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成為攘夷誌士的人分為兩種,一種就是浪人,他們整日無所事事,又沒有主君。

拋開腰間的刀外,什麽都沒有,自然對現有的製度不滿,想要獲取更容易進步的空間。

另一種就是讀過書,家裏有錢有勢的武家。

這部分人裏麵,又分出野心家和真正想要救國的實幹家。

當然,每一個人都對外宣稱自己是真心想要拯救這個國家的實幹家。

而在南雲蓮這位鬼族首領眼中,待在池田屋的眾人,沒有一個是真心想要拯救這個國家,隻是以這個借口實現自己心中的野心。

真正懷揣救國想法的男人,還沒有到。

南雲蓮想著桂小五郎,雖然其貌不揚,可那個男人是發自內心想要拯救這個國家。

但南雲蓮不認為對方真能做到那種事情,他坐在這裏,單純就是為償還昔日薩摩藩庇護鬼族的恩情。

鬼族也是妖怪的一種。

隻是和大部分的妖怪不同,鬼族和人類相當接近,單純就是發色不同。

南雲蓮留有一頭金色短發,眼眸是赤紅色,肌膚白皙,往常用這種模樣行走在江戶或者京都,那是非常顯眼。

隻是在黑船事件後,像他這種模樣的鬼族,可以自由走在京都街道,不會被懷疑,甚至經常讓人們當做西夷人。

從他的立場來說,現在這樣也不算壞。

可鬼族欠下薩摩藩的恩情,那就必須要償還。

隻有幫完薩摩藩,他才能夠安心返回鬼族的居住地,繼續進行隱居生活。

他不喜歡和人類接觸。

即便有一小部分人類確實具有讓人尊敬的精神,可大部分人類都是愚蠢的生物,他們冠冕堂皇地宣揚和平,背後卻渴望與他人幹戈相向。

南雲蓮掃過麵前的這一群攘夷誌士。

他們張口閉口都是國家未來,卻對居住在京都的百姓視而不見。

隻想著將天皇劫持到長州藩後,國家就會好起來。

真是自私。

南雲蓮端起麵前的酒,默默喝一口。

京都的房屋幾乎都是木製,在這裏放一把火,造成的混亂和死亡,任何人都能夠想象。

京都的三歲孩童都畏懼火焰。

桂小五郎遲遲不出現在池田屋,大概也是在無聲抗議這種激進的策略。

可他隻要想要扛起攘夷的這一杆旗,就無法拋開這一群人。

南雲蓮想著那些事情,鼻子忽然動了動,俊朗臉頰露出一抹笑容,有點熟悉的氣味。

看樣子是遇到故人女兒。

他記得那位應該被新選組的人撿回去,那些人發現池田屋的陰謀嗎?

嗅覺還算是靈敏。

他沒有出聲提醒眾人,隻是搖了搖手中杯子,默默等待那群人上門。

……

臨近夜晚,池田屋外,也變得有幾分冷清。

受限於最近京都頻發的天誅事件,擔任京都守護職的鬆平容保早已經開始實行宵禁。

包括那些朝廷重臣,想要做什麽,也隻能在家裏舉辦宴會,還不能讓客人們在夜晚離開家,必須留下休息。

普通人更不用說,基本在日落的時候,就已經各回各家。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在京都。

夜幕降臨在這一座古都,近藤勇來到池田屋前,上下兩層亮著燈,在門口也有燈籠照明。

青澤踩在月光照耀的屋脊,隔著一段距離,饒有興趣地注視眼前。

該怎麽說呢?

第一次直接參與到這個在動漫、影視、曆史裏麵都有名的事件,讓他有種正在拍電影的既視感。

今晚過後,他的名字是否將出現在史書之中呢?

等此次結束,可以跳到更後麵看一看。

近藤勇不清楚自己正在被窺視,他上前敲了敲旅店的門,裏頭的老板警惕地喊了一聲,“誰?”

說話間,老板的影子倒映在門上,卻沒有立刻開門的想法。

近藤勇握住刀柄,判斷一下彼此大概距離,便悍然拔刀。

熾白色的刀光在空氣一閃,麵前的門直接被削開,連同裏麵老板的上半身一起滑落在地麵。

噗,大量的鮮血和內髒向外噴出,將雪白的拉門染紅。

近藤勇衝入池田屋內,大喊道:“奉命搜查,敢有異動者,殺無赦!”

話是這麽說,他臉上殺氣騰騰,壓根沒有打算讓在場的人活著!

除非這些人徹底放棄手中武器,跪在那裏投降,不然,就隻有死路一條。

活著的人固然能夠提供更多情報和消息,可在這場血戰之中,他不敢保證自己有足夠實力留手,並保證新選組的隊士能夠平安無事。

“是新選組!”“我們被發現了。”“快跑!”

“笨蛋,跑什麽?對方隻有五個人!幹掉他們!”

一樓大堂的浪人們起初麵露驚慌,在發現隻有五人後,他們迅速從驚慌轉為猙獰,拔出手中的刀。

“這些雜魚就交給我和新八。”

齋藤一當即攬下收拾底層人的任務,必須保證讓其餘三人衝上二樓,避免被敵人的頭目逃走。

尤其是那位長州奇才桂小五郎。

抓住他,長州藩的攘夷誌士就將痛失一臂!

近藤勇點頭。

這些雜魚殺再多,也沒有殺頭目的功勳大。

近藤勇和衝田總司、雪村鶴子衝向二樓,浪人們想要阻攔。

齋藤一麵露獰笑,刀以極快速度拔出,並且,他使用武士刀不同於其他人。

這一把武士刀在他的手中,就像一杆長槍,刀尖一下子就將試圖阻攔的兩名浪人脖頸貫穿。

永倉新八一擊袈裟斬將想要偷襲齋藤一的浪人砍殺。

兩人如釘子般守在樓梯口,保證不放過一名浪人上前。

……

咚咚。

進騰勇三人衝到二樓。

這裏的布置明顯比下麵要好多了,一樓就是供人喝茶、吃團子的大堂。

二樓顯得很典雅。

長長的廊道從樓梯這一頭通向另一頭。

兩側有精美圖案的拉門。

“小心!”

近藤勇喊了一聲,持刀上前。

衝田總司、雪村鶴子護衛在左右。

三人以三角的形狀前進在廊道之中,警惕有可能從拉門內衝出的敵人。

“天誅!”

背後傳來一聲吼,但敵人卻從沒有任何喊聲的正麵出現。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浪人。

衝田總司眼眸微眯,不需要細看,就發現這位全身上下都是破綻。

拔刀、出鞘,隨即在鮮血濺出來之前,他的刀又重新收回鞘中。

衝上前的武士走一步,便感覺全身的力氣從脖頸向外流逝。

他低頭,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被敵人砍中,鮮血染紅胸膛。

“好、好快的刀。”

浪人喃喃著,直接倒在地上。

在他背後的房間空空如也,沒有其他人。

衝田總司收回視線,輕聲道:“還是要快點,若是敵人跳窗跑的話,也有一點麻煩。”

“讓我來。”

雪村鶴子回一句,漂亮的臉頰驟然湧現一陣黑氣。

這是妖氣,隻有妖武士才具備這種力量。

像那些純血的妖怪,發動力量時,變化通常都是發色和眼睛,而不會有黑色的妖氣湧現在臉頰。

近藤勇和衝田總司瞬間變換方位,讓雪村鶴子站在前頭。

他們負責在左右提防有可能從周圍衝出偷襲的敵人。

雪村鶴子一咬牙,黑色妖氣愈發濃鬱,占據半張臉,手中的刀向前揮出。

此時她雙手的力量變得極為恐怖,刀鋒劃破空氣。

啾的一聲輕響,無形的斬擊向前爆發。

啪啪,兩側的木製拉門直接被斬斷。

門攔腰而斷,露出站在後麵的浪人們。

現場的人數約有二十三人,甚至有一位金色短發的男人。

考慮到這一群人的身份,雪村鶴子不認為對方會是西夷人。

那答案隻有一個,鬼族。

雙方視線交錯,雪村鶴子大喊一聲,向前衝去。

妖武士的身份讓浪人們根本不敢抵擋,迅速讓開一條道路。

雪村鶴子也不敢將刀揮向兩側,她必須將全部的精力用於對付麵前鬼族。

衝田總司和近藤勇拔刀殺向那群武士。

……

壯膽的怒吼、被刀鋒劃破腸子的哀嚎,刀刃交擊的聲音。

上下兩層樓一下子就變得極為熱鬧,隻是和先前的煙火氣不同,現在更多的是一種血腥的廝殺。

雪村鶴子衝到南雲蓮麵前。

一抹驚豔刀光瞬間升起,如劈開烏雲的閃電,刀光似乎照亮雪村鶴子側臉。

她瞳孔猛然放大,將刀鋒一轉,豎著格擋。

叮的一聲,濃鬱的黑色妖氣翻滾,雪村鶴子硬是被擊飛到五米外。

咚,人結實的撞在了牆壁上,牆壁碎裂,肩膀傳來的劇痛讓她雙手有點抖,眼眸閃過一抹震驚。

她不是第一次和鬼族交手,可麵前的鬼族很強。

強到都沒有動用真正力量就將她擊飛。

“真讓人意外,我還以為這一刀會將你的首級砍下來。”

南雲蓮麵露微笑,絲毫不在意其餘浪人陷入苦戰,“能夠在京都偶遇故人之女,真讓我驚訝。”

“故人之女……你認識我父親嗎?”

雪村鶴子麵露意外。

南雲蓮臉色一沉道:“我才不認識那種卑鄙的人類。”

母親是鬼族……雪村鶴子得出這個結論,“母親她真的死了嗎?”

“當然,是我親手殺死,她違背鬼族的規矩,私自和人類苟合。”

南雲蓮表情變得冰冷,金色的短發也迅速轉為銀色,眼眸轉為金燦燦,“現在輪到你了,鶴子。”

……

輕柔聲音一點都沒有減緩空氣中的肅殺。

雪村鶴子心裏明白,自己遇到抵達京都以來,最大的危險,稍有不慎的話,她就會被對方斬殺在這裏。

指望局長和衝田總司過來救自己,顯然不太現實。

能夠待在二樓的攘夷誌士都是精英,不同於底層的浪人,很難纏。

兩人想要收拾這些人,需要一段時間。

而在這一段時間內,她很可能撐不住。

雪村鶴子豎起刀,心裏不再去想父母問題。

她眼中隻有敵人身影,那專注的神情讓南雲蓮麵露笑容,故意用溫柔語氣道:“你和母親真像,沒有被人類的血脈汙染。

我會像殺死你母親一樣,殺死你。

先把你的衣服剝光。

然後摁著你的頭,讓你如背叛主人的狗,承擔來自主人的鞭撻。”

“你這個畜生!”

雪村鶴子心中怒火瞬間燃起來。

她到底還年輕,聽到這些話,根本按不住心頭的怒火,腳一蹬地麵,率先向前發起進攻。

嗡,刀鋒輕顫,帶著些許的風吟聲,在短短數秒之間,她揮出數十刀,每一刀都被南雲蓮輕易躲開,隨即找準破綻,揮刀反擊。

銳利的刀鋒割破她虎口,劇痛也讓她鬆開刀柄,腹部驟然一痛。

南雲蓮收回右腳,雪村鶴子下意識地跪下,感覺五髒六腑都要爆裂,身軀想要蜷縮成煮熟的蝦狀。

南雲蓮單手抓住她的單馬尾,不讓她倒下,笑道:“我和你母親共度數個美好夜晚,也算是你半個父親。

說實話,你母親死前真是讓我很舒服,我和她也有約定。

隻要你不主動找上我,我也不會找你。

所以,我明知你去年出現在新選組,也沒有主動上門。

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門,我的好女兒。”

“混蛋!我就算死也不會被你侮辱!”

雪村鶴子一拳想要打向中間的要害,被南雲蓮輕易夾住,“死?

那也要你有那個能力才行。

弱者是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生死。”

啪啪,一陣掌聲響起,輕飄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說的沒錯,弱者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生死。

從這一刻,你也喪失選擇自己死法的權力。”

南雲蓮瞳孔猛然擴大,隻感覺汗毛在背後豎起,陰冷的氣息滲透肌膚,一直到心口。

居然有人能夠在無聲之間接近他?

不可能!

南雲蓮不相信有那種人,轉身,刀鋒如電劃向背後。

一團陰影裹住刀鋒,並以極快速度沿著刀鋒向上,爬過他的手背到肩膀,到臉頰。

連一息都不用,陰影纏繞他全身,讓他變得無法行動。

隨即陰影掠過他,落在廊道,一分為數十道,四散向廊道的每一位攘夷誌士和近藤勇、衝田總司,進而延伸到下方。

最終陰影止步在玄關,整個池田屋內,無人能夠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