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天空幽藍,咖啡館內燈火通明。

大概是因為今天學校內有聯誼活動,開在大學旁的咖啡館,難得的人不多。

雲檸坐在高峰的對麵,掃了他一眼。

“有事嗎?”

高峰:“我聽說淳於清要結婚了?”

見雲檸沒有回答他,高峰尷尬的扯了扯嘴角,訕笑道:“上次我們見麵,淳於清來接你,我以為你們的關係……所以聽說他要和賀家的女兒結婚,就有些擔心你。”

雲檸垂下眼睫,擋住眸中的神色,頭頂的吊燈映在她的臉頰,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看起來十分落寞。

“男未婚,女未嫁,他要和誰結婚都是他的自由。”

“女兒,爸爸是擔心的啊。”

高峰語氣著急的說:“你心思單純,別人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雲檸撩起眼瞼:“誰會賣我?”

“淳於清。”

高峰緊皺著眉心,頗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當年你媽媽把雲氏連帶著你一起托付給淳於清,他本該在你十八歲的時候就歸還雲氏,到現在還把持著。

一邊準備著和賀家的婚禮,一邊又和你牽扯不清,他這分明是不懷好意,在覬覦雲氏的資產。”

雲檸淡淡的看著他,臉上沒有過多的神情,無法通過表情判斷出她有沒有相信高峰。

但見她沒有反駁,高峰繼續道:“生意場上的事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商人本性逐利,一旦他把雲氏拿到手,你對他來說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隨時可以拋棄。”

雲檸的心隨著高峰的話一點點下沉,無視鼻尖翻湧的酸澀。

“那你覺得我要怎麽做?”

感受到雲檸的依賴,高峰瞬間情緒大好,振振有詞的分析:“現在的重中之重,當然是把雲氏拿回來,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雲檸低下頭,聲音低低的:“這麽多年,雲氏一直都是淳於清管理,我對這些一竅不通。”

高峰點頭:“這個爸爸也知道,你畢竟還小,又沒接觸過這些,如果你相信爸爸的話,爸爸可以幫你代為管理。

雖然爸爸是一個畫家,但是之前也幫忙管理過雲氏,業務各方麵也算是熟悉。”

雲檸的手肘撐著沙發的扶手,低著頭,聲音不帶情緒的問:“這就是你這次回來的目的?”

高峰:“爸爸這次回來,就是下定決心要保護你的,我們畢竟是打斷骨還連著筋的親父女,血濃於水,爸爸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人算計。”

雲檸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幽幽的說:“那你為什麽早不回來?偏偏等淳於爺爺去世,淳於清要結婚了才回來?”

高峰:“老董事長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他去世國內就沒有能保護你的人了,我當然要回來保護你,更何況淳於清……”

雲檸倏然抬頭,打斷他:“十一年了,你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吧。”

淳於延順去世前,就已經口頭定了淳於清和賀家的婚事,他去世之後這個婚事不僅沒取消,反而傳的沸沸揚揚。

在高峰眼中,淳於清是一個不僅有著與賀家的婚事,又和雲檸不清不楚的渣男,也讓他更加斷定淳於清就是想通過雲檸得到雲氏。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如今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看到麵前的女孩兒滿臉淚痕,高峰頓了下。

“雲雲,你怎麽哭了?”

雲檸抬手撫過臉頰,涼涼的觸感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竟然流淚了。

她用手背蹭去淚痕,下沉的心髒也驟然落地,摔的四分五裂。

一陣一陣的抽痛,讓她闔眼緩了許久,才勉強用正常的語調平靜的說:“你之所以現在回國,是因為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淳於家的庇護之下,你就算回國也沒有可乘之機。

現在淳於爺爺去世,淳於清也要結婚了,所以我又變成了孤兒,還是一個背著巨大資產的孤兒。

你作為這個孤兒的父親,如及時雨一般的出現,喚起這個孤兒對父愛的渴望,就能理所當然的占有這筆資產。”

“雲雲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高峰急躁的解釋:“你怎麽能把爸爸想的這麽見利忘義、狼心狗肺?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兒,爸爸是想保護你啊。”

“其實——”

雲檸卷長的睫毛輕輕扇,帶落一滴晶瑩的淚滴,語氣卻依舊平靜。

“你太心急了,太早暴露你的目的了,你如果能再多裝一段時間,拿出當初騙媽媽時的耐心,我大概也會相信你的。”

高峰:“雲雲你真的想多了,爸爸從來沒有想過要獨占雲氏,是不是誰給你說了什麽?淳於清?你不要相信那些外人的話啊,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雲檸突然揚起唇角,盈滿淚水的眼睛在燈光下晶瑩發亮,折射出人性的悲涼。

“十一年足夠的長,八歲之前的記憶也很模糊,這讓我明知道你做了很多錯事,卻還是對這個尚存人間的父親,抱有一絲絲的幻想。”

雲檸緩緩皺起眉心,熱氣翻上喉間,逼出一聲哽咽:“你為什麽,要來親自打碎它?”

“雲雲——”

高峰正要解釋什麽,突然被桌子上的手機震動聲打斷。

是高峰手旁邊的手機,雲檸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在他快速的掛斷的前一秒,把“兒子”這個備注,收入眼底。

雲檸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我確實是你唯一的女兒,因為你還有個兒子?”

高峰:“雲雲,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檸猛地起身,視線掃過高峰,冷冷的丟下句:“見利忘義,狼心狗肺,你對自己的評價,倒是很中肯。”

話音剛落,雲檸轉身離開,對於高峰的挽留充耳不聞。

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被反複碾軋化為齏粉,順著這初秋的涼風,消失殆盡。

她的爸爸,早在十一年前就該和媽媽一起去世了。

大概是聯誼會結束了,大批的學生在往外走,雲檸逆著人流向前,視線逐漸模糊。

她一下下的擦著眼淚,趕到聯誼會現場時,隻剩下零星幾人。

張慧正要離開,看到雲檸,小跑到她身邊。

“你怎麽現在才來?剛剛範毅寒給倩倩表白了,那麽感人的場麵你竟然錯過了,我都看哭了。”

她走近才發現,雲檸滿臉淚痕,眼眶通紅,像是剛剛哭過。

“你怎麽也哭了?你看到剛剛的場麵了?”

見聯誼會結束,雲檸掃了一圈沒看到許慕倩,就知道她已經走了,正準備離開,突然想到什麽,鼻音厚重的問:“慧慧,如果你很傷心,你會做什麽?”

張慧眨了眨眼:“會去喝幾杯吧,畢竟一醉解千愁嘛。”

雲檸抽了抽鼻子:“如果喝不了酒呢?”

“這麽慘嗎?連就都喝不了?”

張慧想了想,不確定的說:“那就找個信任的人傾訴,大哭一場。”

雲檸乖順的點頭,委屈的說:“知道了。”

她轉身往回走,迫切的想要見到淳於清。

剛剛張慧說到信任的人,雲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淳於清。

雲檸不知道自己的是怎麽回到家的,隻覺得思緒紛亂,所以悲傷的情緒,一股腦的全冒了出來,眼淚怎麽都止不住的流。

房門打開,雲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道慵懶的聲音。

“參加完聯誼會回來了?”

不等他說下一句,雲檸帶著濃濃的哭腔喊:“淳於清。”

女孩兒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拖著軟糯的尾音,微微抽泣委屈極了,像是被一直受傷的小貓輕舔了下心弦,淳於清呼吸一亂,立刻站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雲檸麵前,蹙眉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你。”

雲檸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說:“都是你放出結婚的傳言鬧得。”

女孩兒的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眶紅通通的,白皙的小臉因為太傷心飄著一抹紅暈,耳邊的碎發粘在臉旁,像隻委屈極了的小花貓。

淳於清抬手把女孩兒攬進懷裏,修長的手指出插/進女孩兒的黑發,輕輕撫上她的後腦,攬下所有罪責,低聲安慰道:“都怪我。”

靠在熟悉的懷裏,雲檸把臉埋在淳於清胸膛上,放肆的哭出聲,腦海裏沒頭沒尾的冒出什麽說什麽,隻是為了發泄情緒。

“我現在是一個孤兒了,沒有人愛我。”

淳於清鎖著眉心,低下頭,請問了下雲檸的耳垂,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堅定地說:“我愛你。”

雲檸的抽泣突然停了下來,堪堪恢複了些理智,抬頭去看淳於清。

視線撞進淳於清漆黑的眸子,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噴湧而出的情緒,如洪水般吞噬雲檸。

語氣卻溫潤柔和:“因為一個八歲時就拋下你,為了利益才回來找你的所謂的父親,就認為沒有人愛你。

這對一直以來把你當親孫女看待的爺爺,和那麽愛你的我都不公平。”

“我陪在你身邊十一年,未來還會一直陪你走下去,在你心裏,我總要比高峰重要才行。”

雲檸聳拉著眉眼,微鼓著臉頰,溫吞的說:“沒成為你女朋友之前,你又不愛我。”

“你個小沒良心的。”

淳於清抬手輕敲了下雲檸的額頭:“我之前對你不好嗎?”

自知理虧,雲檸抿唇沒有說話,畢竟他除了曾經拒絕過她之外,對她真的很好。

用許慕倩的話說,是縱容、嬌慣、寵的無法無天。

她也挺根正苗紅的,沒有很無法無天吧。

雲檸正出神的想著,一道如鋼琴低音區般悅耳的聲線裹著笑意,在她頭頂響起。

“不過我現在也沒有把你當女朋友看。”

“那你把我當什麽?”

雲檸倏然抬頭,瞪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他,唯恐他再說出什麽親人、晚輩之類的話。

他濃密的睫毛緩緩扇動,唇角的弧度逐漸加深,薄唇輕啟,溢出兩個曖昧不清的字眼。

“老婆。”

雲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