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恭明的訊問,由你負責。”司陣對印歸湖道。

印歸湖此時正在喝水,他想說什麽,但自己的嘴裏正含著一口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他把水咽下喉嚨,卻發現,把抱怨的話也咽下去了。

印歸湖隻好悻悻道:“收到,司隊長。”

他們搭檔的這兩天時間裏,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是印歸湖在做……太不公平了,無良上司壓榨下屬。

但誰讓他是隊員,司陣是隊長呢?他能怎麽辦,隻能忍著了。

印歸湖還在腹誹,他乘坐的車卻已經駛過了柵欄大門,駛進了慶塘市監獄前麵的空地。

司機拉起手刹,道:“我在這裏等你們,你們辦完事後,也是我帶你們回特案部。”

“好,辛苦了。”司陣道。

他們從中垌市來到慶塘市辦案,丘耿崇不可能也跟過來,因為除了這個案件,他在自己轄區內還有其他事情要負責,所以,隻能從慶塘市調遣其他人去接送他們了。

司陣和印歸湖走上了矮矮的幾層台階,走到了通往監獄的隔間外。

他們各自拿出證件,獄警仔細核對後,刷卡開啟了隔間的門。

在他們走進隔間後,獄警又打開了壁櫃上的其中兩個小抽屜,示意他們把個人物品放進裏麵。

司陣和印歸湖拿出自己的手機、芥子,分別放到了抽屜中,然後,獄警鎖上了抽屜。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壓抑、沉默。這就是監獄的氛圍。

在獄中工作的獄警,不被允許使用手機。上班的時候,他們不能與外界聯絡,除了呆坐,一整天的很多時間裏,都無事可幹。

有時候,印歸湖會覺得,被困住的,不隻是牢房裏的犯人……

兩人在另外一名獄警的指引下來到了訊問室。司陣和印歸湖並排坐到了桌子的一邊,等著岑恭明。

沒過多久,一名獄警帶著一個佝僂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低著頭,走得很慢,甚至有點顫顫巍巍。他的步伐很小,他慢慢地踱到印歸湖對麵,被獄警按在審訊椅上,然後,手上的鐐銬被打開,又被分別拷在了椅子的左右兩邊。

印歸湖感覺有些恍惚,這個當年殺了這麽多人的連環殺手,現在居然落得這副模樣,他的頭頂甚至已經出現了白發。

如果沒有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岑恭明,那麽,他永遠也不會想到,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竟是罪大惡極。

印歸湖拿起卷宗,走到了岑恭明的前麵,他沒有說話,而是把7年前凶案現場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放到岑恭明眼前的桌板上。

岑恭明原本垂著的頭,終於動了一動。

“熟悉嗎?”印歸湖說話了,“你知道最近有人在模仿你作案嗎?想不想看看?”印歸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岑恭明聽到後,猛地抬起了頭來。

印歸湖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患有粘多糖病的岑恭明麵容醜陋,前額外突,眼間距很寬。根本不像是人類,而像偽人的怪物。

岑恭明直勾勾地盯著印歸湖手裏的卷宗,卻還是沒有說話。

印歸湖隻能無奈地把最新案發現場的照片也拿出來,放到岑恭明麵前。

那怪物般的男人終於有反應了,他費勁地用手拿起照片,眼神癡迷,他喃喃著說:“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印歸湖追問道。

岑恭明哈哈大笑起來,道:“我殺了他,我殺了他,哈哈哈哈哈……”

印歸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扭頭,問司陣道:“你們當年抓他的時候,就這樣了?”然後,手指指著自己腦袋劃了個圈,意思是:岑恭明是不是傻掉了?

司陣也皺起了眉,道:“他原來不是這樣的。”說罷,按下了門邊的按鈕。

獄警收到信息後,進入了訊問室準備帶走岑恭明。司陣卻開口問道:“他這幾年,在獄中發生了什麽?”

獄警停下了手中解開鐐銬的動作,道:“他被診斷為阿爾茲海默症,就是前幾天的事,過幾天就會更新他的檔案了。”

印歸湖和司陣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也太巧了吧。

凶案開始的時間,就是岑恭明被診斷為患上老年癡呆的日子。

“我們能看一下岑恭明的來往信件嗎?他現在這種情況,也問不出什麽。”印歸湖道。

獄警道:“可以,但那些信件我們都檢查過的,沒什麽問題,你們想查的話,我等下找人拿給你們。”

“好的,那麻煩你了。”印歸湖笑道。

獄警也靦腆地笑了笑,道:“不麻煩,本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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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歸湖一邊把箱子裏的信件往外拿,一邊道:“一起看吧?司隊長。”

這次,司隊長倒沒有拒絕,而是拿起信件,看了起來。看來他也知道,信件不少。為了不耽擱太多時間,隻能一起看了。

兩個人工作,效率比一個人高多了。他們很快就根據不同的寄信人,把信件分成了幾疊。

“崇拜他的人,不少啊,”印歸湖感歎道,“你說崇拜他的人是什麽心理?”

“這要問你,你才是側寫師。”司陣道。

印歸湖隻是隨口說說,想找個話題跟司陣聊天,但沒想到,司陣會這麽認真地回答他。

這話沒法接,印歸湖隻好閉嘴,專心研究自己手上的信件。

“司隊長,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叫瑩瑩的人,出現頻率特別高?”印歸湖道。

“對,而且在信中表露出對岑恭明很強烈的崇拜。”司陣道。

印歸湖站起身來,問一旁看著他們工作的獄警道:“可以幫我們查查記錄嗎?看看這個瑩瑩的真實身份?”

“她啊,不用查,我們都知道,叫杜瑩瑩,就住在離這裏最近的居民區。詳細資料得你們去公安局查。哎,她都魔怔了,每周都去看岑恭明,兩個人非親非故的。現在的小姑娘啊,真是……”獄警憋了好久,終於在腦海裏找出了一個詞去形容,“好歹不分。”

得到想要的信息後,司陣和印歸湖很快就離開了監獄,去往慶塘市公安局。

他們上午看完了岑恭明取肩胛骨的地方,下午來慶塘市監獄找線索。現在趁天還沒黑,要是能約上杜瑩瑩做個問詢,那麽這一天下來,也算是比較充實了。

司陣在去公安局的路上,還撥通了蒙校希的電話,真是爭分奪秒,不浪費任何工作時間……

“住在離慶塘市監獄最近的居民區,叫杜瑩瑩,我查查看,”蒙校希一邊“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一邊含糊道,“唔……她初中輟學,現在在一家按摩店當技師,檔案沒什麽問題,我再看看她的社交記錄。”

司陣和印歸湖聽著那邊的蒙校希在“哢嚓哢嚓”地吃著薯片,他們等了一會,那邊忽然停下了敲鍵盤和吃東西的聲音。

蒙校希愕然道:“臥槽,她的搜索記錄裏有很多‘怎麽挖肩胛骨’這類的問題,她的購買記錄裏還有很多解剖學的書!”

印歸湖聽著蒙校希的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就這樣找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