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英拉住王勇軍,叮囑道:“你可千萬不要在丹丹麵前亂說啊,也不要跟先駿說。”
這些事情說出來,隻會傷了情麵,陳桂英希望家裏能和和氣氣的,不要為這些事而心生怨懟。
王勇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裏憋的那口氣散開,說道:“我跟他們說那些做什麽?要我說,親家他們就是瞎著急。”
“難道先駿不賣衣服了,他張宇就能把生意做好?他們天天不想著怎麽實實在在地把事情做好,就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麽走捷徑。”
王勇軍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老俗話說得好,世上無捷徑啊。”
“我剛才在電話裏,跟親家母他們也是這麽說的,孩子們的事情,咱們做長輩的不插手,放手讓他們去做。”
“至於先駿想做什麽生意,我無論如何都是支持的,張宇有什麽不會的,都可以問先駿,但說什麽為了他張宇的生意好些,我們先駿就不做生意了,那是不可能的。”
王勇軍說著說著,心裏又冒出怒火:“不曉得他們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也是作為長輩的,這些話也說得出,見不得後代好。”
“你操那個心做什麽?”陳桂英寬慰道:“隻要我們自家孩子好,不要管他們。”
“這確實是。”王勇軍點頭,臉上閃過傲氣,“我們家三個孩子都爭氣啊。”
這不,初三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王曉燕考了年級第六。
照這樣的成績,明年穩穩當當地可以考上縣一中,要是能順利考上大學,他們家就要出第一個大學生了。
可又一想起剛才親家說的那些話,實在是難聽,王勇軍一想到,心裏就窩火。
不過張丹回來,王勇軍還是忍住了,一個字都沒有提起,陳桂英也是跟往常一樣,仿佛下午他們沒有接到過林珍花的電話。
但張丹還是知道了。
晚上,林珍花又打來電話,點名道姓要張丹來接。
電話一接通,林珍花就氣勢洶洶地說道:“丹啊,那可是你親哥啊,你怎麽能跟外人一起欺負你親哥呢?”
“他對苗苗那麽好,對你那麽好,你小時候,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都留給你,有什麽好的東西,都記得你的一份,這些你都忘記了?”
林珍花又語重心長起來:“你哥好了,你以後也有依靠,你現在隻生了苗苗一個,還是個女娃,你看你公婆以後會怎麽看你?”
“你是不知道吧,下午我跟你公婆打電話,那個調子哦,高得不得了,他們看不起你娘家人,實際上也是不把你放在心裏。”
“你要是真的連娘家都不要,以後沒人再為你撐腰,以後你在他家裏,你還能有福享?還能得到好處?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都是為你著想啊。”
張丹聽著電話那頭說得頭頭是道,一會一個語氣,說話的音調變換得比唱花鼓戲的還要厲害。
張丹歎一口氣,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心裏五味雜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掛斷電話的,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奈。
王先駿自然不會因為這兩個電話就不賣秋衣秋褲了,張宇的生意也不會因這一個電話而好轉。
兩家人,又因這些事大吵一架。
原本之前見麵還會點頭打招呼,現在倒好,張宇一看見他們,就跟看到了仇人一樣,怒目瞪眼。
王先駿上回警告過張宇,張宇沒有再使絆子,隻是那一雙凶狠的眼神,讓人感覺不是來做生意的,而是來盯視仇人的。
天氣漸冷,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王先駿感覺自己的生意一天比一天順暢起來。
隻要生意順暢,哪怕水麵結冰,草地打霜,王先駿也是心甘情願一大早出門的。
這天早上,一踏出家門,就看到地麵上結了一層白霜。
王先駿哈一口氣,湧出一團白霧。
白霜鋪在地上,遠遠看去就跟糊了一層白糖似的,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細碎的光芒。
王先駿仰頭看看東升的太陽,眯眯眼睛。
他踩在結了霜的草地上,每一腳下去,地麵都會發出“吱嘎”的聲響,跟扁擔挑著的籮筐晃動而發出的聲音一樣,富有節奏。
王先駿才出門一會兒,雙手就被凍得沒有了知覺,仿佛十個手指頭都不是自己的了,雙腳也是一樣,凍得麻木。
王先駿一走進三爺爺家,就湊到火堆旁邊坐下烤火。
他一路走來,在其他人家裏喝過兩杯熱茶,但一出門被冷風一吹,身上的熱意也被帶走。
這會靠近火堆,熱意一點點滲透進來,不一會兒,就看到一陣陣白氣從他的褲腳和鞋子上冒了出來。
三爺爺家的小孫子王旭正蹲在火堆邊,全神貫注地烤著紅薯。
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火炕裏兩團鼓起來的柴火灰,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著,每隔幾分鍾就忍不住發問:“爺爺,我的紅薯好了嗎?”
“爺爺,烤紅薯可以吃了嗎?”
“爺爺,現在可以吃烤紅薯了嗎?”
王先駿聽王旭一句句喊著,腦海裏自動浮現出葫蘆娃喊爺爺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他兀自笑出聲。
王旭聽到笑聲,扭頭看向王先駿,接著對三爺爺說:“爺爺,你看他也想吃了。”
他看著爺爺的那表情,臉上好像寫了:不隻是我一個人想吃,還有他也一樣。
王旭這個小家夥,年紀不大,已經學會拿王先駿當擋箭牌了。
三爺爺拿起火鉗,扒了扒柴火灰,嗬斥道:“你怎麽叫人的?沒大沒小沒禮貌,叫哥哥。”
王旭乖乖地“哦”了一聲,緊接著又說道:“那這哥哥也想吃烤紅薯了,烤紅薯好了嗎?”
三爺爺皺眉:“坐好,好了會叫你的,吵得耳朵要起繭子了。”
王旭被爺爺那一眼瞪得,心裏委屈巴巴的,癟了癟嘴,閉上了嘴巴。
隻是那雙眼珠子,還是一刻都不閑著,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烤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