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忙著拒絕。”波賽西淡淡說道，一臉平靜地看向蘇誠。
“我知道你還有些底牌沒用出來。不過估計對你來說，拚命的代價也不小吧。”
波賽西也不是傻子。
之前戰鬥時，對方神色間雖有驚訝凝重，給人的整體感覺卻很從容鎮靜。
那種淡然，不是生死間的無畏，而是知道自己不會喪命的自信。
這點眼光她還是有的。
蘇誠見狀也不再遮掩，坦然道：“我確實有點能夠脫身的手段。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必與我為難？
“那塊令牌你也看到了，我在武魂殿地位還算不錯，未來潛力也不一般。
“雖然你遠據海外，武魂殿鞭長莫及，但真付出些代價去找你的麻煩，想必你背後勢力也不會好受，我想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以你的年紀，就算實力再強，總不會強過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
說到這裏，他的神色愈發誠懇。
“咱們今日的交手，是我技不如人，我也沒有什麽好說。日後若有機會，還要找你分個勝負。
“但如果你我之間真的結下無法化解的仇怨，日後可就要定生死了。”
“……”波賽西聞言雙目微微眯起，半晌沒有做聲。
沉默許久之後，才緩緩出言道：“跟我去海神島，對你來說並不是件壞事。我也不瞞你了，海神島上有神位傳承，我想讓你嚐試一下。”
“神位傳承？我？”蘇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麵露驚訝，“為什麽選擇我。”
“因為你跟海神有緣。”
“……”
“最關鍵的是，你的天賦足夠好。”
蘇誠一臉不信，“那你呢？且不說神位不神位的，你們那裏真有這種好事，怎麽會輪得到我這麽一個跟你們毫無瓜葛的大陸人？”
其實對方口中的“神位傳承”這件事情本身，他也不怎麽相信。
“我以前嚐試過了，但是資質不夠，傳承不了神位。”波賽西淡淡道，“我獲得的是低一個層級的傳承，否則你以為我哪來的這身實力？”
“難道大海上就沒有其他魂師了？”蘇誠神色狐疑地看著對方，“聽你這麽說，這所謂的‘神位傳承’明顯是個相當了不得的東西，就這麽讓給我一個外人？”
“所有人都有機會。隻是他們和我一樣，沒有人能達到傳承神位的標準。至於外人與否，這一點並不重要。海神島需要新的海神，大海也需要新的海神。”
“……”
蘇誠眨了眨眼，沉吟片刻後沒有馬上回複，隻是說道：“我要考慮一下。”
“那給你一個晚上的考慮時間。”波賽西沒有拒絕這個要求，“如果明天你還要選擇拒絕，那就試著用一下你的特殊手段，看能不能從我手中脫身吧。”
……
夜晚。
天鬥帝國西部一座主城的酒店之中。
原本坐在酒店房間內默默思索的蘇誠身體忽然微微一震。
眼中先是閃過片刻的迷茫，隨後泛起一抹精光，就像迷蒙的玻璃被瞬間擦亮。
他從自我催眠中清醒過來了。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複盤著今天發生的種種變故，蘇誠暗歎一聲。
他沒想到，波賽西居然這麽果斷決絕。
竟然因為那些似是而非的記憶，直接不遠萬裏從海神島趕來大陸尋找自己。
若不是借助著靈魂催眠這種小訣竅迷惑住了對方，隻怕這次對戰的烈度還要高出幾個層級。
他固然能夠保命，不過付出的代價就要大得多了。
今天使用的靈魂催眠之法，是源自於他在上次模擬時，以“靈魂學者”天賦加上“專業神職者”天賦所創造的技能。
當時依靠著這個手段，他曾在模擬中大大增強了明教核心成員的凝聚力，避免他們泄露先天功功法。
還利用了相同的自我催眠，欺騙過了海神之光，借助那裏的魂力凝聚出了十萬年第七魂環。
如今返回現實，雖然“靈魂學者”與“專業神職者”這兩種特殊天賦已經被剝離，但掌握的技能顯然不會因此遺忘。
“海神島怕是必須要去上一次了……”
蘇誠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暗暗思忖著。
波賽西這次不惜破壞海神島上的規矩，直接趕來大陸，顯然決心極大，不會如此輕拿輕放。
規矩這種東西，打破了一次就會出現第二次。
如果不能把波賽西的念想給徹底斷了，難保後續還會有什麽其他動作。
可是信仰這種東西深入骨髓，不花上多年功夫，哪有那麽容易打破。更何況像波賽西這種頂級強者，信念更是異常堅定。
除非以暴力手段強行給她把武魂洗了，否則擁有海神武魂的堂堂海神島大祭司，必定會把供奉神明放在第一位。
要知道，即便是在模擬世界裏的最後一刻，兩人關係極為親近，海神傳承也已斷絕的情況下，波賽西都不曾放下心中信仰。
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別把自己和那些記憶混為一談，聯係到一起去。
但這顯然已經很難做到了。
對方都專門從海神島跑到陸地上來，明顯已經對那些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情深信不疑，隻靠言語恐怕無法蒙混過去。
“先盡量拖延時間吧。”蘇誠麵色沉靜下來，“波賽西心懷殺意沒錯，但這種殺意並不重。她自己也在猶豫，到底應該怎樣處理我。”
真去海神島倒也無妨。
隻要等他晉升魂聖，哪怕依舊敵不過波賽西，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先前倉促之間洗出來的殘缺人格麵具，完全遺忘了海神島的情況，不知道那裏的深淺。
但蘇誠自己顯然一清二楚，那個地方對他來說，威脅最大之處也隻在於七聖柱組成的大陣，與波賽西本人。
如果願意付出碎魂的代價，那個大陣根本攔不住他。
而不願意付出代價的話，波賽西一個人就足以將他限製。
所以去不去根本沒有什麽太大區別。
“好在她雖然視我為威脅，到底還是念著一些舊情，已經留手很多了。”
波賽西的實力如何，蘇誠心底一清二楚。
在沒有使用先天之力的情況下，縱使對方不用武魂，他也沒那麽容易抗住攻勢。
“如果我真的去接受海神島考驗的話……”
想到這裏，蘇誠忽然心中一動。
他有避開高層次考核的辦法。
當然，海神九考本來也不可能觸發。波賽西不知道，他卻清楚，沒有海神之心，是激活不了神位傳承的。
不過這樣一來，武魂殿那邊的許多事情就要耽誤了。
千仞雪的病情隻是其一。
她現在在體悟自身兩重靈魂的不同意境上已經有了不小的進展，這方麵蘇誠能起到的幫助有限，終究還是要靠她自己。
所以推遲些時日倒也問題不大。
隻要等到對方最後成型，他再以此為根基修正一下先天功第二卷就可以了。
對他來說這一步的難度不高。
針對幽冥白虎的涅槃經，針對長生劍與先天陣圖的涅槃經，乃至於之後的簡化版先天功……
他早就已經輕車熟路。
但除了千仞雪以外，還有許多其他事情在等著蘇誠。
正身處於殺戮之都的朱竹清，和比比東的約定，乃至於日後探索極北之地，去挖掘凶獸隱秘等一係列事情，都需要他去考慮。
“不能耽誤太久啊……”
思緒轉動間，蘇誠的靈魂中發出淡淡微光。
那麵原本粗糙簡陋的虛假人格麵具，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變得完善。
……
翌日。
蘇誠走出酒店時，波賽西已經等候在了外麵。
見到他的身影，對方的視線也跟了過來，“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你要先告訴我，如果我沒有成功，你會怎麽做？是不是限製我的自由，還是要殺人滅口。”
“無論此事成或不成，我都不會再為難你。”波賽西平靜道。
至於這話的真假，就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好，想必你這種等級的強者，也不至於違背約定。既然如此，我就信你這回，跟你去海神島上看看。”
蘇誠凝視著她，沉聲道：“但我要先給武魂殿傳訊，防止他們擔心。”
波賽西想了想，也沒拒絕，頷首道：“可以，但你不能提及海神島和我的存在，也不要想著耍什麽花招，我會在旁邊盯著你。”
蘇誠聞言並不意外。
對方不這麽做那才奇怪。
武魂殿又不是普通勢力，這個所謂的“海神島”位置再怎麽偏僻，實力再怎麽強大，終歸也要忌憚幾分。
他們此時所在的這處城池規模不小，城中有座武魂主殿存在。
手持長老令牌的蘇誠很輕易就見到了武魂主殿的殿主。
對方眼見他年紀輕輕，不僅擁有令牌，等級比自己還高，氣息更是深不可測。
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就引著他前去書寫傳信。
很快將此事辦妥，兩人並肩走出武魂主殿之後。
波賽西側目看向蘇誠，淡淡道：“半年？我記得跟你說過，時間不會太短吧。”
蘇誠笑著說道：“嗯，到時候再說吧，如果一次性把時間說得太久，就不太好解釋了。”
波賽西聞言一臉不置可否，卻也不再多說什麽。
她無所謂這封信箋上約定了多久時間。
在她想來，以蘇誠的天賦，至少也會得到頂級考核，甚至說不定有機會能夠觸及海神九考。
而一旦接受了海神考驗，那就意味著對方再也沒有了離開海神島的可能。
完成黑級考核的魂師，日後便會成為聖柱鬥羅；而完成頂級考核的魂師，則是注定的下任大祭司。
這兩種考核，都會引來海神視線，並且被海神神力種下標記。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沒有自己盯著，蘇誠也跑不了。
寫這封信，隻不過是為了讓他安心罷了。
這時，波賽西臉上流露出一絲戲謔，“你不是說武魂殿那個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千道流是你的老師嗎？怎麽沒給你老師去一封信？而是寫給了那個什麽千仞雪？”
“老師他平時事務繁忙，恐怕沒什麽時間看這種東西，寫給誰都是一樣的。”
“嗬嗬。”
聽到這番說辭，波賽西隻是嗤笑一聲，旋即先一步向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