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私自行動,未及時上報自己和白狐的行蹤,印歸湖在爆炸後就被帶回了監察部,被關在了監察部的羈押室裏。

羈押室裏除了有審訊用的桌椅,還有日常生活所需的用品,有洗手間,有床可供睡眠。

但是,就算躺在**,印歸湖還是睡不著,他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女人的那張臉,聽到那仿佛來自地獄的嘶吼。

在這三天時間裏,印歸湖做了無數次筆錄,被不同的人反複審問4月13日當天發生的事。

印歸湖需要不斷地回憶起那令他痛苦的一天,不僅如此,監察部的人還會抓住一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企圖找出印歸湖前後說法不一致的地方,用來證明印歸湖在說謊。

印歸湖快撐不下去了,監察部不就是想要“業績”嗎?他給他們就是了。

印歸湖犯了這麽大的錯誤,累及這麽多條無辜的性命,他本來就罪大惡極,他本來就應該去贖罪。

如果不是印歸湖自作聰明,想通過腳環定位白狐,白狐也無法利用他吸引到特案部的這麽多兵力。

“天秤”根本沒想要印歸湖的加入,白狐也根本不會帶走他,一切都隻是他自以為是。

羈押室的門又被打開了,印歸湖閉了閉眼,暗下決心,準備承認自己和白狐勾結,他坐起身來,開口道:“我……”

但是,還沒等印歸湖說完,他發現進來的人竟然是司隊長!

印歸湖一下子愣住了,他突然覺得很委屈,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麽模糊了。

司陣被嚇到了,他沒想到進來會看到印歸湖的這幅模樣,印歸湖從來都是笑著的,無論遭遇到什麽,就算被屠夫折斷手腳,也沒有露出過脆弱的樣子。

印歸湖並不堅強,他隻是善於把自己抽離,平時都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的司陣有點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怎樣跟這樣子的印歸湖相處。

司陣走到印歸湖的床邊,小心翼翼地把印歸湖擁入懷中,他的動作很輕柔,他害怕驚嚇到印歸湖,害怕被推開。

司陣沒有開口說話,他知道那些安慰受害者家屬的話印歸湖都聽厭了,不需要他再說。

兩個人都沉默無言,司隊長隻知道自己肩膀的衣服被浸濕了。

印歸湖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怎麽現在才來。”

司陣頓了頓,道:“有些事情耽擱了。”

印歸湖顯然不是一個能被輕易敷衍過去的人,以他對司隊長的了解,司隊長還是挺護犢子的,要不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原因,不會過了三天才來。

“什麽事情?”印歸湖追問道。

司陣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他隻好老實道:“協會這次行動借用了我的能力,使用超出了極限,我休息了三天。”

恐怕不是簡單的休息,是整個人都廢了,動不了吧。

“哦,”印歸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鼻音,有些不開心,他道,“現在好了嗎?有沒有後遺症?”

司陣沒想到印歸湖追問得這麽仔細,也知道自己敷衍不過去,隻好硬著頭皮答道:“短時間內不能使用特殊能力了。”

“短時間是多短?”印歸湖問道。

“不清楚。”司陣道。

印歸湖又不說話了,他維持著靠在司陣肩膀上的姿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印歸湖才開口道:“我跟他們一樣嗎?”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司陣卻一下子就明白了印歸湖在說什麽,他抬起手輕輕順了順印歸湖的背,語氣肯定道:“不一樣。”

印歸湖卻依舊沒有抬頭,他把臉埋在司陣的肩膀處,道:“我分不清了,我也是惡魔嗎?”

司陣隻覺得心髒有些抽痛,也許是能力借用的後遺症,也許是覺得自己沒保護好懷中的人。

“你在開槍的時候是痛苦的,不要懷疑你自己。”司陣道。

“我有時會想,努力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用。”印歸湖喃喃道,仿佛壓根沒有聽到司陣在說什麽。

“我不應該進入特案部的,我沒有通過監察部的背調,是白狐讓我通過審核,我本來沒有資格持槍的。如果我沒進入特案部,白狐就不會策劃這些,不會把殺人手帳給岑世傑,不會模仿印馳鋒作案,葉邊瑤也不會死,不會有……爆炸。”印歸湖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到後麵,他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沒有你,白狐也會有別的目標,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司陣道。

此時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印歸湖沒有回話,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爆炸沒造成傷亡,我來晚了,現在才告訴你。”司陣繼續道。

這句話終於被印歸湖聽進去了,他的身體微微震了一下。

印歸湖緩緩抬起頭來,盯著司陣的雙眼,問道:“真的嗎?不會是為了安慰我騙我的吧?”

“沒騙你,”司隊長的語氣帶著難得的溫柔,他道,“衛尋把隊伍進入大樓的監控畫麵延遲了,留出了隊伍撤離的時間,撤離的時候用無人的樓道畫麵覆蓋了視頻,所以白狐沒有發現。”

“那就好。”印歸湖終於笑了起來,眼底的陰霾散去了不少。

印歸湖那時候隻看到滿樓道的硝煙,隻看到匆匆趕來帶走他的監察部人員,根本沒有去細看有沒有人流血,有沒有人被抬出去。

原來司隊長早就猜到了白狐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早就部署好了,真好。

“你不怪我拿你當誘餌嗎?”司陣低聲道。

“這有什麽,”印歸湖不以為然,他問道,“你們的行動成功了嗎?”

“嗯,”司陣點了點頭,道,“我們把精英調去了別的小點,除了白狐的老巢,其他據點的圍剿都成功了。”

這是協會的取舍,他們明麵上喊著“獵狐行動”的口號,其實暗地裏是要把“天秤”下麵的人一網打盡。

這樣做的好處是,即使白狐成功逃到境外,也成了光杆司令。

“那就好。”印歸湖又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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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歸湖和司陣放起了長假,印歸湖是因為協會還沒消除對他的懷疑,司陣是因為還沒有恢複特殊能力。

印歸湖現在很悠閑,他每天除了打打遊戲,就隻有飯點時間上街逛逛找吃的。

今天他找了一家東北麵館吃餃子,吃得正香,手機突然響起了信息提示音。

印歸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司隊長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回總部。”

印歸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周二中午12點半,上班時間。

逃避不了了,印歸湖進食的動作慢了下來。

自從四一三行動後,他一直沒回特案部,他覺得自己沒臉回去,做了太多蠢事,辜負了太多人對自己的信任。

盡管爆炸沒有造成傷亡,但是,印歸湖實實在在開槍打死了葉邊瑤。

他的槍被監察部沒收了,他也知道,就算給他槍,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印歸湖恐懼開槍,他隻要握著槍,雙手就會顫抖,他知道,自己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辦法再持槍了。

印歸湖意氣風發地進入特案部,打算在這裏施展一番拳腳。沒想到,白狐把他的驕傲都踩在了腳下。

印歸湖歎了一口氣,雖然自己的情況不是很好,但他還是回一趟總部吧,免得讓大家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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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湖回來啦。”印歸湖一進總部,張君玥就迎了上來,隻是,她的笑容有些小心翼翼。

“嗯。”印歸湖點了點頭,也回了一個笑容。

“司隊叫你去他辦公室哦。”張君玥道。

“好。”印歸湖應道,轉身走向二樓。

“歸湖哥。”一道青年的聲音弱弱地響起,印歸湖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衛尋,隻有他會這樣稱呼自己。

印歸湖扭過頭,問道:“怎麽了?”

“我聽說,她是被餓死的,”衛尋低著頭,不敢直視印歸湖,他攥緊了衣角,問道,“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印歸湖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明白過來衛尋說的是他女朋友。

特案部沒能救出的那名女子,在被“天秤”綁走後沒過多久就死了,“天秤”根本沒管她的死活。

衛尋肯定是知道印歸湖的經曆,知道印馳鋒和屠夫是怎麽對他的,才來問他。

衛尋一方麵覺得揭印歸湖的傷疤很不好,一方麵又很想知道自己女朋友最後過得怎樣,人之常情。

印歸湖沉默著,餓著的滋味他最熟悉不過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還好,餓一天後就沒什麽感覺了。”

印歸湖撒了一個謊,他沒有再看衛尋的表情,繼續走向二樓司陣的辦公室。

印歸湖隻覺得心情沉重,衛尋最後選擇了站在特案部這邊,沒有協助“天秤”,沒釀成大錯,卻還是失去了摯愛。

而印歸湖呢?他選擇了與虎謀皮……

印歸湖走到司陣辦公室門前,敲了兩下門。

“進。”司陣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了出來。

印歸湖推門走了進去,就看到司陣正拿著一遝信件在看。

司陣看見印歸湖走進來了,就把信遞給印歸湖,道:“寫給你的感謝信。”

印歸湖接過信,心裏五味雜陳,司陣為了讓印歸湖振作起來,竟然讓人寫信給他,這明明不符合規矩,他們不應該主動去聯係獲救的人和受害者家屬,不應該主動去討要感謝的。

司隊長竟然為了他破戒了,印歸湖有些感動,他輕聲道:“謝謝你,司隊長。”

“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說,”司陣突然道,“也許現在說很不合時宜。”

印歸湖的心跳開始加速,他能預想到司隊長接下來大概會說什麽。

“印歸湖,我喜歡你。”司陣定定地看著印歸湖,道,“如果你覺得困擾,我以後不會再提。”

“我不覺得困擾,”印歸湖幾乎是條件反射道,說完又覺得這句話不太符合自己的原意,於是補充道,“不過,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你回應,你可以等我一段時間嗎?”

這次輪到司陣震驚了,他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以。”司陣穩了穩心緒,假裝鎮定,繼續道,“但是,無論是作為你的隊長,還是出於私心,我都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單獨行動,做危險的事。”

“好,我答應你,我以後做什麽一定報備。”印歸湖道。

“嗯,”司陣點了點頭,道,“這次白狐用成員家屬的安全來威脅你,你不報備可以理解,以後就不能這樣了。惡魔永遠捉不完,我希望能一直和你搭檔。”

“收到,司隊長。”印歸湖笑道,他看著司陣,發現司隊長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正經,但是,他的耳朵尖竟然紅了。

司隊長害羞了。

司隊長在很認真地告白。

一切又美好了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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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投下陰影,那我又怎麽能有實體?

同樣,如果我是完整的人,那我必然也有陰暗麵。

--卡爾榮格

完結撒花~

劇情不會大修啦,有錯漏的話會小修,歡迎捉蟲。

檢查了一遍大綱,目測所有伏筆都圓回去了,如果有啥對不上的地方請告訴我。

感謝看我文章的小可愛,我們番外見!

參考書籍:

《犯罪心理學》李玫瑾 譯

《刑事偵查學》主編 張玉鑲

《法醫學》主編 王保捷 侯一平

《變態心理學》主編 錢銘怡

《社會心理學》主編 章誌光

《人格心理學》主編 許燕

《臨床催眠實用教程》高雋 譯

《心理測量與測驗》主編 鄭日昌

《犯罪心理分析》張蔚 著

另外有一些度娘查的,還有一些以前上課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