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笑著說:“這修水電站確實是件大好事啊,現在不是經常時不時地停電嘛,有了水電站可以自己發電,至少供電穩定些吧。”

“那倒也是。”王勇軍點頭,隨即又忍不住歎口氣:“真能建起來就好咯,我們家裏是開門做生意的,不管出多少,這錢肯定要出。”

這不,村支書跟老會計來王勇軍家裏,他們十分爽快地把錢拿了出來。

老會計接過錢,一絲不苟地當麵點清楚,每一張都仔細查看,確認無誤後,又熟練地當著大家的麵,將數目記在賬簿上。

老會計將錢收入一個深綠色的橫跨包中,那包看起來有些陳舊,一看就知陪老會計走過一些年頭了。

村支書坐在一旁,端起熱茶喝了一口,咂咂嘴:“這收錢可真不是人幹的事,太難咯。一家一家地跑,磨破了嘴皮子,有些人還是不樂意掏這個錢。”

王勇軍笑著寬慰:“要人從口袋裏掏錢出來的事,肯定難嘛,修水電站是為了以後生活更好,大家以後就知道感念方書記了。”

方書記連忙擺手,十分大義:“不談什麽會不會感念,那都是以後的事了,我既然是咱們鎮上的書記,肯定要為大家做一番實事的。”

王勇軍伸手指了指桌上擺的果子,一碟花生,一盤葵瓜子,笑笑說:“我們沒有好東西招待,方書記你試試這個,花生是我們自己種的,自己炒的。”

方書記順手捏起一粒花生,輕輕一剝,“哢嚓”一聲,花生殼碎開,露出兩粒圓潤的紅色花生米。

他把花生米送進嘴裏,邊嚼邊說:“香,熟花生就是香啊。”

王勇軍笑著說:“等下你跟會計都帶一些熟花生拿去吃。”

方書記擺手道:“不用不用。”

方書記又抓起兩顆花生:“這次集資,是按每戶人頭算,一家收五十塊,像人口少的,倒還好說,可要是人口多些的,哪怕你把好處說破天,把事情掰碎了跟他們講,他們死活都不願意把錢拿出來。”

方書記無奈歎息:“我曉得他們的難處,一次性拿出幾百塊錢,他們也難,大家都難啊,他們也要體諒體諒我嘛,這錢又不是我收了去的。”

“這水電站要是修好了,受益的不隻是咱們附近這幾個村,其他好幾個村子也都能用上電呢,而且,以後電費收回來,咱們投進去的錢不也就慢慢回本了嘛。”

方書記眉頭皺了起來,拍拍褲邊,準備起身。

王勇軍趕忙挽留:“支書,要不就在家裏吃個便飯再走?我們家已經開始做飯了,菜馬上就炒好的。”

灶房裏,陳桂英一邊顧著鍋裏的菜,不時翻動一下,一邊摘紅菜苔,她兩邊都顧著,兩邊都不誤。

方書記擺了擺手,緊皺的眉頭跟老樹皮一樣打著褶,他歎一聲氣說:“不坐啦,還有好幾家要去呢,哎,這收錢的事兒,就像當惡人似的,難辦喲。”

老會計也起身,二人前後腳離開。

王勇軍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半開玩笑地說:“這話倒是沒說錯,不就是當惡人。”

“我們家七口人,一次性要交三百五十,這錢不算少咯,那些還沒分家的,交的錢比我們交的多多了。”

王勇軍撚起幾顆花生,剝著花生吃,炒熟的花生吃起來滿口生香。

他想著,剝花生的手一頓:“方書記挺好的,他還是想做一些事的,要真能把水電站修好,有句老俗話怎麽說來著,功在千秋,這是能造福下一代的好事,”

這時,灶房傳來陳桂英的聲音:“去外麵貨架上拿包味精給我,灶房裏的味精用光啦。”

王勇軍聽到聲音起身,一邊念叨著:“你啊,少用些味精,你看那些報道上都寫了,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大家都用,也沒見誰吃出什麽問題來,我就隻放一點點味精,吃著味道也要好些。”

陳桂英摘的紅菜苔已經下鍋,紅色的菜杆子在鍋裏不斷翻滾,被油包裹得油亮油亮的。

這個時候的紅菜苔是餐桌上的稀罕物,菜園裏的紅菜苔隻有一小部分出苔,抽出了嫩綠的菜心。就算把一壟菜田都摘遍了,也隻能采到小小的一把。

紅菜苔隻簡單用豬油炒過,加點鹽,無需加味精,吃起來就新鮮脆嫩,口感甜美可口。

這道菜一上桌,一下就被吃光盤了。

王苗小嘴吃得油乎乎的,自己吃著碗裏的飯,嘴裏還念叨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們家裏正其樂融融的吃著飯,而另一邊方書記跟老會計可就沒這麽順利了,他們吃了不少閉門羹。

村支書和會計天天挨家挨戶地跑去收錢,遇到願意配合的人家還好,可要是碰到那些不願意配合的,直接把門一關,將他們拒之門外。

二人天天登門,軟磨硬泡,嗓子說到要冒煙,終於,籌到了修建水電站的錢款。

在一個天高雲淡,能望斷南飛雁的日子裏,修水電站的工程正式開始了。

王勇軍去這修水電站的工地上做小工,一天的工錢是二十元,還管中午一頓飯。

王勇軍每天回來,衣服上沾滿了泥漿,有時候眉毛、頭發上都沾了有泥漿,灰塵。

陳桂英笑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掉進泥漿裏打了個滾呢。”

王勇軍也咧嘴笑:“你是不知道,這水電站修的是真不錯,是大工程嘞,我估計至少要修兩個月到三個月,也能賺點工錢。”

陳桂英說:“能結到工錢就好。”

陳桂英將王勇軍沾了泥漿的衣服單獨泡在了一個紅色塑料盆中,放了一勺洗衣粉,用溫水衝開。

衣服浮上來,陳桂英伸手將衣服按下去,理了理褲腳,一下發現褲腳被破開了一道口子。

“你這段時間就穿這兩件衣服去工地上,換著穿就行,別把其他衣服也給穿壞了。”

王勇軍笑了:“做事沒注意到,我明天穿以前的舊衣服去。”

就在這時,家裏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王勇軍趕忙跑去接電話,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他說道:“親家母。”

正在天井裏搓衣服的陳桂英聽到這一聲,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由得愣了神。

也不知道王勇軍在電話裏跟親家那邊聊了些什麽,從那之後,他一整天臉色都十分難看,陰沉沉的。