動不動顯得有些呆萌。在高維的眼中,隱匿賢者已經被祂汙染了個徹徹底底,活化的部分都經過了一番改造已經變成了高維俯視者的模樣。

“幫我送一封信,交給這邊附近巡邏的代罰者和值夜者。”高維俯視者用筆在紙上唰唰的寫了幾筆,將其簡單的折疊了一下就交給了那雙透明的眼睛。他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會被占卜出身份——嗬,就憑這地球上沒有一個舊日的戰鬥力,就算這封信被交到了風暴之主那裏他都不怕。

“你幹了什麽?”真實造物主皺著眉,問道。高維嗬嗬一笑,隨口說了句:

“舉報蘭爾烏斯。”

“?”真實造物主愣了一下:“你閑著沒事舉報我的神降體幹啥?”

“你想想,風暴教會為了執行他們主的神諭,必然會將蘭爾烏斯帶回教堂。但蘭爾烏斯案是在值夜者的轄區發生的,所以值夜者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代罰者帶走蘭爾烏斯。所以,為了保密,最後風暴教會大概率會讓他吐出之前詐騙的金錢,還那些被騙者一個公道。”

高維推了推自己穿正裝時限定的單片眼鏡,繼續用自己在神棄之地的化身與真實造物主交談:“這樣做,一是能吸引走梅高歐絲肚子裏的你的存在感,另一方麵也能讓你下一具身體的母體有著更加廣闊的活動空間,比如說前往各路神仙混戰的南大陸。”

“雖然亞當和因斯·讚格威爾大概率會繼續安排梅高歐絲,讓她成為他們取得0-08的道具,但我可以‘幫忙’篡改因斯·讚格威爾的記憶,弄出一個複製版的‘真實造物主神降容器’。當然,我需要你帶神性的一塊血肉來完成這一次‘複製’。”

真實造物主:“……”

許久,祂才歎息道:“拜托你了,盟友……”

這邊正在港口巡邏的代罰者和值夜者看到自己的懷中突然突兀的出現了一封信,頓時麵麵相視,而當他們看完信之後便緊張的行動了起來。高維看著最後一箱貨物被運上了船,打了個哈欠和班森說道:

“貨送完了,班森老兄,我們去那邊的咖啡館休息一下如何?”

班森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身邊的主管——主管眼觀鼻口觀心,似乎沒有聽到高維話中這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