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日漸長,朱竹清變得越發沉默寡言。

除了麵對蘇誠的時候,迫不得已之下要與其對話,其他時候無論對誰都幾乎從不開口。

甚至就連老師問話,她基本上也都是沉默以對。

畢竟,惹蘇誠不高興了,說不定他會想辦法把自己趕出學院。

但老師即便心中不悅,總不至於因此就將她驅逐出去。

不過,霸淩者顯然不會因為她的退讓而止步,反而針對得越來越嚴重。

從最開始的孤立、冷漠,到後麵逐漸發展成為言語上的嘲諷與攻擊。

幾乎隨便哪個學員,在見到朱竹清時都會隨口說上兩句,這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習慣。

因為知道她從來都不懂得反擊。

開學時的那場衝突,已經讓她不敢再隨便出手了。

當然,也沒什麽人蠢到敢對她動手。

這些人還是很清楚底線在哪裏的。

朱竹清不敢動手,隻是因為害怕被趕出學院,並非她技不如人。

以她的天賦和努力,新生中除了無人知其深淺的蘇誠外,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

而且她再怎麽說也是朱家出身,在星羅帝國的權勢地位僅次於皇室戴家,其他貴族子弟們也不好做的太過火。

除此之外,跟蘇誠最親近的那幾個貴族子弟也暗中傳達過他的意思。

做事注意分寸,別惹出事來,最後導致學院老師們幹預其中。

但即使是這些平時裏的冷暴力與言辭中的暗諷,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傷害也已經足夠巨大了。

朱竹清的家庭環境本就極為畸形。

自從覺醒武魂之後,曾經親近的姐姐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了絲毫曾經的親近感,取而代之的是將其視作仇寇一般的眼神。

而家中長輩對此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是一副習以為常甚至樂見其成的態度。

經過了短暫的疑惑與悲傷過後。

取而代之的便是不甘、空虛與迷茫。

人生的前路似乎一片黑暗。

她隻能拚盡全力去尋找任何一絲希望的火苗。

然而在離開家族之後,朱竹清卻沒有想到,又在同齡人這裏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惡意。

身周的黑暗幾乎快要將她徹底壓垮了。

……

很快,一年多的時間過去,朱竹清也變得越發冷漠。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修煉來提升自己甚至是麻痹自己。

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其他辦法。

她這一年來的舉動看得蘇誠暗自搖頭。

朱竹清還是沒想明白。

在這所學院之中,縱使修為提升的再快,又能比別人強多少?

對於她的處境,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在魂師低階,彼此間的實力差距其實極其有限,你哪怕能壓別人一個大境界,三五個人合力之下你也根本不是對手。

更何況,朱竹清也根本不敢在學院中出手。

上次的事故,早就讓她吃盡苦頭了。

除非真想被學院退學,否則用武力是行不通的。

何況,她就算在這小小的學院之中稱王稱霸又能如何?

後麵還有更大的旋渦在等著她。

以她目前的資質,再怎麽努力修煉,也絕無可能擺脫這一切。

現在所做的,不過是無用的掙紮罷了。

不過,在這一年的時間裏,蘇誠自己也沒閑著。

他當然不可能把全部時間都用來霸淩朱竹清。

這些事讓別人代勞就可以了,他還有許多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提升修為。

如今的蘇誠,已然將魂力提升到了十級,附加了自己的第一魂環,也得到了那塊天賦中的外附魂骨——假麵。

技能效果很簡單,在充分了解一個人的外貌、長相以及氣息之後,能夠憑借這塊魂骨做出相應偽裝。

有點類似於千仞雪用來偽裝雪清河的魂骨效果。

不過此時顯然還比不得那塊魂骨那麽強大。

兩者不同之處在於,這塊魂骨的外形以及氣息偽裝幾乎毫無破綻,缺點卻是隻能騙過實力和自己相近或者高不了自己太多的人。

如果對方魂力等級高過自己一大截,便很容易將他看破。

但外附魂骨最強大的地方在於能夠隨著魂師等級成長。

日後隨著他修為提升,自然也能以此欺騙過實力更強的人。

除了修為之外,蘇誠在武魂的研究上也進展神速。

這一點與他上次模擬之時不同。

當時他剛進入這個世界,對很多基礎知識了解不夠,對魂師的認知極其有限,因此花費了大量時間去夯實基礎。

但如今他的積累豐富,觸類旁通之下,學習效率堪稱驚人。

這段時日裏隨著對武魂的研究逐漸深入,他還發現自己之前的醫道領悟其實也有些偏頗。

之前的他隻注重人體,但這個世界的核心卻在於血脈,而血脈的外在表現就是武魂。

這種玄奇的東西,僅憑醫道顯然是無法鑽研透徹的。

如今在他的醫道造詣積累與武魂研究天賦加持下,對於人體、血脈與武魂之間的聯係也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和認知。

甚至在他看來,血脈中的力量,或許是可以奪取的,雖然這個奪取條件或許極其苛刻和複雜,但絕非無法做到。

事實上這也符合邏輯。

人類之間的基因本質不會存在太大差別,但反饋到武魂之上彼此之間卻是天差地別。

甚至鬥羅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比人和魂獸之間都大,這裏麵顯然有問題。

而且血脈最初是從何而來?

真龍血的侵蝕?化形魂獸的遺澤?鬥羅星的世界法則?

在血脈之上,絕對還有更本質的東西。

但那究竟是什麽,蘇誠現在還沒有完全搞明白。

……

這一天,蘇誠像往常一樣,進入教室中,走到了最後方的朱竹清身旁坐下。

朱竹清對此也早已習慣。

清麗柔美的臉頰上滿是冷漠,宛如沒看到他一樣。

相比於一年前,如今的她身材發育的更好了,長相也沒有當時那麽稚嫩,絕世姿容開始一點點展露出來。

但與此同時,她的神情也變得比當時更冷。

雙眼之中幾乎毫無波動。

如果不是還有溫度和呼吸,幾乎像個死人一樣。

蘇誠甚至發現,她的武魂本質似乎都有了些許提升,雖然提升幅度極其微弱就是了。

“‘幽冥’靈貓嗎,有意思。”蘇誠心中暗道,“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他看著像往常一樣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朱竹清,身體向後一靠。

淡淡道:“朱竹清,這已經快到期末了,到時候會放幾天假。咱們也認識這麽久了,為什麽不請我去你家裏坐坐呢?星羅帝國大名鼎鼎的幽冥朱家,我可是神往已久。”

“?”朱竹清聞言先是一愣。

隨即皺起眉頭。

她本身是情緒極少外露的性格,現在更是將整個內心都冰封起來。

但此時卻露出這麽明顯的排斥態度。

足以說明她對“家”這個字眼的在意,以及對蘇誠的深度厭惡了。

見朱竹清沒有開口,蘇誠又笑道:“再怎麽說我家也算是星羅名門,就算比不得你們幽冥朱家,也差不了太多吧。如果你請我去坐坐,說不定日後我會讓那些人別這麽針對你。”

“我不需要。”朱竹清淡淡道,眼神依舊毫無波動。

“不要著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蘇誠繼續保持著那副慵懶的姿態,輕聲說道。

“如果你選擇拒絕,可就不僅僅是針不針對你的問題了。其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原本能在這所學院裏待個四五年的。”

“……”

朱竹清怔怔地看著蘇誠。

對方臉上滿是那熟悉的溫和笑容。

她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特殊的感覺。

武魂的共鳴,親和的氣質,曾經讓她一度以為自己能在這裏得到短暫的安歇。

果然,命運從來都不會放過她。

所有人都不曾放過她。

曾經偉岸高大,被自己視作人生依靠的父親;原本笑容親切,從小陪伴自己一同長大的姐姐;那個跟她定下婚約,原以為能一起麵對未來的未婚夫……

最終,朱竹清輕聲歎了口氣,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蘇誠,你放過我吧。”

“放過你?你這話說的,我有對你做過什麽嗎?可不要亂扣帽子,說出去好像是我欺負了你一樣。”

蘇誠卻好似沒有聽懂她話中的含義,隨口說道:“在我印象裏,咱們兩個唯一的一次衝突,是你把我打傷了吧?”

他注視著朱竹清的雙眼,手指輕輕敲擊著身前的桌麵。

“沒幾天時間了,你好好考慮清楚。放心,隻是去你家裏瞧瞧。朱家可是星羅名門,怎麽,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去那裏給你們添什麽麻煩吧?那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朱竹清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

沉默片刻後,她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說完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教室。

她的臉龐又重新恢複到那幅冷硬到近乎死寂的模樣。

剛剛的片刻軟弱似乎隻是錯覺。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蘇誠神色冷漠下來,手指依舊在輕輕敲擊著身前桌麵。

“朱竹清,最好別再讓我看到你露出那副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