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池田屋內。

在這個時候,一根針掉落在地麵,恐怕都能發出讓上下兩層樓都聽清的聲音。

近藤勇滿臉驚愕,眼珠子向下一瞥,看著身體纏繞的陰影。

一條條看起來不粗壯,寬度就像田間青蛙的後背。

然而,陰影具備的力量是那麽恐怖。

以近藤勇的身體力量都無法讓雙臂自由活動,僅能動一動手指。

脖頸也無法扭動,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情?

他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雖說看不見人,可對方說話的聲音,還是有點耳熟,好像是那位幕府派過來的少年。

近藤勇想到總司昨晚說的話,要麽是普通人的錯覺,要麽就是怪物。

他原以為是前者,現在想來,他錯了。

總司的想法才是正確。

對方就是怪物。

妖怪嗎?

近藤勇使勁回想青澤的模樣,不認為對方是妖怪,發色和他們沒什麽區別。

其次是他沒聽過妖怪有這種能力。

妖武士也無法做到這種事情。

他們隻是比普通人類的肉體強大,卻不具備雜談記載的那些妖怪本領。

近藤勇心中升起強烈疑惑,卻無法得到真相。

但他很清楚,這場本該屬於新選組的池田屋事件,風頭和功勞怕是都要被這位幕府少年奪走。

新選組近一個月的忙活和想法,都是一場空。

得出這個結論,近藤勇心中湧現的想法也變得平靜下來。

南雲蓮不淡定了,他使勁咬著牙齒,想要將身體從陰影的束縛中掙脫。

身為鬼族之王,他擁有極為強大的力量,深信自己就是位於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西方所謂的堅船利炮在他麵前都不算什麽。

鬼族賦予他的堅硬身軀能夠抵擋火炮。

像這種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麽實體的陰影,怎麽可能束縛他?

給我斷!

南雲蓮心中咆哮,額頭、脖頸,包括手背都湧現一條條青筋,如虯龍想要脫離引力束縛上天。

那樣子,看得人都擔心會不會血管爆裂而亡。

青澤搖了搖頭,對坐在地下發呆的雪村鶴子道:“看,這些人嘴上說弱肉強食,可輪到自己成為那一塊肉的時候,又會變得極為不甘心,想要反抗。”

雪村鶴子沒有回答,一張小嘴張開,剛好能夠吃雞。

她驚呆了。

小腦都無法反應過來。

南雲蓮的強大剛才她深有體會,幾乎對她形成完全碾壓,就是大人和小孩。

可就是那樣的南雲蓮在青澤麵前,又變得如蘿莉那麽嬌弱無力。

甚至連她心中不可戰勝的衝田總司都受限於那神秘陰影。

這位到底是幕府的什麽人?

她腦中思緒雜亂。

青澤見她呆呆的樣子,沒有指望她接話,走到南雲蓮眼前,“按照你先前所說的話,現在的你應該停止任何掙紮,乖乖跪下來親吻我腳尖,祈求原諒。

你想法呢?”

南雲蓮當然不會那樣做,王有王的驕傲,“你是誰?”

“為什麽每一個人都要在死前問一句我是誰?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們問題。”

青澤搖頭,心念一動,陰影在他的操控之下,將男人的脖子緩緩向後擰動著。

南雲蓮使勁想要對抗,可還是在陰影的力量下,慢慢扭動頭,一點點向後轉。

脖頸發出嘎嘎聲響,依舊無法阻止陰影往後扭動。

啪的一聲脆響。

南雲蓮的頭從正麵被擰到背麵,腥甜的鮮血從口中湧現。

身為鬼族之王,南雲蓮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恐懼以及死亡貼在後背的陰冷。

但他沒有出聲求饒,隻是一雙眼眸充滿暴虐的殺意,低吼道:“混蛋!”

雪村鶴子被這一聲驚醒,看著他此刻的表情,俊俏的臉頰早已經失去先前那種從容優雅,暴露猙獰的本性。

自己再不動手就晚了!

她一咬牙,強撐著腹部疼痛,迅速將掉落在地麵的武士刀撿起來,大吼道:“給我去死!”

雙手握緊刀柄,狠狠朝前方捅去。

噗,刀尖捅在南雲蓮的腹部,僅深入兩厘米。

“哈,我可不是你這個雜種能夠殺的。”

南雲蓮吐出一口血,麵露不屑。

青澤使用彌天大謊道:“你腹部擋不住她複仇的刀刃。”

話落,刀鋒從腰後捅出,雪村鶴子抬頭,凝聚在眼眸之中的怒火正在消散。

南雲蓮懵了,“不。”

後麵的話,他沒有力氣繼續說,吃驚的表情代替回答。

他顯然不相信自己的身體居然被雜種用刀貫穿。

雪村鶴子麵色平靜地抽出刀,鞠躬道:“青澤大人,對您的救命之恩和幫助擊殺仇人的恩情,小女子實在不知該如何償還。”

和南雲蓮不一樣,少女很清楚,自己沒有爆發什麽特殊力量。

隻是在使用原先具有的力量,是對方的身體忽然變得柔軟,沒有那麽堅硬,才讓她一刀貫穿。

而那一切顯然就是麵前少年所為,雪村鶴子不清楚青澤如何做到,卻明白對方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青澤看著少女臉上滿是認真,很想說以身相許,又考慮到這個時代風氣,這種開玩笑的話,很可能被對方當真。

他搖頭道:“沒關係,我們都是替幕府做事。”

說罷,青澤側頭看向廊道,束縛的陰影忽然化作一把把利刃。

噗噗。

肉體被刀刃刺穿的聲音響起,拋開近藤勇和衝田總司之外,其他的攘夷誌士全部死在這裏。

包括樓下的那些人。

地麵的陰影迅速往回收,歸於青澤腳下。

衝田總司失去陰影的束縛,恢複行動能力,他將刀收起,看著站在雪村鶴子身邊的青澤,眼眸低垂,什麽都沒有說。

拍馬屁也是需要地位。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是不足以誇讚青澤實力。

近藤勇收起刀,滿臉佩服道:“青澤大人,這次多虧有您出手相助。

不然的話,我們新選組將損失慘重。”

“近藤局長,你不需要過謙,新選組在這次行動中的表現很好,相關的事情我會向德川提一句。”

青澤的話讓近藤勇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他看來,直呼德川這個姓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但對方的實力很強,和幕府征夷大將軍之間的關係讓近藤勇摸不透,也不敢隨意維護征夷大將軍名聲。

“桂小五郎不在其中。”

“情報說他會在池田屋開會,卻不知為何不見人。”

近藤勇眼眸閃過一抹疑惑。

剛才在激戰的時候,他沒功夫想,現在的話,他也發現那位長州奇才沒有在這裏。

“不能繼續讓他活著。”

青澤使用薛定諤的貓,身軀逐漸化作半透明狀態,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之中。

雖說曆史由人民創造,可在宏觀的曆史之中,總是需要有具體的人和具體的組織去完成那些事。

所以在某個時間段,某一些人做出的選擇,將會讓曆史的進程提前或者延後。

毫無疑問,桂小五郎就是那種讓曆史能夠提前的人。

……

由於實施宵禁的緣故,夜晚的京都街道看不見什麽人。

桂小五郎很清楚,自己已經遲到了。

可他依舊沒有加快腳步前往池田屋。

一方麵是遠大的夢想,另一方麵是個人的道德,兩者糾纏在他心中,讓桂小五郎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他屬於慎重派,認為改革之事絕不能太過於激進,必須慢慢搞,勸過其他人放棄這種激進想法。

可惜,那些人對他的勸告不當一回事。

攘夷派從上到下,始終都是激進派的人占據上風。

他們主張很簡單,隻要將天皇劫持到長州,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在桂小五郎眼中,劫持天皇到長州隻是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如何讓天皇能夠理解他們苦心。

“唉。”

桂小五郎輕輕歎一口氣。

前方街道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他很眼熟的浪人出現在拐角處,“山田,你這是怎麽回事?”

“桂先生,大事不好了,新選組突襲池田屋!”

“什麽?!”

桂小五郎麵露震驚,隨即心中鬆一口氣。

或許這樣對那些共同攘夷的夥伴有點不太好。

但他終於不需要夾在道德、夢想之間。

豬隊友沒了,他很果斷選擇夢想,沉聲道:“我們不能再回去,快,馬上先躲起來。”

桂小五郎心裏清楚,他們在暗中謀劃是沒有問題,一旦暴露在台麵上,必定招來幕府鎮壓。

他必須保留有用之身,以圖大事。

“嗨。”

山田重重點頭,地麵忽然升起一道影刃。

噗嗤,影刃直接貫穿桂小五郎胸膛,他低頭,看著染血的漆黑影刃,隻覺得身體溫度正在急速離開。

他要死了。

可幕府、天皇、民眾、西方列強……

桂小五郎很想要挽回流逝的體溫,耳邊傳來山田的大喊,“桂先生!”

山田滿臉悲憤,拔刀砍向陰影,不料陰影驟然化作一把鐮刀向後一割。

烏光閃起,人頭如稻草,鮮血頓時向外噴出。

不少落在桂小五郎後背,他卻感覺不到熱度,人倒在地麵,還想要掙紮著向前。

沒兩步,他徹底爬不動,倒在地上。

身為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的桂小五郎,就這樣死在京都街道。

在這個平行世界的曆史,想必不會有桂小五郎的大名。

青澤想著,返回池田屋。

有些事情他還是需要交代才能跳到禁門之變,將明治一家老小都嘎掉。

……

濃重的血腥味飄**在池田屋內,衝田總司隨著近藤勇走到一樓。

滿地都是屍體,從傷口湧現的鮮血連成一片,好似血色湖泊出現在麵前。

永倉新八收起武士刀,疑惑道:“局長,這是怎麽回事?”

“幕府派來的青澤大人不簡單啊。”

近藤勇臉上露出感歎道:“我沒想到,幕府居然隱藏這樣的底牌。”

“是啊。”

衝田總司點頭,深以為然道:“還好我們是幕府這一邊的人。”

雖說衝田總司認為,隻要是近藤勇的敵人,自己就必須揮刀消滅。

可對於青澤那樣的人,他感覺自己的刀有點鈍。

不用和那位交手真是太好了。

這是衝田總司生平第一次產生想要逃避某個敵人的想法。

永倉新八麵露驚愕之色,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那位看起來鍍金的紈絝子弟所為。

“他人呢?”

“我在這裏。”

青澤忽然搭話,嚇得永倉新八的心髒差一點從胸膛跳出,冷汗從額頭冒出,人嚇得呆立在原地。

“哈哈。”青澤發出輕笑,搖頭道:“你們不需要那麽緊張。

關於這次的池田屋事件,你們如實向上麵匯報,然後替我向德川說一聲。

我暫時有點其他事情要做。

下個月見。”

“嗨。”

近藤勇連忙點頭附和,沒有問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青澤走到衝田總司麵前,搭住肩膀,隨即使用妙手回春的超能力,再往上一抬。

原先困擾衝田總司的肺病化作黑色霧氣讓他抽出。

永倉新八和近藤勇握住刀柄,沒有第一時間揮出手,已經很克製。

他板著臉道:“青澤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近藤勇願意為幕府效力,卻不會坐視幕府高層隨意剝奪他隊士的命,尤其是衝田總司。

這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情同父子!

“沒事,黑色霧氣是他身體隱藏的肺病。”

青澤暫時將黑氣收著,笑道:“你們都是為幕府效力,自然要讓你們活著。”

嘶,衝田總司深吸一口氣,原先感覺呼吸有點不順的肺部忽然變得清爽,身體別提多麽暢快。

唯有患病之人才能明白健康身體是多麽難得。

近藤勇看見衝田總司臉上的表情,也相信這個說法,他鬆開手中刀柄,鞠躬道:“青澤大人,您的大恩新選組必定銘記於心。”

“無妨。”

青澤揮了揮手,從這裏離開。

外麵手機傳來震動,他想看看是誰發來消息。

池田屋又恢複五人。

雪村鶴子滿臉感歎道:“青澤大人還真是來去如風的神人。”

“是啊。”

近藤勇點頭,又攬住衝田總司的肩膀,笑道:“我們今晚必須好好慶祝。

不過,總司,下不為例。”

“嗨。”

衝田總司點頭,發自內心感謝青澤,讓他可以繼續為近藤勇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