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桃之妖妖三姐妹到願意到的地方去了。

失去知覺的大竹和伊爾躺在地上。

武聖問敖天:“你是來找我的嗎?”

敖天說:“是的,我是澤之國太子,我父親被巫羅和我叔父囚禁起來,我特來東大陸緊急求援。”

“玄武使敖清遭難了……”武聖的神色沉重起來,“本來我可以派一氣學院三大高手隨你前去,可現在——”

敖天說:“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吧。”

敖天打開神功寶扇,仔細尋覓對症妙招。

派派從旁窺看,說:“這一條好像有用。”

敖天問:“哪一條?”

派派指著扇上念道:“左進右出,惡聲可除。”

敖天點頭:“獅魔的超聲獅吼可以算惡聲了,可是怎樣讓它左進右出呢?”

派派接過扇子,折攏以後比劃了一下:“在左耳朵上‘啪’地一打,就能把惡聲打出來了吧?”

敖天說:“可是我們聽不見超聲的,怎麽知道它有沒有被打出來?”

派派便問摩伊:“你能聽見超聲嗎?”

摩伊說:“我向利齒團的饒舌蝙蝠學習過。這家夥給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其實他喜歡用超聲說話,這樣他就是罵了人家,人家也聽不見……”

“好,老虎,”派派說,“你來幫著聽聽,有沒有超聲從大竹的耳朵裏掉出來。”

“好的。”

派派就把大竹翻到左耳朝上、右耳朝下。

然後他拿神功寶扇在大竹的左耳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

他立刻問摩伊:“有動靜沒有?”

摩伊說:“掉出來幾句,是獅魔在發牢騷。”

“他發什麽牢騷?”

“他說:‘擠死了!擠死了!’”

“他是抱怨跟鷹人擠在一隻袖子裏挺難受吧。”

派派又敲了兩下,大竹醒來了。

然後再在伊爾身上如法炮製,又敲醒了伊爾。

這時,剛才奄奄一息的喬伊連一息也沒有了。

摩伊央求派派:“給我們頭兒也敲一敲吧,他已經是好人了。”

摩伊將喬伊翻到左耳朝上、右耳朝下,然後借來那寶扇——啪!啪!啪!啪!

用力敲了一陣,喬伊昏迷依然。

糟糕的是,喬伊不但沒有醒過來,全身還開始萎縮了。不但肌肉萎縮,骨頭也萎縮。不一會兒喬伊隻剩下一層皮。

派派對摩伊說:“這種樣子隻有藥師爺爺能治了。”

摩伊便向敖天打招呼:“我本來很願意跟你去澤之國幫忙的,可現在我必須先治好我的頭兒。”

敖天想了想,說:“好吧,摩伊,我們就遲一點出發吧,因為我很願意你加入拯救南大陸的隊伍。”

於是摩伊像卷一條毯子一樣把喬伊卷了起來。

他帶著毯子一樣的喬伊,跟小俠們和敖天一起去見藥師尊者。

眾人進了藥香濃鬱的回春堂,見藥師的猴徒弟三金正在師父背上練紮針。

作為千年神龜,藥師的背甲比一般的烏龜殼堅硬得多,能紮進藥師背部的針是不是需用非凡材料製成?

並非如此。藥師隻要求弟子使用普通的針,卻授給弟子特別的手法。這手法特別綿軟,卻能以柔克剛,力透硬甲。

藥師見眾人來訪,便說:“諸位生龍活虎,都不像需要吃藥紮針的。”

摩伊說:“這裏還有並不生龍活虎的。”

說著摩伊將軟軟的、薄薄的喬伊攤開來。

藥師把喬伊審視一番。

他說:“這是一付久未親近自身靈魂的軀殼。它屈從於外力操控,一旦外力撤出,它便立即癱瘓、萎縮。”

“藥師爺爺,”派派問,“用什麽辦法使這付軀殼飽滿起來,使這狼人重新駕馭自己的四肢?”

藥師說:“你其實提了兩個問題,我們先來解決前麵的問題。——三金,準備針灸棋。”

三金便去取出兩個木盒,分別置於喬伊的頭前和腳後。

藥師和三金在兩個木盒旁席地而坐。

他們抽開木盒的蓋板,從盒裏各取出一個蜂巢,蜂巢上插滿銀針。這些銀針的尾部都已裹上了艾絨,藥師這邊的是紅色艾絨,三金這邊的是綠色艾絨。他們把插滿銀針的蜂巢放在木盒的蓋板上。

藥師先下第一枚棋。

他從蜂巢中抽出一根銀針,紮進喬伊頭頂的穴位,然後用火石打火,點燃了銀針尾部的紅色艾絨。

接著輪到三金。

他仔細觀察喬伊的足底,在那上麵紮進一針,點燃了綠色艾絨。

回春堂裏便有青煙繞梁,嫋嫋不絕。

敖天問派派:“為什麽還要點火燒?”

派派反問:“你聽說過‘針灸’沒有?”

“聽說過。”

“‘針’就是用針刺,‘灸’就是用火燒。”

“哦,明白了。”

藥師在喬伊的左胸紮入第三針。

三金跑過來,把第四針紮進喬伊的鼻唇之間……

不一會兒,喬伊身上紅綠交雜,形成兩軍混戰之態。

派派和伊爾站在藥師身後,大竹和摩伊站在三金身後,他們靜靜觀戰,卻都看不懂此棋的進退之道。

隻有敖天特別忙,他等藥師走完一步棋,就趕緊跑到三金那邊去看。等三金走了棋,他又跑回藥師這邊。這樣,下棋的不累,他這看棋的反而看得滿頭大汗。

藥師便問敖天:“看出些道道沒有?”

敖天說:“有點明白了。我發現,一方紮進一針以後,另一方會在病人身上的另外一處找到一個微微發紅的地方,就在這地方接著紮針。”

“對,”藥師對敖天的好學精神十分欣賞,“針灸棋不是娛樂和鬥智,而是一種互相配合的雙人治療。紮入第一針後,會在身上形成一個反應點,以後的一針又一針就在一個又一個反應點上繼續下去。這是為了激活全身的穴位和經絡。”

敖天問藥師:“我能試著下一下這針灸棋嗎?”

“行啊。”藥師便讓敖天坐到他的位置。

於是敖天代替了藥師。

善於學習的敖天很容易就學會了進針和點火的手法,與三金一人一針,配合嫻熟。

等到兩個蜂巢裏的金針紅綠相間地全插到喬伊身上,狼人成了刺蝟。

在燃燒艾絨的煙霧彌漫中,這個“刺蝟”逐漸恢複生機,不再那樣幹癟了。

喬伊的眼睛睜開了,但眼神凝滯,呆呆的。

藥師判斷道:“他的靈魂力本來並不弱,但因為好久未能指揮自己的肢體,靈魂變得雖生猶死。”

“那,”摩伊請教藥師,“有沒有辦法讓喬伊的靈魂力跟以前一樣強大?”

藥師說:“可以通過鍛煉迅速恢複。”

摩伊不明白:“他動都不能動,怎樣鍛煉?”

藥師說:“他沒法做主動鍛煉,可以做被動鍛煉,就是在別人的輔助下鍛煉。”

“我願意輔助他!”摩伊十分積極,“請告訴我,我該怎樣做?”

“先將喬伊扶起來,讓他倚牆端坐。”

摩伊照辦了。

“在喬伊對麵豎著一道屏風,請你緊貼屏風平伸雙臂。”

摩伊又照辦了。

“閉眼。”

摩伊閉上雙眼。

接著藥師走到摩伊身邊,在他腦後拍了一下,說:“這是離魂掌。”

摩伊眼前一黑,便覺得自己成了一股輕氣,在黑暗中蠢蠢欲動。

他聽見藥師的聲音像水一樣流過來——

“右出左進,你要向右移動。”

摩伊愣了一下。

“哪邊是右你分得清吧?”

摩伊的意識便向右移動,出了右耳。

在空中,他看見自己的軀體站在下麵。

藥師的聲音繼續指導著:“向前,接近喬伊。”

摩伊的靈魂向對麵的喬伊漂浮過去。

“右出左進,你必須從喬伊的左耳進入。”

摩伊又愣了一下。

“哪邊是左你分不清了嗎?”

摩伊的魂兒定了定神,準確地飄進喬伊的左耳。

他的四周一片黑暗。

遠方出現兩個小小的亮點。

亮點漸近,像兩扇橢圓的窗子,可以依稀看到窗外的景物。

藥師的聲音解釋著:“這兩扇窗子是喬伊的眼睛,你是在喬伊的眼睛裏麵往外看。”

兩扇窗子近得沒法再近時便消失了窗框。

摩伊看清了窗外的景物——那便是他自己站在屏風前的軀體。

藥師說:“摩伊,現在到了用你的靈魂力幫助驅動喬伊身體的時候了。先進行低級驅動——你抬一下喬伊的左腳。”

摩伊使勁想了又想……喬伊的一隻腳抬了起來。

“你成功了,”藥師鼓勵摩伊,“盡管你抬起的是右腳。現在你拍一拍喬伊的手吧。”

鼓掌的動作比剛才靈敏一些了。

藥師說:“現在試驗高級驅動。摩伊,你看見喬伊身上的那些銀針了吧?”

摩伊驅動喬伊的頭,使它低下來,好讓視線前俯。

他回答藥師:“看見針了。”

藥師說:“用意念拔起裹著紅色艾絨的針,把它們紮到對麵的屏風上去。”

摩伊有點吃驚,他的軀體就站在屏風前呢。

藥師說:“不用顧慮,要相信自己。以我的目測,你的功力不至於在這三步之內失誤的。”

於是摩伊看準屏風前的軀體,以自己的念力帶動喬伊的念力……這種帶動確實有點費勁,就像背著一袋米跑步。

喬伊前胸的一支紅色艾絨針抖索著向外退出,顯得戛戛乎其難哉。

終於這針完成脫離,它在空中掉了個頭,“錚”的一聲紮入木屏。

這一針離摩伊的頭頂隻有半寸遠。

接下來,一針比一針退出順利,一針比一針瞄得更準……

第二針緊靠頸部。

第三針正中腋下。

紅針很快用完。

在摩伊的輔助下,這時的喬伊已能驅動雙腿,他站了起來。他開始獨自用念力拔取綠針向木屏射擊。

第一針的目標是頭頂,卻射中了前額。

喬伊用念力拔出失誤的這一針,重新投擲,使它在頭頂的紅針旁紮入木屏。

等最後一擊完成,木屏上的紅針和綠針已將摩伊的軀體緊緊圍住。

喬伊體內的摩伊又聽見藥師的指示。

“大功告成,你可以撤出了。照樣右出左進,回到你的軀殼裏去吧。”

摩伊的魂兒準確地飛出喬伊的右耳。

但回歸本身時就不準確了——他也從右耳進去了。

有句話叫“魂不守舍”,說明魂應該待在“舍”裏。“舍”位於腦部,可是摩伊的魂兒走錯了通道,很快迷了路,離“舍”越來越遠了……

恢複體力和功力的喬伊猛撲過去,一把抱住摩伊:“我的好老虎!”

但他像抱住一段木頭。摩伊毫無反應。

眾人七嘴八舌地呼喚摩伊,都沒用。

藥師仔細觀察摩伊的眼神,判斷道:“魂不守舍。”

派派問:“那他的魂去哪裏了?”

藥師說:“也許在胃裏,也許在肺裏,也許在腸子裏。”

“那怎麽辦?”

“他迷路了,需要一個認識路的魂兒去導引他。”

藥師對三金說:“我來教你離魂掌,你拍我一掌,讓我的魂兒去給摩伊的魂兒帶路。”

三金說:“師父,您不用親自辛勞,讓徒兒替您走一趟吧。”

藥師問:“三金,肚子裏的路彎彎曲曲,岔道很多,你都認識嗎?”

三金說:“徒兒熟讀醫書,可以默畫人體髒腑圖,隻是很想在髒腑之間親身行走一次。”

“好,”藥師讚許道,“這才是踏踏實實的學習態度。三金,你知道該從摩伊的哪隻耳朵進入?”

“我知道,”三金說,“左出右進。”

“不對,”藥師說,“你說的是魂魄出入的正常途徑,而摩伊是因為走了非正常途徑才迷路的,所以你也必須走非正常途徑才能找到他,才能把他引回正路。”

“好的,師父。”

三金席地坐下,安然合目。

藥師在三金腦後拍了離魂掌。

三金的魂兒升至空中略作顧盼,便從摩伊的左耳循路而入。

再說摩伊的魂兒,在自己的身體裏完全失去了方向。不過他倒並不慌亂,把這當成了一次從未經曆的旅行。

他隨心所欲地一路走去,見所未見,感到很新鮮。

三金大聲呼喊,可是摩伊已走入腹腔深處,聽不見三金的呼喊。

三金沿著鼻腔下到喉頭,通過頸部,在胃和肺裏遍尋不獲,又去左心房、右心室轉了一圈。當他走進膽囊時,他被大石塊擋住去路。

他立刻判斷:是膽結石。

他想:“這麽大的結石,發作起來會讓摩伊疼得要命的,我順便把它粉碎掉吧。”

三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醞釀移時,讓壓縮的氣團“轟”地衝向石塊。這是三金日常練就的噴嚏打擊。

摩伊的膽結石立刻被轟得稀裏嘩啦。

摩伊的魂兒正在胰髒裏溜達,他聽見了膽囊裏的爆破聲。

他順著膽管跑過去,看見了三金和擊碎的石片。

三金問摩伊:“你是不是喜歡吃荷包蛋?”

摩伊說:“是啊。”

“而且一次要吃好幾個,煎荷包蛋時還會放許多油?”

“是這樣的。”

“怪不得你會有膽結石,以後你改吃白煮蛋吧。”

“好的,謝謝。”

三金便領摩伊回歸魂舍……

不一會兒,摩伊和三金先後悠悠醒來。

喬伊大喜,說:“老虎,我真不能沒有你。你跟我回西大陸吧,我把利齒團也帶回去,我們齊心合力光複故國!”

摩伊卻有些為難:“頭兒,我答應了敖天他們,救醒你以後去南大陸幫忙……”

“這樣?”喬伊說,“那就不能失信。你先去南大陸吧,我回西大陸等你。”

一言為定,喬伊和摩伊就此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