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淳於清給了她工作卡,雲檸就沒再去過自習室,沒課的時候都會抱著作業去淳於集團。

淳於清讓人在辦公室多加了張桌子,雲檸和他共處一室。

雖然做的事情完全不同,但也算是在一起工作了。

大學課程比高中課程枯燥很多,雲檸每次完成作業,都覺得腦細胞頻臨枯竭。

她如釋重負的倒在椅子上,側首看向淳於清。

午後的陽光沒有那麽刺眼,輕輕撫在男人清雋的側臉上,在他金絲眼框上綴著倏忽光點。

不知是看到了什麽,男人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銳利,白玉般瑩潤的指尖向上推了推眼鏡。

雲檸的餘光瞄到桌子上淳於清的手機,突然冒出一些活絡的心思。

她滑著凳子飄過去,在淳於清身旁及時刹住。

“我能看看你的手機嗎?”

淳於清沒有抬頭,隻是淡淡的“嗯”了聲。

雲檸拿起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麵容解鎖後直接點開微信。

和她的聊天框不僅沒置頂,甚至連備注都是規規矩矩的“雲檸”

雲檸嘴角聳拉,不悅的嘀咕道:“什麽嘛,竟然隻是名字。”

“那該是什麽?”

男人清潤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至少也應該是女朋友吧。”

雲檸下意識反駁:“不是女朋友還能是什麽?”

男人在文件末尾筆力蒼勁的簽上名字,合上文件才看向她,眼中夾雜著細碎的笑意:“你是我小祖宗行不行?”

雲檸順勢往他身邊湊了湊,揚著下巴嬌氣的說:“那祖宗所剩時間不多了,想讓你多陪陪我。”

淳於清身形的猛地僵了下,想讓她不要多想,卻開不口,隻能轉而柔聲道:“想讓我怎麽陪你?”

雲檸麵色一喜,話題很自然的轉到同居。

“你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她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軟件,語氣自然的分析。

“從這裏到京北和從這裏到家的距離也差不多。”

網頁加載片刻,兩段距離的差距被算了出來。

手機頁麵彈出十公裏的時候,雲檸瞬間噤聲。

房間陷入久久的沉默,久到雲檸覺得自己要被拒絕的時候,淳於清冷冽好聽的嗓音從身旁傳來,含著滿滿的笑意,煞有介事的說:“隻差了十公裏,確實差不多。”

雲檸:“……”

可能是因為雲檸所剩時間不多的發言,字字懇切,淳於清真的搬了過來。

這裏的布局和家裏很相似,隻是地方小了些。

淳於清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的畫麵,莫名讓雲檸有種回溯到十八歲之前的感覺。

這次他們不隻是簡單住在一起,而是同居。

雲檸坐在淳於清身旁,一邊拆快遞,一邊喜滋滋的想著,“同居”真的是很曖昧的字眼。

當她把快遞盒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時,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這是她前幾天**下單的牛頭馬麵的麵具。

大概是這兩樣東西太過怪異,淳於清的目光從電視上移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但眼神仿佛是在表示疑惑。

雲檸尷尬的扯著嘴角,咽了咽口水,幹巴巴的找補:“過幾天不是萬聖節了嗎?我們學校有cosplay的活動,這是我買的和倩倩的情侶鬼麵具。“

她動作僵硬的把麵具拿起來,展示給淳於清,臉上掛著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好看嗎?”

雲檸雖然表麵笑著,內心卻在唾棄自己,明明是想和他一起參加,怎麽話到嘴邊就變成和倩倩的麵具了?為什麽還要加情侶兩個字啊。

如果可以,雲檸真想回到一分鍾前捂住自己的嘴。

淳於清的目光落在兩個麵具上打量了數秒,嗓音淡淡的:“牛頭馬麵是情侶?”

雲檸猛地把麵具塞回盒子裏,隨口說:“至少是一對。”

說完就抱著盒子回房。

她把快遞箱隨手一放,頹然的倒在**,明明同居都能毫無心理負擔的說出來,一起參加萬聖節怎麽就說不出口?

她一直在致力於向淳於清證明她已經長大了,好不容易有了進展。

如果這個時候提出來想和他一起參加cosplay活動,淳於清是不是又會覺得她很幼稚?

雲檸抓起被子蓋住自己,煩躁的滾了幾圈。

萬聖節的鬼市活動,是京北每年萬聖節的保留節目。

它的前身,最開始是動漫社在萬聖節cosplay百鬼夜行,很多同學見有趣,都紛紛參與。

隊伍漸漸壯大,有的同學便支起小攤,賣一些精致的、有趣的小東西,或者一些自製小零食。

最後逐漸演變成,同學們扮成形色各異的“鬼”穿梭在各個氣氛詭異的小攤之間,還有各種“人肉”燒烤、恐怖遊戲,頗有些鬼市的樣子。

“鬼市”也因此得名。

下午上課的時候,班裏討論的聲音就此起彼伏。

他們是大一新生,對鬼市的了解都來自論壇裏的一些照片和是視頻。

奈何照片和視頻拍的太有氛圍,盡管距離萬聖節還有幾天,班裏很多人都已經裝備齊全蠢蠢欲動。

張慧從下課就在很專注的翻看淘寶,雲檸湊過去,忍不住輕聲問:“你男朋友真的會和你一起參加嗎?”

“那當然了。”

張慧點開快遞的物流信息,頭都沒抬的繼續說:“他本身就是動漫社的,當然要積極參與了。”

張慧想到什麽般抬頭看向雲檸:“你男朋友不願意?”

雲檸抿唇:“我還沒問。”

“這就是找一個大叔男朋友的悲哀。”

張慧聳了聳肩:“你們兩個需要的情緒價值完全不同,他會因為某個合作或者投資成功,感到愉悅和滿足,你卻不會在意這些,反而會因為一場幼稚但有趣的活動感到開心。”

看到自己買的裝備已經到了,張慧興衝衝的說:“我的cos服裝到了,下課去取快遞,你要一起去看看嗎?”

雲檸點頭:“好啊。”

她覺得張慧剛剛說的很有道理,隻是一個湊熱鬧的活動而已,完全不是淳於清會感興趣的領域,所以也沒必要驚動他。

不過她牛頭馬麵的麵具,總要找一個人和她一起帶。

雲檸首先想到的就是許慕倩。

[倩倩,你要和我一起扮演牛頭馬麵嗎?媚眼.jpg]

許慕倩:[你為什麽那麽執著於牛頭馬麵呢?不能cosplay一個美觀一點的鬼嗎?]

雲檸:[牛頭馬麵都不用化妝,直接戴個麵具就行,不覺得很方便嗎?]

許慕倩:[拒絕。冷酷臉.jpg]

雲檸:[你好無情,好冷酷。]

許慕倩:[得意臉.jpg]

雲檸:[差點忘了告訴你,從今天起你舅舅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許慕倩:[What???]

許慕倩:[不要啊,雲姐我錯了,求你收回成命。]

雲檸:[你怕什麽?他又不會吃了你。]

許慕倩:[我小舅舅搬過來,那我夢想中夜不歸宿的美妙生活不就斷送了?]

雲檸:[你還想夜不歸宿?已經搬了,認命吧。]

許慕倩:[蒼天啊!]

上課鈴響,雲檸果斷關了手機,不再搭理許慕倩的哀嚎。

今天是每周課程最滿的一天,最後一節課結束已經五點半了。

深秋的白天在逐漸變短,雲檸和張慧領完快遞,天空就已經有些昏暗。

她們走在學校的路上,張慧一直在給雲檸講她和男朋友之間的故事。

致力於讓雲檸感受到同齡人之間美好的愛情。

“年輕人總是一腔孤勇,感情真摯又炙熱,大叔很多時候都是現實和算計,他們對待感情太理性,所以沒有年輕人真誠。”

“我男朋友對我就特別好,也特別寵我,走路會貼心的讓我走馬路內側,一直保護我,這些事情並不是隻有年紀大的男人可以做到,同齡人也可以。”

張慧還想說什麽,一個女生突然攔在她們麵前。

女生臉頰酡紅,站姿有些不穩,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臭味,她吊著眼,眼白占據了眼球的大部分,眼神可以稱得上惡毒。

雲檸和張慧都下意識退了一步,那個女生卻又緊逼著向前邁步,周圍扶著她的幾個女生,也沒有任何要阻止她的意思。

她就這麽死死的盯了一會兒,突然醉醺醺的開口:“就你有男朋友?長成這個熊樣還好意思炫耀?也不知道那個男生眼瞎能看上你?”

女生語氣惡狠狠的十分刺耳,張慧瞬間暴走:“你誰啊?我認識你嗎?我有沒有男朋友和你有什麽關係?有病吧。”

“你他媽的才有病,勾引男人的騷病。”

女生一步步向前,逼得她們連連後退。

雲檸見情況有些不對,扯了扯張慧的袖口,低聲道:“她這是發酒瘋呢,我們先走吧。”

張慧雖然有氣,但顧念對方喝醉了,也準備轉身離開。

那個女生似乎看出她們要走,突然把目標轉向雲檸,大喊著“狐狸精”猛地去推她。

張慧意識到不對,本能的去攔,推搡之間雲檸倏地撞向一旁的樹幹。

雲檸病理性的懵了下,腦袋一瞬間的眩暈,劇烈的刺痛從額頭傳來,募然跌坐在地上。

張慧和那個女生似乎扭打在了一起,雲檸想起身去攔,卻因為頭暈又跌坐了回去。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叫喊,似乎跑來了幾個人,打架聲也隨即停止。

雲檸迷迷糊糊的抬頭,便看到範毅寒跑過來,雲檸被他扶著才踉踉蹌蹌的站起。

“雲雲你怎麽樣?”

雲檸扶著額頭的刺痛,弱弱的說了聲:“我有點暈。”

範毅寒轉身和朋友說了些什麽,才彎腰背起雲檸。

“我帶你去醫務室。”

範毅寒背著她跑到醫務室,雲檸的頭暈才緩了些,許慕倩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怎麽了這是?”

醫生正在給雲檸的額頭消毒,她半眯著眼睛,抖著聲線,言簡意賅的說:“天降橫禍。”

傷口被簡單的包紮完,雲檸便連忙起身向外走。

“她們是不是都在教務處?我要趕快過去,不能讓張慧一個人在哪。”

許慕倩連忙扶住她:“你別急,張慧的男朋友也過去了。”

她們向教學樓走,範毅寒突然湊到許慕倩耳邊說了什麽。

雲檸到教務處時,今晚的參與者算是全都到場了。

那個醉酒的女生斜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姿態分外囂張,她的幾個朋友正圍著教務處裏唯一的值班老師說著什麽。

見雲檸走進來,她們才堪堪噤聲。

周全打量了一眼雲檸,目光掃過她的額頭,看出傷口不大,才開口道:“情況我都已經大致了解,不過是小姑娘喝醉了心情不好,等她就酒醒了,讓她給你們道個歉就行了。”

雲檸沒想到自己剛進門,就聽到這樣的處理結果,反駁道:“老師她這是尋釁滋事,這個處理有失偏頗吧。”

“你還想怎樣?”

周全不耐煩的說:“你搶了人家的男朋友,她喝醉不找你出氣找誰出氣?”

此時有個女生突然推門走進來,正巧聽到老師的話,滿眼深意的看了雲檸一眼。

莫名其妙被冠上小三的名號,雲檸瞬間怒火滿腔,稍稍緩解的頭又開始暈,強撐著反駁:“我沒有搶她的男朋友。”

“老師,我們才是受害者。”

張慧也一腔怒火,想要再說什麽,她旁邊的男生突然拉了她一下。

聲音不大不小的說:“你適可而止,反思一下自己吧,路上那麽多人,為什麽不打別人隻打你們?”

張慧不可思議的轉頭看向男生,她以為會為她撐腰的男朋友,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範毅寒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反思什麽?反思她們出門忘了看黃曆,才會被狗咬?”

“這麽小的一件事,道個歉不就過去了,你們還在計較什麽?”

周全打斷他們,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還想打回去不成?”

“為什麽不呢?”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門應聲而開,淳於清抬腳走了進來。

見狀許慕倩熟練的後退,看到範毅寒投來疑惑的眼神,大發慈悲的把他拉了過來。

聽到淳於清的聲音,委屈瞬間湧上來,雲檸隻覺得鼻子猛地一酸,眼淚逐漸堆積在眼眶裏打轉,卻吸著鼻子倔強的不想讓它流下來。

淳於清的目光定格在雲檸的額頭,鏡片後的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陰冷,平靜無波的眼眸下似乎翻起滔天巨浪。

他冷冰冰的眼神,不疾不徐的轉向周全,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鏡片折射的冷光仿佛都在射向他。

周全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他並不認識男人,卻莫名覺得這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男人鏡片鍍光,眼神攝人,幽深眼眸直白的看著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環繞,警告的意味中似乎還有些隱隱的殺氣。

他渾身散發著陰沉的氣場,強大到隻是站在那裏,就讓人莫名腿軟。

周全心虛的吞口水,卻不得不開口問:“這位先生是?”

“受害者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