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岸山上的一個十分寬敞的天然岩洞裏,三小俠找到了說謊族的族長,他正在給族人們開會。
族長說:“最近,我們族裏的一個小夥子去向對岸沒臉族的姑娘求婚,他犯了本族的大忌諱,你們知道為什麽?”
有人說:“他不該向沒臉族的姑娘求婚。”
“不對。”族長說,“他不該向姑娘說那句話。”
大家問:“什麽話?”
族長戴著笑容麵具,但他的聲音很嚴肅:“他對人家說了——‘我愛你’。”
大家琢磨了一下,說:“求婚應該說這種話的呀。”
“但別忘了我們是說謊族,”族長提醒道,“我們的族訓是‘無話不謊,無謊不話’。我們說‘我愛你’,其實是表達‘我不喜歡你’的意思。既然不喜歡對方,求婚不就成了荒唐事?”
“那麽,”一個女族人提出,“如果他向對方說‘我不愛你’,這就不荒唐了?”
“對呀,”族長說,“這表示他很喜歡那個姑娘呀。”
“可是我懷疑,他跟對方說‘我不愛你’,人家還肯跟他結婚。”
族人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這時三小俠走到族長麵前。
派派向族長說明了來意,請求幫助。
族長便對大家說:“我們族裏有誰拿了這塊寶石嗎?拿了就是沒拿,沒拿就是拿了,千萬別說錯話。”
大家齊聲回答:“拿了!”
“你們瞧,”族長對小俠們手一攤,“清清白白。”
大竹說:“可是我親眼看見南岸的麵具人心跳得像小兔子一蹦一蹦……”
族裏的巫師對著大竹反複打量。
然後他對族長說:“這孩子的臉一點也不紅,他沒說謊。”
族長說:“那,巫師,你說怎麽辦?”
巫師建議:“我們去祭壇請示祖先吧,看祖先如何了斷。”
族長同意了。
在一片林中空地上設著奇麵族的祭壇。
祭壇中央是一副石雕的大麵具。這麵具的一隻嘴角翹著,像笑;一隻嘴角垂著,像哭。
但奇麵族既然隻有一個祖先,那也就隻有一個祭壇。北岸人在用時,南岸人就不能用。
現在正是這種情況。沒臉族聚集了全族在這裏,由巫師跟祖先對話。說謊族隻好在場外等待。
沒臉族的巫師邊唱邊舞,他腳上一串串的石製飾物嘩嘩作響。
巫師慢慢匍伏下去,整個身體縮小下去……在祖先麵前,後輩需要顯得卑微。
小小的巫師還在扭動,石飾的鳴響還在繼續。
最後,他一動也不動了,死了一樣。
族人們屏住呼吸,祭壇像漣漪不興的水麵。
終於,巫師顫抖了一下。
石飾的音樂漸漸複蘇。巫師的肢體從地麵上升,並且重又變大……
在恢複原來的體形後,巫師的身體繼續膨脹,直到高過所有人一倍之多,才停止了長勢。
魁偉的巫師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咳嗽了一聲。
全體沒臉族人一齊跪倒,不敢抬頭。
因為這不是巫師的聲音。巫師的嗓音是尖細的,不像這樣低沉厚重。既然不是巫師的聲音,那就應該是祖先在說話——祖先借用了巫師的嘴巴和舌頭。
但這情景給後麵的說謊族造成了尷尬。
說謊族的族長問本族巫師:“這是我們祖先的聲音嗎?”
巫師說:“沒錯,我們跟沒臉族是一個祖先呀。”
“那,祖先咳嗽了,沒臉族跪下了,我們也跪嗎?”
“我們……”巫師躊躇不定。
祭壇中響起更重的咳嗽聲。
巫師忙說:“我們也跪!”
刷的一下,全體說謊族人也一齊跪倒。
隻有三位小俠站在那兒。
派派對伊爾、大竹說:“我們求人家幫忙,也得有點禮貌。”
他們就向著石雕麵具深深一躬。
伊爾說:“奇麵族的祖先看見他的兩支子孫跪在一起,一定很高興。”
派派說:“剛才那巫師已經載歌載舞地向祖先提出求助,不知會得到什麽答複。”
這時沒臉族的巫師已經恢複了正常身高,接下來的節目最關鍵——祖先賜示。
沒臉族的巫師邀請說謊族的巫師一起登壇開示。
石飾嘩啦嘩啦響起來,兩位巫師一同跳著奇麵族的舞,唱著奇麵族的歌。
他倆邊唱邊跳來到那座麵具石雕後麵。
每次祖先賜示時,石麵具後都會出現一些新的細小裂紋,這些裂紋能像文字一樣被巫師辨認。
兩位巫師一起讀出祖先的賜示:“一石入,一石出。由此樂,南北合。”
沒臉族長說:“後麵兩句比較容易懂,是說河兩岸的奇麵族可以合在一起。”
說謊族長感謝小俠們:“多虧你們來這裏,讓我們有機會結束一族兩派的局麵。”
南岸的那個求婚不成的小夥子趕緊找到北岸的姑娘,當眾對她說:“我愛你!”
姑娘問小夥子:“你又在說謊嗎?”
“沒有!”小夥子說,“這次真沒有。”
姑娘說:“那你摘下麵具,讓我看看你的臉紅沒紅。”
小夥子說:“我摘下,你也摘下,幹脆咱們以後都別戴麵具了,好不好?”
這下可真引起轟動了……
派派忽然想起要緊事:“不好,天快黑了!”
大竹沒領會:“天黑又怎樣?”
派派說:“天黑我們就會幹壞事了!”
三小俠飛快地跑出祭壇。
他們一口氣跑到山頂。這裏地勢最高,能見落日最後一麵。
派派說:“天黑以前我們沒法把日正夜邪寶石交給師父了,但可以讓它不影響咱們,可以把它藏起來,明早再來取。”
大竹就挖一個坑,派派將正邪寶石放下去……
大竹正在填平土坑,伊爾在一棵樹下喊道:“你們來看!”
大竹和派派跑過去,隻見樹幹上刻著一行字:
寶石不在此樹下
派派笑道:“很像說謊族幹的。”
大家一齊動手往下刨,很快刨出了一顆眼珠形的圓石頭。
大竹拿著石頭看上麵的很像瞳仁的花紋,說:“這就是那顆犀利寶石嗎?”
派派說:“應該是。”
“可是,”大竹疑惑道,“它應該讓我的心跳得很厲害,跳得能讓你們聽見。”
伊爾問大竹:“你說謊了嗎?”
大竹說:“沒有。”
派派對大竹說:“為了檢驗寶石,大竹你就說一次謊試試。”
這可難壞大竹了。
想了半天,大竹憋出一句:“我會說謊。”
大竹的胸口立刻大動特動,因為這完全是謊話——大竹根本不會說謊。
派派說:“看來奇麵族祖先的賜示很靈的,‘一石入,一石出’,入的是正邪寶石,出的是犀利寶石。”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派派和伊爾等大竹的心跳穩定下來,便一起下山去。
當晚,小俠們住在北岸的奇麵族洞穴。
那個幫助過小俠們的女子說,她洗衣服的這條河跟外麵的大江大河是相通的,“你們可以走水路趕往功夫城。”
第二天一早,三小俠上山先找到那棵刻著“寶石不在此樹下”的樹,然後在附近找到他們埋下的日正夜邪寶石。
現在小俠們已擁有六塊迷之琥珀寶石了,它們分別是:複靈,膨大,癡迷,回生,正邪,犀利。
他們找到一條跑運輸的客貨船。
派派問那位戴著麵具的船老板:“你去過功夫城嗎?”
船老板回答:“沒去過。你們要去功夫城嗎?”
“是的。”
“那就請上船吧。”
伊爾對夥伴嘀咕道:“可他沒去過功夫城……”
大竹安慰伊爾:“他在說謊,他們這些人已經說謊說慣了。他說‘沒去過’,就是去過了。”
小俠們上了船。
船老板升帆啟航。
駛離奇麵族的地盤,船老板除下麵具,露出他的蜥蜴本相。
派派問:“奇麵族不是隨時隨地都要戴麵具的?”
船老板說:“按照族規,我們隻在洗臉時才能摘下麵具。但按規定我們一個月才能洗一次臉。我經常外出,受到外麵的影響,已經越來越不能忍受族裏的洗臉規定。”
“所以你隻在回家時才遵守族規,一出去就摘掉麵具?”
“是的。”
派派忽然想到:“你是沒臉族還是說謊族?”
船老板說:“我是說謊族。”
“受到外麵的影響,你是不是也越來越不能忍受對別人說謊?”
“是……是的。”
“那麽,”派派追問,“你說你沒去過功夫城,這是謊話還是真話?”
船老板承認:“是真話。”
“那你打算怎麽辦?”
“靠著地圖和摸索,我去過很多以前沒去過的地方,所以很感謝你們給了我第一次去功夫城的機會。”
聽了這話,小俠們全都支持這位勇敢的船老板。
“隻是每日天黑前請靠岸停泊,”派派打好招呼,“日行夜宿,天亮再啟程。”
按照地圖,這條船朝東駛出河穀以後就進入右江。沿著江流向南迂回一段,會經過與南部大陸澤之國交界的壺口關,然後再向東,向北,最後抵達功夫城。
現在船行右江,江麵開闊,一帆風順。
派派問夥伴們:“你們有什麽感覺?”
伊爾反問派派:“你有什麽感覺?”
派派說:“太平靜了,太順利了。出發已經快一天了,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你是希望出點什麽事?”
“喬伊總是派烏鴉偵察我們的一舉一動,應該清楚我們的行蹤。可他一直不出現,不行動,就像靜靜地瞄準著,但弓越拉越滿……”
天黑前,船停了下來。
岸邊有一片村莊的廢墟。
小俠們向廢墟走去。
他們找到一口枯井。
派派說:“就藏在這裏吧。”
他將正邪寶石用稻草裹住,扔進了井裏。
他們返回時夜幕已降,船上升起縷縷炊煙。
江上月夜,清幽如畫。
似乎整個世界都沉沉入夢了。
但隻是“似乎”。
船身晃動了一下,警覺的派派被晃醒了。
是有人跳到船上。此人有些功夫,落下時沒有發出響聲,但還是使船兒輕輕一晃。
派派發問:“誰?”
對方回答:“我!”
派派發問時驚醒了伊爾,而對方回答時全船人都坐了起來。
大竹說:“好像是摩伊的聲音。”
“沒錯!”虎人摩伊立刻興致勃勃鑽進船艙。
派派問摩伊:“你來幹什麽?”
摩伊掏出一樣東西:“把這個還給你們。”
半黑半白的一塊圓石頭——正是小俠們藏進枯井的日正夜邪寶石。
派派擺著手:“先別給我們!現在不是時候……你先把怎麽回事說說清楚。”
摩伊就說:“喬伊得到消息,叫我來偷寶石。我下井拿到寶石,把準備好的假寶石留在井底,我就上來了。可這時我的腦袋像忽然被雷劈了一下,裏麵的所有東西稀裏嘩啦翻滾了一陣,我立刻起了個念頭,要把寶石還給你們。”
派派想了想,對大竹和伊爾說:“正邪寶石能在夜裏把好人變成壞人,那能把壞人變成什麽呢?負負得正,也許就能讓摩伊幹好事了吧?”
伊爾就問摩伊:“你們為什麽要做假寶石?”
摩伊說:“這是為了不讓你們發覺真寶石被偷。否則你們就會去找真寶石,而不會安安心心繼續航行了。”
派派立即追問:“這麽說,喬伊希望我們安安心心繼續航行,希望我們在航行中再遇到什麽?”
“應該如此,”摩伊說,“不過我不清楚他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那你還清楚什麽?”
摩伊想了想,說:“我還知道,喬伊最近又找到一塊迷之琥珀寶石,名叫‘吸引’。”
派派慨歎道:“其實摩伊做起好人來還挺像樣的,可惜天一亮他又要變回去。”
小俠們很珍惜摩伊這段有限的好人時間……
黎明前摩伊要離去了,他說:“我不能把寶石交給你們,隻好再將它放到井裏,你們到時候去那兒拿吧。”
三小俠送別摩伊。
然後派派對夥伴們說:“我們也要準備上岸,天亮之前我們必須守在井邊。”
事實證明派派的這個布置很有必要。天剛破曉派派就下井取寶,當他回到地麵,看見變回壞人的摩伊急匆匆跑過來。
“你來拿寶石嗎?”大竹告訴摩伊,“你晚來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