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東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熟悉的金色天花板,熟悉的柔軟床榻,以及熟悉的孤身一人。
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似乎隻是場瘋狂怪誕的幻夢而已。
在昏迷過去後,她又做了很多很多離奇的夢境。
陰森的地下密室裏,絕境之中劍光從天而降,另一個背影擋在了她的身前,避免了悲劇發生……
肮髒詭暗的沼澤邊緣,有人將一枚蓮子放到了她的手中,洗清了舊日沾染的泥濘汙垢……
一個個相似而又不同的場景裏,同樣的世界,不同的自己,經曆了截然不同的幸福人生。
可惜,現在的比比東已經徹底清醒了,可以分清夢境與現實。
夢裏發生的一切,不過隻是絕望者徒勞的幻想而已。
昨天的衝動也並非虛假,自己真的邁出了無法回頭也不該被原諒的一步。
其實以她的修為,本不該陷入沉睡,也不該再做夢了才對。
之所以睡了這麽久,大概也是因為想要逃避現實。
但是,夢終究是要醒的……
比比東抬起手臂輕輕捏了捏額頭,下意識看向身旁。
那個地方空無一人。
“大概從此以後,真要形同陌路了……但這本來也是我應得的。”
她自嘲地輕笑出聲,然後起身,下床,走出臥室,看到了正在沙發上翻閱資料的青年男子。
恰好對方也在此刻朝她看來,“老師,你醒了?”
“你、你……”
比比東腳步一頓,旋即迅速做出反應,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巨大的桌案後麵坐了下來。
不過,她雖然表麵平靜,內心卻亦喜亦憂波瀾起伏,躲閃著眼神不敢去看坐在不遠處的蘇誠。
他為什麽還在這?
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或許他準備把昨天的事情揭過,那自己也可以假裝一切都從未發生?
這樣也好,起碼彼此還可以保持著原有的關係正常相處,不會因此尷尬。
至於以後的事,暫時還是先不去細想了比較好……
比比東在心中胡思亂想著。
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任何思路,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先前的異常狀態。
心情複雜的比比東,甚至就連自己完成了羅刹神第七考的提示都沒注意到。
“沒事的話,你就先去修煉吧。”
比比東沒有抬頭,隻是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像是在努力保持著某種默契。
其他那些修羅神的傳承也好,阿銀的情況也罷,她暫時都不想進一步深入了解了。
“好的。”蘇誠放下手裏的資料,淡定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還不待比比東鬆口氣,他竟直接走了過去,嘴上說道:“對了老師,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應該是接受我的感情了對吧?”
“嗯……啊?”比比東身體微微一抖,眼神不斷躲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什、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蘇誠來到她的對麵,雙手按在長桌邊沿同時向前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低垂頭顱的比比東,理所當然道:“我以為咱們的關係已經不能算作是師徒了吧?”
“這、你、我……”
比比東愕然抬頭,但與那雙眼神認真的眸子對上之後,又慌亂地移開視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自從羅刹神被徹底封印,比比東識海中的情況也被蘇誠以軌跡魔眼探查過一遍,淨化了大量羅刹惡念,再次穩定住了她的精神狀態。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些動作,才導致比比東的靈魂異常活躍,之後又接連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夢境。
當然,這些後續比比東自己並不知道。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蘇誠再度主動開口道:“昨天發生的事你忘了?”
“……”
比比東聞言臉色瞬間緋紅一片,然後色彩又快速消退,變得蒼白。
“抱歉,昨天——”
“不用道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蘇誠出聲打斷。
“都是因為當年我在離開武魂城以前,對你說了很多自以為是的話,才導致了這樣一個結果。
“當時的我太任性了,根本沒有太多考慮過你的感受。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以你堂堂教皇之尊,根本不必受這些俗事困擾,自然也不會痛苦糾結。
“這三年裏,我猜你也並不好過。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怎樣的。但哪怕隻有師徒情誼,被真心對待的弟子如此冒犯,心裏也一定不會好受。所以這次回來,我才心有顧忌,既想和你親近,又不敢說得太多,害怕驚擾到你。
“其實曾經那些感情,我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隻是隱藏在了心裏。就算到了昨天,我也覺得自己應該陪在老師身邊。不過我原本以為老師你不會接受這種感情的。”
“……”比比東失神地看著蘇誠。
看著他坦然自若地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感覺腦海一片混亂。
驚訝、疑惑種種情緒彼此交織,但更多的卻是意外的欣喜與放鬆。
直至聽見他說的最後那句,才下意識低聲反問:“到了昨天,是什麽意思……那現在呢……”
“現在?”
蘇誠神色微動,隨後更進一步向前俯身。
他伸出手掌,輕輕摸向比比東精致如雕塑的白皙臉頰,“我以為現在應該算是相互陪伴了吧?”
被他一碰,比比東受驚般地向後仰頭,低呼道:“等、等等……”
“怎麽了?”
“沒什麽……我……蘇誠,能不能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她說話時態度並不強硬,甚至像是帶著一絲祈求。
“當然可以。”
蘇誠收回手掌,重新站直身體,隨後向屋外走去。
當行至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的一頓,轉頭看向比比東說道:“對了老師,阿銀她——”
“好了。”比比東止住了他的話音,沉默片刻後低聲道:“你先別提這件事情,可以嗎?”
“好。”蘇誠擰動把手,同時沉聲說道:“老師,來日方長。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向我傾訴,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的經曆,你的痛苦,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擔……如果你願意的話。”
說完他便離開了這個房間,隻留下比比東獨自一人坐在長桌後麵怔怔發呆。
……
走在教皇山的山路上,蘇誠感到一陣輕鬆。
到了現在,一切事態的進展終於徹底步入正軌。
自己的實力解除封印,羅刹神被成功製住,蘇月的修煉進度喜人,比比東這邊也已經半通關,接下來隻需要安心修行即可。
其實論及修行方麵,比比東同樣能給蘇誠帶來些許增益。
她體內蘊含的特殊水屬氣息,具備一定能量層麵的調和作用,不過畢竟她的精神之核尚未完全覺醒,還用不出來和現實一樣的特殊靈魂之力,效果相對有限。
當然,今天蘇誠之所以要和比比東說那些話,與修行無關。
他是擔心昨天發生的狀況會對比比東造成心結。
當時兩人發生關係後,清醒過來一些的比比東情緒明顯不太對勁。
這個人本來就性情偏激容易走極端,若是因為此事深陷魔道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裏,蘇誠又有些頭疼。
這些人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接下來再見蘇月,還不知道告訴她發生的意外狀況後,那家夥會不會又鬧起來。
但隱瞞是肯定不可能的,這種事隱瞞不住,主動坦誠至少不會留下隱患。
而且羅刹秘境也要帶她過去一趟,讓她看看羅刹神與修羅魔劍的現狀,若是有什麽疏漏之處也好及時修正。
軌跡魔眼確實好用,但蘇誠不會完全依賴這個技能。
它終究是基於已知信息進行推演,神界的相關情報還是有些不足。
相比之下,擁有部分神戰記憶的蘇月可以幫上大忙。
……
略顯平淡的修煉之中,兩年時間很快過去。
教皇殿一間專門用來修煉的房間之中,蘇誠正為“師姐”胡列娜淨化體內殘留下來的修羅殺意。
一年前,前往殺戮之都進行曆練的胡列娜成功歸來。
因為蘇誠有著淨化武魂邪氣的成功經驗,加上比比東早已默認他是修羅神位的繼承者,索性便將這件事交給他來幫忙。
其實這兩年裏,他和比比東的關係已經真正確定下來,隻是很多事情尚未言明。
比比東是因為自己日常要忙於武魂殿的種種事務,又始終不能完全邁過心裏麵那道坎,才遲疑著不願提及過去。而且關於神考繼承人的事情,本身也比較敏感,所以在兩人相處時,她都是小心翼翼不去打探蘇誠的隱秘。
至於蘇誠,則是在等她的精神之核真正覺醒,在此之前也沒必要多此一舉說得太多。
於是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幫胡列娜洗盡鉛華融合領域的任務,蘇誠也沒拒絕,這種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在前些天裏,蘇誠已經邁出了最後一步,借助剩餘的龍神之血,粉碎法則之環反哺自身血脈,衝上了更高的層次,而且掌握了部分龍神秘法。
不過為此付出的代價也相當不菲。
他的真力修煉體係的確與眾不同,堪稱是完全依靠著自身的能量去打破桎梏,充分開發了身體深處的恐怖潛能。
但突破瓶頸的過程卻並不容易,除了粉碎強大的法則之環所迸發出的巨額能量以外,還需要海量天地元力彌補自身空缺。
為此他專門去了一趟冰火兩儀眼,幾乎將冰火龍王遺骸中的能量全部抽空,才勉強補足了晉升所需。
借著這次離開,他還又去了次殺戮之都,將那柄動過手腳的修羅魔劍送了回去。
唐晨的生命力幾乎已被九頭蝙蝠王完全吸幹,蘇誠這番操作下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蘇醒。
不過蘇誠自己是無所謂的。隻要唐晨不是死在他的手中被修羅神察覺,那肯定醒的越晚越好。
若非現在被關押的羅刹神已經跌入三級神的層次,徹底壓製不住修羅魔劍,他甚至還想繼續隱藏這柄神器一些時日。
同時,完成了任務的阿銀也已經解放出來,離開了羅刹秘境。
一級神層次的真力又一次出現本質蛻變。
那些蘊含著靈魂力量的真力長釘就如同蘇誠的分身一般。
以這東西的品質,僅憑羅刹神現在的微薄戰力,根本沒有絲毫掙脫束縛的可能性存在。
“……可以了。”
蘇誠收回點在胡列娜額頭的手指,輕易湮滅指尖上遺留的一點殺意殘渣,沉聲道:“今天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你的殺神領域應該可以運轉自如,再也不會對你的理智造成任何負麵影響。”
胡列娜走完地獄路後,體內殘留的那些修羅殺意對蘇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難題,揮手間就能將其完全抹去。
但胡列娜自身的修為太低體質又差,身體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波動,所以才需要分成多次進行,讓她一點點適應期間變化。
“對了,你在殺戮之都是不是見過唐三?”
“對啊,怎麽了?”正麵露喜色感受自身狀態的胡列娜聞言一愣,疑惑地看向蘇誠。
“我勸你別對他用情太深。那家夥心有所屬,你沒機會的。”蘇誠隨口說道。
其實胡列娜和唐三兩人曾在殺戮之都裏麵發生過什麽,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胡列娜又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蘇誠根本就不關心。
但他知道比比東對這個徒弟極為看重,將其視作親生女兒一般。
若是得知此事,難免會因此難過,所以他才想著提醒一句。
而且胡列娜也是個沒腦子的,萬一哪天戀愛腦發作,說不定就會害得比比東也跟著吃虧。
好在蘇誠還有其他後手。
這兩年裏,他的另外一個收獲便是對比比東身體的開發。
在他的努力下,能夠確保無論到了任何危急關頭,比比東都可以保證性命無憂。
隨著兩人發生關係,又一直勤修不輟,每次兩人纏綿的時候,蘇誠都會在最後關頭狠狠為其灌入真力。
這種方式既合理又隱蔽,比比東根本不清楚她的體內隱藏著多麽強大的生命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