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清的話如平地一聲雷在雲檸耳邊炸開。
車廂內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淳於清沉靜的開著車,仿佛隻是說了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
雲檸耳畔仍有餘震嗡嗡作響,心跳不可抑製的加快,隻是淳於清如此平靜的樣子,讓她懷疑剛剛自己是幻聽。
雲檸咽了咽口水,一臉無辜的說:“我,我什麽時候仗著了?”
“我知道,你在氣我之前拒絕你。”
夜色已深,道路上車水馬龍,淳於清鏡片後的眼睛綴著明晃晃的燈光,語調卻很淡。
“我可以等,等你原諒我。”
雲檸竭力忽視心裏那頭亂撞的小鹿,移開視線故作隨意的說:“如果我不原諒你呢?”
車外是此起彼伏的鳴笛喧鬧聲,車內卻宛如另一個世界,音樂聲仿佛都要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淳於清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
“總能等到的。”
淳於清的語氣淡而清晰,卻有著看透雲檸般的篤定。
他總是這樣,對任何事情都有種穩操勝券的自若。
雲檸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賭氣道:“你等不到的,我不要喜歡你了。”
淳於清目光微凜,靠邊停下了車,轉而道:“不喜歡我喜歡誰?”
雲檸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看著路邊情意纏綿的情侶牽手過馬路。
她溫吞的說:“世界上那麽多人,總有更好的人值得我喜歡。”
說完雲檸轉頭看著淳於清,氣呼呼的說:“我才不喜歡你,我隻是在釣著你而已。”
淳於清稍稍抬眉,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漆黑的瞳孔像是暗浪下的漩渦般,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嗓音柔情似水,下蠱一般的說:“那就一直釣著我。”
修長的手指幫雲檸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如火星般若即若離的燒著她的耳廓。
淳於清極淺的抿起唇角,麵色清雋淡然。
“記得時常拉一下線,讓我知道自己還在你的鉤上,才能安心。”
好不容易安撫平靜的心髒,又不爭氣的跳了起來。
雲檸有些慌亂的躲開淳於清的手,顧不上滾燙的臉頰,吐槽道:“怎麽會有人喜歡被釣?”
淳於清輕笑了聲,啟動車子,沉聲道:“不是喜歡被釣,是喜歡被喜歡的人釣。”
這句頗像繞口令的話音剛落,車內像是瞬間著火了般,溫度滾滾上升,卻隻燒雲檸。
熱氣直衝顱頂,雲檸隻覺得呼吸的空氣都是熱的,喉嚨被卡住似得猛咳了幾聲,辯解道:“我不喜歡釣人。”
薄唇勾起諱莫如深的弧度,淳於清嗓音如春風般清潤溫柔。
“能成為唯一一個被你釣著的人,是我的榮幸。”
雲檸:“……”
天呐,這個滿嘴跑火車的人真的是淳於清嗎?
感覺再順著這個話題聊下去,她可能會變成一個玩弄感情的女海王。
雲檸很識相的選擇閉嘴。
到家的時候,雲檸發現家裏的門沒有關。
她詢問的看了淳於清一眼,淳於清蹙眉,費解的回望她。
這個小區的安保等級很高,外人進出都要登記,從沒有出現過被盜的事情。
萬事沒有絕對,淳於清跨到雲檸身前,先她一步走進房間。
雲檸心中一暖,跟在淳於清身後,卻在客廳看到淳於延順的時候,瞬間了然。
雲檸考上京北大學,在大學附近買房,淳於延順都可以理解,甚至支持。
隻是本該合理分開的兩個人,竟然還住在一起。
淳於延順的眉頭越皺越緊,語氣嚴肅的說:“這麽晚幹什麽去了?”
感受到淳於延順的不悅,雲檸搶在淳於清開口前說:“我最近跟著徐老學習,今天結束的有些晚,清哥哥去接我了。”
淳於延順點了點頭。
“跟著徐老好好學,你先回房間吧,我有事和他說。”
“這……”
雲檸視線擔憂的在兩人之間逡巡,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些劍拔弩張,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淳於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淡淡道:“你先回房間吧。”
雲檸提著一口氣,卻不知道怎麽說,畢竟他們爺孫倆的事,她也不好插嘴。
雲檸聳拉著頭,不情不願的回房間。
關門聲響起,淳於延順才繼續開口:“今天的相親,有沒有喜歡的?”
淳於清垂著眼睫,篤定的回:“沒有。”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淳於延順冷冷的看著他。
“盡早給我消了那個心思,你沒有喜歡的,那就我幫你挑。”
“爺爺。”
淳於清抬眼直視他,神色不卑不亢:“究竟是你結婚還是我結婚?”
“你不隻是你自己。”
淳於延順坐在房間中央,背部挺得筆直,雙手在身前拄著拐杖,聲音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強調:“你還是我淳於延順的孫子,是淳於家的繼承人。”
淳於清:“淳於家繼承人的任務,難道不是管理淳於集團?什麽時候變成結婚了?”
淳於延順冷笑了一聲:“那我問你,這個房子是不是為了雲雲上學方便買的?”
淳於清:“是。”
“那你為什麽要住進了來?”
淳於延順死死的盯著淳於清,諷刺道:“是這裏離淳於集團更近?”
淳於清:“……”
“我自認為,我教出的孩子絕對不是一個是非不分、自私自利的人。”
淳於延順長歎一口氣:“我也老了,不想再多管你們後輩的私事,隻要你老老實實選一個對的人結婚,我就什麽都不追究。”
鏡框綴著冰涼的光,給淳於清的眼眸鍍了一層冰冷,他語氣微涼的說:“是不是在你眼裏,隻要不是雲雲,都是對的人。”
淳於延順:“是。”
淳於清勾起唇角,眼神卻沒有一絲笑意,反而愈發篤定。
“我隻要她。”
“淳於清!”
淳於延順猛地起身,身形不穩的微晃,拄著拐杖的手都在發抖。
這是淳於清第一次直白的反駁他,淳於延順氣急,用拐杖一下下的杵著地板,發出咚咚的悶響。
“你非要這麽執迷不悟嗎?”
見淳於清不答話,淳於延順氣急反笑,頻頻點頭:“好,好,好啊,這就是我教出來的好孫子,這就是雲知秋臨終前最信任的人。”
淳於延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離開。
“翅膀硬了,真當我管不了你了?月底舉辦婚禮,你若是敢不出現,就滾出淳於集團。”
門被摔出巨響,隻留淳於清獨自站在客廳,他木然的站在最亮的燈之下,表情鎮定到有些麻木。
餘光突然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淳於清的眼神驟然有了波動。
雲檸亦步亦趨的走過去,剛剛她並沒有回房間,隻是站在門外開關了下門。
淳於延順說的話,她一字不落都聽到了。
她原本就知道淳於延順反對,隻是沒想到反對的如此激烈,甚至要讓淳於清隨意娶一個人。
隻要不是她,是誰都好。
從雲檸被接回淳於家開始,淳於延順就拿她當親孫女對待,是從心底裏認定了的。
所以無論他多開明,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親孫子和“親孫女”在一起。
兩人唯一共同的親人,如此反對,雲檸也不得不開始反思。
她看著淳於清剛想說什麽,就見男人突然跨步走了過來。
來不及反應,雲檸就落進一個炙熱的懷抱,隔著男人布料單薄的襯衣,感受著男人身上的灼灼溫度,以及胸膛那道有力的心跳。
充斥著荷爾蒙的氣息噴灑在雲檸的脖頸,淳於清嗓音沙啞的說:“別說話。”
雲檸渾身酥麻,感應到淳於清的情緒湧動,雲檸乖乖的沒有開口,所有的話都隻化成一聲輕歎。
如烙鐵般灼熱的大掌,禁錮著雲檸,淳於清的手臂逐漸收緊,卻又不敢太用力,像是不想勒疼她,又怕她突然消失。
淳於清低頭埋進雲檸的脖頸,鼻尖縈繞著女孩兒的磬香,躁動的心跳逐漸平靜。
他抬手取下眼鏡,眼尾被熏得微紅,注視著女孩兒緋紅的臉頰,聲音低醇暗啞。
“喜歡你從不是一時興起,所有可能會麵臨的局麵我都設想過,這些你都不用麵對,隻做你自己就好。”
他眸光微閃了下,幽幽的說:“你可以因為不喜歡我,所以不接受我,但不要因為什麽人的態度,選擇不接受我。”
雲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隻覺得如果發出聲音,會是控製不住的哭腔。
淳於清那裏是不會說話?分明是太會說話了。
雲檸的係列設計中,有一個鐲子的設計比較新潮,徐留白的建議是找年輕設計師品鑒。
雲檸把畫稿拍下來發給了淳於清。
女朋友:[圖片.jpg]
女朋友:[淳於設計部有沒有年輕設計師?]
女朋友:[虛心求教.jpg]
淳於清起身走出辦公室,淳於設計部的總監,就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設計師。
王明恒看到淳於清,下意識站了起來。
“清總來設計部有什麽交代嗎?”
淳於清把手機遞給他。
“這個設計稿有沒有什麽問題?”
王明恒放大看了看,搖頭道:“沒有什麽問題,多處細節處理很有巧思,能看出是一個很有靈氣的設計師。”
不知道這個畫稿出自誰手,王明恒隻能如實說。
淳於清點了點頭,把王明恒的話,一字不差的編輯下來發給雲檸。
正要轉身離開,王明恒眼尖的看到淳於清左手中指的戒指。
“清總的戒指,也是這個設計師設計的吧。”
淳於清腳步一頓,饒有興致的回道:“能看的出?”
王明恒:“很多設計師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風格,這個設計師比較偏向細節的處理,大框架相同以細節取勝。”
提到專業,王明恒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不過這枚戒指應該是這個設計師早期的作品,能看出巧思,隻是做工有些青澀,暗扣的做工不夠嫻熟。”
“暗扣?”
淳於清揚起眉尾,若有所思的盯著戒指,隨後把戒指取下來,遞給王明恒。
王明恒從善如流的接過戒指,拇指在戒指邊緣滑過。
忽然撥動一個細微的突起,原本看起來隻是圖案紋飾設計的戒指,順著紋飾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