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鷲法師的頭顱

靈猴派派、兔子伊爾、熊貓大竹和狼人血瞳開始出發。

他們走慣了一直往前的路,現在將一直往下。

為了從利齒團首領喬伊手中奪回複靈、膨大、癡迷、回生寶石,派派們會在這個以蟲眠墓穴為頂部的垂直墓穴群中曆經考驗。

蟲聲漸隱,螢燈漸遠,四人憑借伊爾和血瞳的目光探照,摸索往下的通道。

尋覓移時,大竹懷疑說:“墓和墓之間應該不相通的吧?”

“一般是這樣,”派派說,“但喬伊要達到他的目的,會把墓底鑿穿,開辟出一條通道吧。”

血瞳說:“他手下的地洞老鼠就是幹這個的。”

大竹還想說什麽,忽然驚叫一聲,黃塵揚起。

塵霧散後,大竹不見了。

地上赫然一個洞口。

伊爾說:“大竹掉進陷阱了!”

派派急忙解下束腰鐵棒,變長一些遞到下麵,說:“你抓住鐵棒爬上來吧。”

大竹爬了幾次,都滑下去了。

他說:“我還不如把鐵棒拴到腰上,你拽我上去。”

派派忽然想了想,收起鐵棒。

他說:“你先別上來,還是我下去吧。”

說罷,派派縱身跳下。

到了下麵,派派在黑暗中叫了聲:“派派——!”

大竹不解:“你為什麽自己叫自己?”

派派說:“我是利用回聲來測量空間大小。看來這不是一個陷阱,這是另一處地下世界。”

派派便招呼伊爾和血瞳也跳下來。

伊爾和血瞳的紅色目光將四周照了一遍。

“有壁畫呢。”伊爾說。

壁畫有些剝落,但畫麵還算清晰。

血瞳看著壁畫嘀咕道:“不知這個畫家是粗心還是故意的,很多地方畫錯了。熊長著鹿的頭,馬長著老虎的身子——大概‘馬虎’的說法就是從這裏來的。”

“你們看,”大竹指著畫麵上部,“空中飛的是一條龍吧,但他長了一個鳳凰的腦袋。”

派派說:“龍身鳳首,這倒是第一次見識。古代的部落有不同的圖騰崇拜,這個部落可能就是以龍身鳳首獸為圖騰。”

“別不懂裝懂。”

一種像金屬般尖銳卻又像金屬般生鏽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

他們回頭看時,不論膽大膽小都心中一驚。

他們看見一個無頭人,手抱一顆鷹的頭顱。

派派問:“你是誰?”

這個無頭鷹人手中的頭顱張口說話:“我是鷲法師。”

派派又問:“這顆頭是你的嗎?”

“當然。”

“那為什麽不安在脖子上,拿在手裏嚇人啊?”

鷲法師回答:“這有關我的誓言。就像你們在壁畫上看到的,我們那時流行換頭術。隻要雙方情願,甲和乙可以隨便借頭、換頭。時髦女郎們換個頭就像換頂帽子一樣輕易。”

“我知道了,”伊爾說,“在換頭術失傳以後才有了麵具舞會,那時候沒法換頭隻好換麵具了。”

鷲法師說:“又比如一個旅行家,他有一係列的旅行計劃,但他的身體累了,不願再走了,他就可以找個懶人換個頭,讓自己的身體充分休息,讓懶人的身體有機會運動。換頭的需求越來越熱,我這樣的換頭師就越來越吃香。一次有好事者提議,讓我跟一位同樣擅長換頭術的猴法師比試比試。”

“怎樣比試?”大竹很感興趣。

鷲法師說:“摘下對方的頭,換上自己的頭,看誰換得快。”

伊爾問:“誰贏了呢?”

鷲法師生鏽的聲音聽來更沮喪:“我輸了。猴法師完成換頭以後,我卻怎麽也摘不下那顆可恨的猴頭。他的內力充沛,很頑強地抗拒自己的頭顱離開身體。而我曾當眾立誓,如果摘不下對手的頭,就永遠摘下自己的頭。”

眾人被震動了。

派派問鷲法師:“從此你就一直把頭拿在手裏?”

“那你吃飯怎麽辦?”大竹擔心道,“就往脖腔裏倒下去嗎?”

鷲法師苦笑道:“頭顱不能一直拿在手裏的,再厲害的換頭師也無法維持三天以上的無頭狀態。於是在最後的三天裏,我抱著腦袋跟朋友們一一告別。我挖了個墓穴,並請畫家朋友畫了跟我職業有關的壁畫。我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這些壁畫中間,座椅就是平時接待顧客的手術椅。我想,一個換頭師能這樣結束一切,也還不錯。”

“不過還是有遺憾的?”派派說。

“當然。懷著一腔不甘,我用最後的力氣把手上的頭顱扔了出去。我的目光在壁畫上滑過,接著聽見‘咚’的一聲,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伊爾對派派說:“應該是落到喬伊手裏的回生寶石喚醒了鷲法師。”

鷲法師說:“不知怎麽回事,我的腦海裏漸漸亮起,眼睛睜開了。我意識到自己已經複活!但我先得找到我的身體。現在我的能量很弱,不能將身體召喚過來,但可以通過這種召喚使頭顱一點一點向身體挪動。終於,我的頭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伊爾說:“為你高興。”

“更使我高興的是,”鷲法師對派派說,“我很快見到了你。”

派派一臉詫異。

鷲法師解釋說:“我在猴法師身上沒做成的事,有機會在你身上做成了。做成了這件事,我的誓言就能實現,我的頭就可以回到脖子上了。”

聽了這話,眾人頓時失色。

如果當時使鷲法師飲恨千年的不是猴法師,而是雞法師、羊法師、蛇法師……就沒有眼前的禍事了。

大竹問鷲法師:“如果你把派派的腦袋摘下以後,安不上去了,怎麽辦?”

鷲法師說:“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摘下的所有頭顱全都精確複位,不影響記憶,沒有疤痕,沒有後遺症,我的許多顧客可以作證。”

“可是,”血瞳嘟噥道,“那些顧客已經無法作證了。”

“那,”鷲法師臉色一變,“我可以用我資深換頭師的名譽擔保!”

不由分說,鷲法師一躍而起,以鷹的迅猛和準確抓起派派。派派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已被扔到那張手術椅上。鷲法師順手一抹,就憑空生出一張屏蔽簾。這簾子單向透明,自裏視外清清楚楚,自外視裏卻什麽也看不見。

伊爾和大竹的目光被隔絕,他們伸手一摸,那簾子雖還綿軟,卻掀不起,推不開。這是鷲法師做手術時阻攔無關人等用的。

坐在手術椅上的派派,雙手雙腳全被機關鎖住。

伊爾和大竹在簾外大叫:“派派,你怎樣啦?”

大竹急得掄起擎天柱亂砸。

鷲法師知道屏蔽簾足夠牢固,因此毫不理會。他對派派說:“我們開始了。看著我的眼睛。”

派派並未照辦,他問:“為什麽?”

鷲法師說:“經過深度催眠,達到麻醉效果,摘頭時你就不感到疼了。你一定要配合我,否則的話——”

“怎麽樣?”

“我另有辦法。”

椅背兩側伸出鐵夾,固定住派派的頭部。

鷲法師舉起自己的頭,捕捉派派閃躲的目光。一旦目光相對,派派就會難以抵抗,被催眠,摘頭……

在最後關頭,派派叫了聲:“鷲法師。”

“嗯?”

“沒有這塊回生寶石,你就不可能複活。你的誓言已在前一段生命中得到了斷,新的生命中應該有新的誓言。”

鷲法師頭上的眼睛眨了眨:“我還沒有這樣想過。照你看我應該有什麽樣的新誓言?”

派派說:“你或許可以這樣想——我一定要找到這塊使我複活的寶石,隻有在那時,我才會安上我的頭,我才有了完整的複活。”

鷲法師的手幫著他的頭點了點:“這倒有些意思。”

於是這個手持頭顱的鷹人成了這支探險隊伍的一員。

他們很快找到了被鑿出的向下通道。

毫無疑問,下麵是個新的墓穴——不對,應該說是個更古老的墓穴。

大竹一馬當先,就往下跳。

隻聽“啪嚓”一聲。

立刻有人喊:“你闖禍了,賠我的碗!”

大竹慌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注意……”

派派等便要跟著跳下去。

“別急,”大竹叫道,“等我整理一下,免得你們又闖禍,這下麵有很多碟子和碗。”

“別動我的東西!”下麵那聲音很生氣,“我請你整理了嗎?”

派派便對其他夥伴說:“下去時小心點。”

四人接連跳下,在碟子和碗的空隙中落了腳。

他們看見一個手握鋼刀、氣勢洶洶的野豬。

派派問:“你是誰?”

野豬說:“我是獠牙男。別廢話,快賠我的碗。”

大竹就掏出一個錢幣遞給獠牙男:“夠了吧?”

獠牙男接過錢幣看了看,嘀咕道:“這是什麽?我的碗是用兩個貝殼買來的,現在過了多少年了?”

大竹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

“反正,”獠牙男說,“許多許多年過去了,你得賠我許多許多貝殼。”

派派告訴獠牙男:“我們是路過你這兒,等拿到複靈寶石會用它修好你的碗。”

獠牙男搖頭說:“我不要修好碗,我要你們賠我錢。要是不賠錢,你們就別想過去。”

說著獠牙男大喝一聲,舉起鋼刀,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大竹提醒獠牙男:“你的刀鏽了,要磨一磨才好用。”

獠牙男說:“顧不上了,先用了再磨吧。”

派派便解下腰間鐵棒,晃一晃,也擺個架勢。

獠牙男朝派派招招手,叫道:“過來,過來!”

派派立即持棒撲了過去,卻被獠牙男騰身閃過。

獠牙男再朝派派招手:“過來,過來!”

派派再次進攻,卻又被躲過。

派派明白了,獠牙男一再躲閃,是想引他在進攻中亂了步法,一不小心把滿地的碗碟瓶罐再踩碎幾個,這家夥又可索賠。

獠牙男把手中鋼刀虛晃一下,挑釁道:“你怎麽老是不敢與我交鋒?”

派派舉棒打去,剛一接觸,那刀已經斷成兩截。

“好,”獠牙男說,“你們不但要賠我的碗,還要賠我的刀。”

派派便對獠牙男點點頭:“你幹的這一行,我們現在叫‘碰瓷’。”

“是嗎?沒聽說過。”

“不過,你的這些瓶瓶罐罐確實成了古董,已經升值不少。你那個年代玩‘碰瓷’的不會很多,你怎麽會想到要幹這個的?”

獠牙男說:“有一次我捧著一碗麵到街上看人家打架。正邊吃邊看,前麵的人躲了一下拳頭,把我的麵碰翻了,碗打碎了。我對那人說:‘半碗麵就別算了,你隻要賠我的碗,給三個貝殼吧。’那人說:‘你這碗又不是古董,值這麽多?’他的話啟發了我,我想,要是把碗變成古董,再被別人打碎,就能要他賠很多貝殼了。但是,要想把碗變成古董,就得先把自己變成古董。我去找一個朋友,他是賣假藥的。我說:‘這一次你可得把真藥賣給我,你得讓我睡足一百年再醒來。’那個朋友說:“沒問題,如果你吃了藥睡不著,來砸我的招牌好了。’那藥真的很靈,我倒下就睡著了。”

“可是,”派派拿起一個碗細看著,“這可不像是一百年前的碗。根據碗的年齡推算,你應該睡了三百年了。”

鷲法師對獠牙男說:“我都睡了兩百年了,你在我樓下當然睡得更長。”

伊爾說:“要不是喬伊使用了回生寶石,獠牙男還不知睡到什麽時候。”

血瞳說:“獠牙男,你那朋友為了讓你睡得安穩,把你搬到墓穴裏,還陪葬了你的瓶瓶罐罐。”

“這麽說,那家夥賣給我的不但是假藥,還是毒藥!”獠牙男咬牙切齒。

“可你已經沒法去砸他的招牌了。”大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